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熱鬧

　　大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仿佛一點(diǎn)兒都沒有被天上火辣的太陽所影響。做生意的照樣做生意，出發(fā)上路的一刻都不停留地出發(fā)。

　　可這人要是吃飽了，總得要坐著歇會兒。吃得急了，撐住了，更是要躺下來先緩緩再說。

　　方朔與何顏就吃得很飽，所以在烈日下，他們兩個(gè)靠著煮水樓二樓上的欄桿休息著。

　　方朔閉上了眼睛，應(yīng)該是在那兒靜思養(yǎng)神。何顏則是趴著，用腦袋輕敲著欄桿。

　　“黑店，黑店，黑店……”何顏一邊兒敲，一邊兒嘴里還不停地嘀咕著。

　　“行了，別再念經(jīng)了。頭都被你吵大了。”方朔受不了何顏不停地念叨。

　　“嘿，我就是氣不過。給你吃的是豬肉，憑什么我吃的就是白鹿肉，花了我那么多的銀子。說我是修道之人，那你不也是嘛。難道他看不出來？”何顏不平道。

　　方朔勸道：“我說你何大公子怎么就得這么斤斤計(jì)較呢。不就是多花了點(diǎn)兒銀子嘛，至于嗎？再說了，花的這些銀子，不全都讓你吃了嗎？十六兩，沒半分錢花在我身上，我又沒吃上白鹿肉?！?p>　　何顏被方朔勸得反倒來了勁，他直起身，指著方朔怪道：“還不都是你說的，修行之人不在乎什么金銀俗物。是呀，一點(diǎn)兒都不在乎。可今天如果沒有那包古彥的盤纏，咱們兩個(gè)就成了吃霸王餐的修道之人了。我估計(jì)呀，放眼整個(gè)九州，恐怕也再難找出第三個(gè)吃白食的修士了?！?p>　　二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著，未料到這樓下邊兒也鬧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誰，大著嗓門兒在底下喊：“你們這兒，誰是老板，識相的趕緊給我出來。”

　　吵鬧之人聲音大得驚人，方朔與何顏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注意。

　　互相看了一眼，二人都好奇地跑到樓下去瞧熱鬧。

　　走到樓下，于近處聽之，更顯宏亮，聲若驚雷。

　　何顏驚得張大了嘴巴，碰了碰方朔的胳膊，夸贊道：“這兄弟，好大的嗓門兒。簡直就是雷公爺在世啊?！?p>　　現(xiàn)在，樓里是亂作一團(tuán)。食客們有的躲得老遠(yuǎn)，生怕惹到自己。有的食客趕緊結(jié)了賬，從旁邊兒溜出了煮水樓。有的就當(dāng)是沒聽見，安坐著繼續(xù)吃。還有的人，生怕錯(cuò)過了一場好戲，都聚在門口伸長了脖子看。

　　方朔與何顏過不去，只能站在樓梯上遠(yuǎn)觀。

　　在煮水樓門口生事的漢子，手里抱著一根混鐵長棍，穿著青布的短袖直裰，內(nèi)里搭了一件兒白麻汗衫。他的身材很是魁梧，雙目有神，兩臂有力，正大聲和掌柜的吵著。

　　“你們這破店兒，賣得什么，能賣得那么貴。我也不過就在這兒點(diǎn)了五大碗牛肉面，居然要收我十兩銀子。十兩銀子我都夠買一整條牛腿了。怎么著，拿我當(dāng)生客宰嗎？”青衣漢子大聲嚷道。

　　樓里的掌柜耐著性子跟漢子講解道：“五大碗牛肉面，就是要收十兩的。這不是我們樓里第一次做生意了，都多少年了，價(jià)錢就沒變過，真不是要多收您銀子?！?p>　　青衣漢子哪里肯信，指著煮水樓大罵道：“我呸，誰管你這兒開店開了多少年。你就是開了一千年，一萬年，那也都跟我沒關(guān)系。甭跟我來這一套，五碗面，該多少錢，那就得多少錢。你一分不能少要，也一分不能多要。叫你們樓里的老板出來，你叫出來，我跟你們老板談?！?p>　　這下，掌柜的慌了，連擺著手道：“好好好，只要?jiǎng)e叫我們老板來，什么事都好說。那五碗面，您說值多少錢，您就給多少錢，就當(dāng)是我給您賠不是了。這樣行嗎？”

