【第一節(jié)】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
“你讓我進去,我又不是來找你的,我要找芙妹妹!”
身著水藍色印花長裙,頭上珠釵泠泠作響,女孩兒十三歲的光景,于鐘離府門前于一男子爭論。
“公主,您請回吧?!辩婋x厭年十七,已是半個大人的模樣,若不是這長安公主被圣上賜婚于他,他也斷不會與她有何交集。說是來尋鐘離芙,左不過兩個人一起黏著他罷了。
“阿哥,誰來啦?!辩婋x芙長的越發(fā)精致,只見月白對襟紗裙,踏繡鞋而來,手邊牽了六歲女童,便是安樂伯府嫡出的小幺女鐘離喬,朝著門口走來。
李靈徽見此模樣,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急忙跑到鐘離芙身旁,沖著鐘離厭做了個鬼臉。
“罷,先說好,你們不許來擾我?!辩婋x厭這種不帶任何威脅性的“威脅”,兩個人早就看在眼里,卻從不記在心里,畢竟鐘離芙可不是這么想的,她可是要撮合未來嫂嫂和阿哥的。
“阿哥,人家畢竟要嫁進咱們安樂伯府,你就不能好好對待她,也好讓陛下瞧瞧咱們的心意?!背弥L安公主同鐘離喬一塊玩,單拉出鐘離厭,既然硬的不行,只能軟磨硬泡了。
“芙妹,你可知非真心相愛,即便在一起,彼此也是折磨?!辩婋x厭一身墨藍長衫迎風而起,透過胡桃木窗展望,眸里幾分無奈。
“阿哥,你為什么不試著去接近公主而喜歡她呢,她同別的皇室女子不同……”鐘離芙挽上他的臂膀,似是勸說,更帶著撒嬌一般。鐘離厭終是排斥,謹遵父親教導,與皇室隔絕開來。
“芙妹,為了讓鐘離一族繁榮昌盛,中立方為最佳。我們不能沾惹皇室,若是此刻我同長安公主相接近,便一發(fā)不可收拾,反之,可以令她喜歡上別人,讓陛下退婚?!?p> “芙妹,謹記,皇室,我們少沾惹,包括你?!?p> 鐘離芙稚嫩的臉頰染上黃金的陽光,她望向鐘離厭,似懂非懂,卻帶著淡淡失落。
?“你們聊什么,偏要避著我?!崩铎`徽帶著鐘離喬走進來,一手還拿著一只小老虎哄著小孩子?!霸谡f靈徽姐姐那么喜歡阿喬,不如牽著她走了,省著在家天天吵鬧?!辩婋x喬朝著姐姐努了努嘴,一副倔脾氣的樣子好像生氣了一般。三個人見了這副樣子,也一起笑了起來。
??今年的長安城,分外明媚。
?“良晟,你都十七了,一日日呆在宮里,你二哥都要同聞人家大小姐成婚了,你也不知去尋個,若如此,聞人一旦助你二哥為儲,你這番努力又算什么?!逼淠戈淌系?。李良晟轉眼十七歲,距離那年表哥失蹤已有七年。他何嘗不知父皇追殺,然若真尋了表哥,只要他不威脅帝位,李良晟便不會逼他到絕路。
“二哥成婚便成婚,即便是聞人,也不足為患。什么時候丞相府敢助他,才算是真有威脅?!崩盍缄砷喒?,頭也不抬應著母親的話。
“即便不為儲君之位,那你是不是也應當給母妃我生個孫兒,真是不知我有生之年,還能不能看見你成婚!”晏氏坐在一旁,對兒子百般無奈,李良晟筆尖稍停,搖了搖頭,繼而閱覽公文。
“你莫不是還想著那女孩,你便忘了罷,即便是不嫁人,她的身份,也決不能嫁給你,只會礙了你的儲君之路!”李良晟憤然撂下筆,出了鐘粹,一路至宮門而出。
“阿六,今兒去墨館,本王欲尋幾幅墨寶?!卑⒘鶓?,吩咐馬夫一路行至墨館。
翰墨飄香遠處傳來,一座素房不加裝飾,卻似祥云繚繞。來來往往不管是真的文人騷客,還是為了充數(shù)的富貴世家,皆來此處尋畫。
長安著名畫作大師音勺之作如同傳神,令人身臨其境栩栩如生。
????不過半年,長安此處墨館,展出音勺之作,且實為真品,不少有志之士擲千金只為一副音勺之作。
墨館館主鐘韶,年十九,神出鬼沒,不知其源,只知乃襄陽是人也。眾人皆欲尋之一見。
“殿下請?!卑⒘_路,李良晟一路入內。
李良晟尋了幾幅,本隨意欣賞,卻驚奇發(fā)現(xiàn),幾幅畫作下署名音勺,然青山前,皆為淡淡清風。
“阿六,去請鐘先生!”???????
