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5日
清晨,地上泛起白羽,天空已有小雪在落。我頭腦昏沉的走出帳篷,整夜都沒有睡好。我望向昨晚人影出現的的方向,人影出現的草叢是在營地的北面,消失在東北方向的公路旁。
?。ìF在回想起來,我的帳篷扎是在營地東北方向的位置,而窗戶外的左邊是營地的西北方向,也就是發(fā)掘現場的方向。至于那個人影為什么要從營地外的草叢經過,很大可能性是因為營地通往遺址的那個入口位置有許多人員駐扎在那里,那人不想讓大家發(fā)現他是直接從遺址過來,所以他繞了一圈,想讓大家誤以為他是剛從公路返回營地,而這個人是誰,我不太確定,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跟后面周達星找我談話有關聯。)
“張帆,起得早呀!”周達星遠處喊道。
周達星換了一身衣服,穿著比較時髦的羽絨服出現在我的視野中。他正在跟馬東虎和蔡小龍兩人三言兩語的聊著什么。
我走過去,想把昨天看到的情況告訴他們。
“馬哥,你繼續(xù)說?!敝苓_星一臉笑嘻嘻的拿出一支煙遞了過去。
“這次的事可不是想象得那么簡單,好心告訴你們吧,這次來的里面有個人是我老表。他今天早上過來告訴我,這些黑箱子里面全裝的是防化服?!?p> “防化服?你這親戚是誰呀?”我突然激動的問。
“哎”馬東虎手一揮,做出噓的姿勢?!拔沂呛眯牟鸥嬖V你的,你那么大聲干嘛。我那親戚是怕大家知道我和他的關系,影響不好,不讓我說。等以后有機會吧,不過這事,就我們幾個人知道就行。不要外傳?!?p> “好的,好的,馬哥。這次這事兒,那是謝謝你的好心了,要不我們還不知道什么情況呢?!敝苓_星臉上充滿了笑意。
“也沒啥,其實我那老表跟我說,這次的事兒其實也不大,大家伙兒不要太放在心上。只是領導為了安全著想,所以才特別準備了這些安全設施設備?!瘪R東虎神情得意道。說完,馬東虎便拉著我們朝吃飯地點走去。
營地沒有吃飯坐的地方,只有個簡單的三角大帳篷支在一處坡地上,避免帳篷內的篝火被雨水打濕。我們過去時已經有許多人排隊等待,人群吵雜。
“哎、哎,你們聽說沒?院里的領導,可能會在今天宣布一個大事兒,據說這次的文物十分珍貴,可能價值連城。”人群中有人悄悄對同伴說。
“一堆陶罐碎片,這么久了,里面最多能出個帶色的就可以笑醒了,你以為是青銅器?”那人的同伴回答。
“呵呵,你這恐怕就不知道了吧。這陶器雖然人人都有,古時候也不是什么值錢物件兒。但如果這東西上面用的技術活不一般,那這東西,你說值不值錢?”
“這技術——可能不是古代的。”一個聲音從遠處飄來。
我順著方向望去,錢美強從帳篷外走了進來,同時,一位老爺爺被她攙扶著緩緩走來。
“現在,”老爺爺布滿皺紋的臉上微微動,“我們大家開個小會吧?!崩先舜┲行┩噬陌咨鞣従徸叩綆づ裰醒氲囊粡堃巫幼??!按蠹乙贿叧砸贿吢犖艺f?!崩先耸疽忮X美強自己沒有問題,錢美強放下攙扶的雙手。
“這次的發(fā)掘工作很有意思,大家乘車一路曲曲折折來到這里,情況可能些許有所了解。這龍壽山距寶雞和西安兩市剛好都在90公里左右,自古以來都是人跡罕見的地方,史書上也未有記載。建國后,因為交通延伸和旅游的發(fā)展,這里才逐漸形成小鎮(zhèn)。之前最早到這里進行閑游的陳館長,無意間發(fā)現了這里的陶器碎片,便寄了一些到院里。我們幾個檢測,結果發(fā)現這些個陶器呀,用幾種檢測法,像是碳-14和鈾系法測出來的時間都是在1萬年前左右,當然這些后續(xù)還需要進一步檢測才能知道具體年代。有意思的是,幾個技術員在做表面分析的時候,發(fā)現這些陶器表面都有被電鍍技術鍍膜的痕跡。電鍍大家可能知道,是一種現代工業(yè)技術,出現在以前的陶器上面,這就使得這些陶器的時間有些不太確定了。我們都很清楚,電這種技術,最早的應用也是200多年前,所以大家也可以多想想,提提意見。”
白發(fā)老人的話一說完,人群中立刻爆發(fā)出了嘈雜的私語。
“就是現代技術制造的也說不定。”人群中一人斬釘截鐵道。
“或許是一些腦子缺根筋的人做的二流贗品,想著電鍍做舊?!敝苓_星突然有些破嗓子說道,他實在是在氣的厲害。大老遠過來,結果只是為了挖垃圾。
“哈哈哈,有可能。雖然說是贗品,但也需要不斷打磨技術?!瘪R東虎一下樂呵呵的爆發(fā)出笑聲。
白衣老人雙手向前輕輕揮道:“其實,大家說的,都有這個可能?,F在還不能確定到底是什么,所以這個任務會繼續(xù)開展。龍壽山這一帶也有許多原始部落遺跡,這旁邊的龍壽山博物館里面就收藏了許多相關的文物。雖然都是些簡單尋常物品,但其實很多技術也是比理論先一步出現。所以大家可以多討論討論。之后也會組織大家談談自己的想法?,F在大家繼續(xù)吃飯吧。”