　　“那也不行，什么叫我說給多少，那就給多少。灑家是那種死纏爛打下三濫的人嗎？我告訴你，今兒個(gè)這事，咱們得好好論道論道，當(dāng)著面兒說清楚了。千萬別讓人以為是我想占你們煮水樓的便宜。五大碗面，工錢有多少，面是多少錢，牛肉多少錢，還有什么蔥姜醬醋鹽，又要多少錢。咱得算清楚了，我不占你們煮水樓的便宜，你們煮水樓也別虧了自己。叫你們老板出來，我要跟你們老板說清楚?！鼻嘁聺h子耿直道。

　　“別別別，千萬別叫我們老板。這位好漢，您就高抬貴手吧，算我求求您了，行嗎？”掌柜的連忙搖著手苦勸道。

　　青衣漢子擺著手對掌柜的拒絕道：“不行，我一定要見見你們老板。趕緊叫你們老板出來?！?p>　　看著兩人僵持不下，何顏對方朔問道：“老方，這兄弟的話，其實(shí)說得也挺在理的。我琢磨著，五碗面要價(jià)十兩，是貴了不少啊。這掌柜的看來是不好解決了。事兒挺棘手的，你說煮水樓的老板會出來管嗎？而且，我也在煮水樓吃了好幾回了，好像從沒見過煮水樓的老板，也從沒聽人說起過老板。我倒還真好奇了，不知這煮水樓的老板長什么模樣。你說，會不會是個(gè)大腹便便的胖子？”

　　方朔斷定道：“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會知道。誰見過呢？再說了，這煮水樓在整個(gè)九州開了那么多家，現(xiàn)在還指不定在那一州呢。哦，今天有人鬧事，就正好碰上老板在這兒，你說說事情哪里會這么巧?！?p>　　話音剛落，樓上邊兒，就有人喊了一聲：“我就是老板。你找我有什么事？”

　　只不過，這人說話的聲音有點(diǎn)兒含糊不清，像是嘴里頭正吃著什么，要讓人聯(lián)想眼前情形，才明白說得是什么話。

　　“砰”的一聲，那人從二樓欄桿處就跳了下來。

　　周圍站著看熱鬧的人吃了一驚，都往后四散開來。

　　來人兩手里各抓了一條羊腿，站穩(wěn)身子，就左一口右一口地啃起來。

　　看著這人手抓羊腿的背影，何顏驚叫起來：“古彥！居然是他。我去，他居然就是煮水樓的老板！”

　　不說何顏，就連方朔也被眼前這人驚得目瞪口呆。

　　想起第一次和古彥見面，就是在陵泉的煮水樓。那時(shí)，方朔正稱贊“煮水樓”這三個(gè)字取得好。古彥則嫌棄不已，還說不如就叫好吃樓。何顏因?yàn)檫@事差點(diǎn)兒和古彥起了沖突。真是沒想到，這古彥就是煮水樓的老板。不過，讓人感到奇怪的是，既然古彥不喜歡“煮水樓”這個(gè)名字，那他為什么不改成別的呢。就算真的要改成“好吃樓”，他身為老板，也不是不可能。

　　青衣漢子見古彥從二樓直接就跳了下來，豪爽問道：“你就是煮水樓的老板？”

　　古彥啃著羊腿，回答道：“對。你是誰？”

　　青衣漢子道：“灑家姓簡，草字輕言?！?p>　　哈哈哈，這下四周的人都樂了。大家沒想到這青衣漢子看上去粗獷豪爽，聽起來又聲如洪鐘，可名字卻取得與他這人極為不符，居然是輕言二字。加之，他又姓簡，顯得分外不和。