“館主,有貴人來請?!睍皝韴笤?。鐘韶執(zhí)筆正繪,清風未成,只余一半。
“何貴人也?”鐘韶以乃尋常庸俗之人,也不曾重視。書童曰:“四殿下來請?!?p> 鐘韶頓筆,抬首。那日周宮一別,今難再見。聽到李良晟,他可還是會動容。表弟多年未見,不知今日光景,況鐘韶早已易容換面,再非當年之李桎也。
“請四殿下入堂內侯,我稍后便去?!辩娚亓滔鹿P起身,著天藍云鶴之袍,步行于下。
李良晟被書童請至內堂,陳設雅致,幾只瓷花瓶也是舊年的古物,以襯主人的遺世獨立。
書童上茶一杯西湖龍井,采早年壓在地窖的雪水以泡,甚為甘甜。
“四殿下光臨陋舍,鐘韶不曾遠迎?!辩娚鼐彶蕉?,李良晟見了他容,竟是一時失落。
樣貌,及衣衫,還有方才這杯西湖龍井,他早就應該想到他并不是李桎。因為李桎會以碧螺春待之。
李良晟起身朝著鐘韶微微頷首,以示尊敬。鐘韶淡笑步于他面前,道:“四殿下何事欲求于鐘韶,必盡全力以告之?!?p> 李良晟見之自有一種親切,遂對坐與之論茶。李良晟瞥著他語氣,找準時機問道:“鐘公子手下音勺之畫多矣,不知可否同我介紹這位大師敬仰?”
鐘韶面不改色,笑如舊,抬眸望之,道:“四殿下抬舉,在下的畫都是由音勺大師手下書童傳送,因而未曾見過亓人?!崩盍缄擅夹奈Ⅴ?,卻也不曾說什么,只引著下面的話題。
可不知道為什么,李良晟總覺得面前之人,十分熟悉,卻又記不得是誰。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梨園名角臺上唱著牡丹亭,婉轉悅耳,唱的入人心弦,令人也不得不入了杜麗娘的愛恨情仇。
“二姑娘,你今兒偷偷跑來梨園,回去老爺又該罰你跪祠堂!”長恭同鐘離芙相仿的年紀,拉著鐘離芙不讓她入梨園。
“我又不是沒跪過祠堂,也沒什么不好的,倒也清凈。你若是怕責罰,只自己一個人外頭呆著吧?!辩婋x芙伸著小脖子探頭向里頭望去,長恭哪回說的過她,那拗脾氣怕是大老爺都說不動,只得尾隨她入內。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臺上戲子眼下朱砂痣,流著清淚,繪聲繪色的演繹了牡丹亭的悲戚故事。鐘離芙擇了閣樓扶手旁的正中央座位,托著腮不禁滑下一滴淚來。
“二姑娘?”長恭剛拿了一碟清爽小菜,回來就看見自家姑娘在這流淚,以為是受了氣,這一瞧,她雙眼直勾勾瞅著臺上,方松了口氣。
臺上戲子水袖拋開收回,向觀眾謝幕,望向二樓閣樓,與鐘離芙的眼睛剛好對上,鐘離芙一愣,便是愣愣地呆在了那兒,瞬時,便起身尋了后臺去。
“怎么樣長安大名角,可是有錢還債了?”“你那爹欠下的一屁股債,你什么時候還???”“我們兄弟可不是好欺負的,你家里那老太太……不還錢,你就等著收尸吧!”
戲子被圍在后臺梳妝鏡前,他無力反抗,卻眸中帶著堅韌,說道老母時,戲子更是一驚,道:“勿傷我娘,再寬限些我定不賴帳,只是如今我娘的頑疾需要錢……”
啪一聲清脆的聲響劃破天際,戲子挨了一巴掌,那惡霸狠狠道:“呵,我們兄弟們也等著錢養(yǎng)活呢!這都寬限許久了,不如……你讓我們兄弟打幾拳解解氣,我們就許你些時日!”
戲子不做聲水袖下拳頭攥成一團,卻是合上了眼睛。惡霸一拳欲上,只聽嬌音傳來,一條長鞭重重打在惡霸的胳膊上。
“住手!”
????鐘離芙揚了鞭子,上下一劈,直接硬生生打的那惡霸手腕上出現(xiàn)一道血鱗。
惡霸狠狠地回頭一看,瞧見鐘離芙手里握著鞭子,昂著小腦袋,正在門外看著他們。
惡霸瞧見了鐘離芙,只因鐘離芙十三歲尚無官職可封,長安鮮少有人認識她,惡霸以為是哪家愛管小事的姑娘,猥瑣的表情漫上滿是油光的臉上。
鐘離芙自是不肯認輸,那惡霸前來幾步,鐘離芙便抽幾鞭子,打的惡霸不敢上前。幾個惡霸商量著什么,當鐘離芙再揮鞭子,鞭子另一頭便被拽住,無法繼續(xù)打人。
鐘離芙慌了,畢竟這些三腳貓功夫都是而是江祁隨便教的幾招,惡霸的拳頭也不是蓋的,鐘離芙扯著鞭子把手,一時亂了陣腳。
后方戲子本就打不過,方才只挨了一巴掌,臉上一個紅紅的手印就顯現(xiàn)出來,他的手欲伸欲不伸,可他從不是個因人而熱的人,決定不為了女孩去惹怒惡霸,畢竟自己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