　　簡輕言也不怕旁人取笑，依舊我行我素道：“你這店里賣的牛肉面，價(jià)錢太貴，是別處幾倍之?dāng)?shù)。身為老板，你給個(gè)說法吧?！?p>　　古彥嘴里不停，含糊道：“其它事我不管，你不吃，那就走?！?p>　　“身為酒樓的老板，你居然不管這事兒，還想趕我走?？床黄鹫l呢！”這青衣漢子大怒道。

　　古彥看了簡輕言兩眼，就不再管他了，轉(zhuǎn)身就往樓里走。

　　簡輕言一看，更加惱火，哪里肯放過他，大叫道：“孫子，你可別走了。今兒這事兒，得接茬兒論。你如此羞辱于灑家，灑家今日定不能輕饒了你，看棒。”

　　一說完，這青衣壯漢掄起手中的混鐵長棍大吼一聲，只一步邁出，就對著古彥的后背奮力砸去。

　　古彥一個(gè)轉(zhuǎn)身，用嘴叼著右手的羊腿，長拳擊出，正對上簡輕言的鐵棍。

　　只聽得“咚”的一聲悶響，青衣壯漢手里的混鐵長棍脫手倒甩而去，簡輕言也被震得倒地不起，狂吐鮮血。

　　混鐵長棍被甩飛得老遠(yuǎn)，順著欄桿空隙砸入了對面的一座酒樓里，正巧砸毀了正在笑鬧的吳大、陳二、張三一伙兒人吃喝的酒桌，大半根鐵棒都插在樓板上。

　　突如其來的一場災(zāi)禍，嚇得陳二幾個(gè)人大叫：“哇呀，這什么東西?！?p>　　待看清砸來的東西是什么，張三大叫道：“嘿呦，不好了，不好了，真的打起來了?！?p>　　這一桌的動(dòng)靜太大了，惹得酒樓里四周的人都被驚到了，大伙都圍過來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干什么呢！吵什么呢！”

　　“哎，你們這是什么情況？”

　　“這什么呀，鐵棍？”

　　“你說什么打起來了？”

　　張三大聲喊道：“是豫州的天闕樓和青州的東海盟打起來了?！?p>　　眾人聽了都大驚失色，整座酒樓都亂了起來。

　　這邊煮水樓的門口，青衣壯漢簡輕言躺倒在地上，四周看熱鬧的人都不敢上前扶起他。

　　何顏看到古彥只一拳便擊倒簡輕言，擊飛了他手里的混鐵長棍，吃驚道：“這古彥，好硬的拳頭，好大的力氣。那個(gè)簡輕言看上去孔武有力，沒想到卻是個(gè)中看不中用的草包?！?p>　　方朔卻正色道：“這兩個(gè)人你都看走眼了。簡輕言分明是走得修武的修行路子，手里的長棍應(yīng)有百十來斤重，剛才那一棒，少說也得有千斤的勁道。而古彥則更為不凡，那一拳沒有動(dòng)一絲的靈氣，用的是他自身的力道。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下，結(jié)果卻打倒了簡輕言，擊飛他手里的混鐵棍。這已經(jīng)是異?？植?，絕非人力可為了。”

　　何顏聽完方朔的話，不敢相信道：“真的？這么夸張，老方，你可別唬我?！?p>　　“我唬你干什么。趕緊走，此地不能久留?！狈剿愤B忙催促何顏離開。

　　何顏被方朔拉著，只得跟著他走，看向簡輕言倒地的方向，何顏問道：“老方，咱么就這么走了？那個(gè)簡輕言咱們不管？”

　　“咱們的事已經(jīng)夠麻煩的了，就別再節(jié)外生枝了。古彥已經(jīng)手下留情了。簡輕言又修得是武，這點(diǎn)小傷，不致命?！狈剿防晤伩觳阶咧?。

　　“我們有麻煩？什么時(shí)候的事？”何顏不解，問道。

　　“等一切都安頓下來，我再告訴你。”方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