白衣老人說完和錢美強領了份早點便離開了帳篷。周達星和馬東虎快速的走了出去,我迅速地跟在他們后面。蔡小龍這時剛把饅頭放在了嘴里。
“嗯,等一下,張帆。”蔡小龍含糊不清的說。
我并沒有理會,迅速地向外走去,帳篷外,周達星和馬東虎兩人站在幾步外的泥地上,兩人抽著煙,一動不動的望著錢美強離去的方向。白衣老人和錢美強漸漸走進了其中一個大型綠帆布帳篷。
“那帳篷里邊是啥東西呢?”馬東虎嘬了一口道。
綠帳篷外的黑色鐵箱不知何時已經打開,帳篷內被綠色帆布緊緊包裹著。
“不曉得嘛,哈哈,多半是啥子實驗設備嘛?!敝苓_星突然再次說起了類似四川方言的普通話。
“那防化服應該取出來了,里面嘛是啥子,這哈就不曉得了?!瘪R東虎脫口而出,他說話的味也有了些方言。
我站在原地,一時差點想笑出來,馬東虎這口音被周達星帶偏的厲害。隨后想著以為這兩人出來是追問錢美強兩人,結果是兩人忍不住站在外面抽煙。
“我還以為你們有事要問?!拔艺f。
“出來看看唄,看這工作還能不能繼續(xù)!”周達星深深吸了一口?!皬埛珌硪恢?。”周達星朝我遞了支煙,讓我試試。
我謝絕來了周達星好意,“啥意思?”。
周達星深吸一口,“你覺得那老頭說的是實話嗎,張帆?”周達星眼角一緊,兩眼凝神的望著我。
我望著周達星的眼睛,并不明白周達星的意思。
“嘿嘿嘿?!瘪R東虎一陣狂笑,“我問你,這么簡單的挖掘工作,會需要防化服?”
“如果真是一般的挖掘工作,我想你也應該知道不需要什么防化服了,所以那個帳篷里面有啥,才是我們需要知道的?!爸苓_星說。
天空漸漸下起小雪,無數白毛慢慢飄散在整片大山之中,周達星和馬東虎看著帳篷竊竊私語一陣兒。隨后,大家在遺址現場繼續(xù)工作,沒有意外的完成了這天的挖掘進度。
傍晚,我躺在帳篷內思考白天周達星和馬東虎兩人跟我說的話。窗外星光明亮,我盯著帳篷窗外再次出神。今日挖掘現場只出了些簡單碎片,李指導拿給領導看了下,說這些只是一般的陶罐碎片,沒有什么價值。
“在干嘛呢?”周達星從帳篷外鉆進來,順手掀起蓋在我身上的棉被,右腳往前一身,屁股順勢準備往我被窩里湊。
“你干嘛呢!”我拿手立刻頂住他的后背說,“衣服不脫,就往里竄?”
“這荒郊野外的,講究什么?再說,你不怕我脫了,你吃不消嗎?”周達星歪嘴一笑。
“去去去,就是荒郊野嶺的才更不想,這衣服鬼知道穿多久,天天掘墓似的,不帶點臟東西?聞著那味兒我都想吐了?!?p> “跟個娘們似的,我跟你說,我有個驚人的發(fā)現!”周達胖抬起屁股坐在一旁的小折疊椅上。
“那有什么大事你需要鉆進被窩里說?”我豎起枕頭立在脖頸后看著說。
周達星嘩的一下從褲兜中摸出一只煙抽了起來,“這下面有好東西,你想不想發(fā)一筆?”
“這里看著像此地無銀嗎,這不廢話!”我嘴巴一撮差點把口水滋溜出去,“沒金疙瘩我們來挖個錘子!”
“哈哈哈,帆哥你還是想簡單了,我肯定說的不是外面的土玩意兒。”周達星漸漸支出一嘴山西口音。“這下面真有鐵玩意兒,干不干?”
周達星嘴上說是鐵玩意兒,但我這時已經明白,鐵在土里早銹成灰了,他想讓我跟他一起挖至少是個銅器或者金銀的古物件。
“這下面有東西,你是咋知道的,具體位置又在哪里呢?”
“嘿嘿嘿,既然都有陶器了,那其他東西怎么可能沒有?好歹這次的廢墟這么大!這么說吧,隨便開個地兒,使勁挖?!?p> “你自己挖不行?”
“我一個人挖多危險,要是被看見了,這我以后可沒法混了?!敝苓_星笑嘻嘻說,“哈哈哈,怎么樣,要不要一起做。”周達星剛抽完一根,馬上又點上了一支。
“萬一……挖出來的東西,帶不走呢。要知道最后隊上可是會檢查每個人的行李?!?p> “沒事,到時候會有人搞定的,這樣吧。你先考慮考慮,如果想好要做,到時候我就告訴你,我發(fā)現的幾個位置。”周達星說完,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見我沒有回應,抽身走出了帳篷。
周達星跟我說的話,一時讓我不知所措。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找上我,其實剛才我是想告訴他可以參加。我內心雖然十分害怕這事被發(fā)現的后果,但在那一刻,不知道為什么,我是想答應他的。但現在,周達星走了之后,我突然長出一口氣。
帳篷外的月光十分明亮,我穿上已有臭味的外套走到帳篷外。環(huán)顧四周,空曠的營地內,除了仍在施工的工人外,整個營地只有那兩個大綠帳篷依然人影竄動。我轉頭看向周達星的帳篷,隔我三個帳篷外即是周達星的帳篷,沒有燈光。我看見帳篷的外層布還掛在頂上,我便知道周達星沒有在里面。因為我們住的帳篷口是雙層布式,外層是特制獨立的一塊大布,專門用來隔溫防風雨。龍壽山這個天氣是不可能不把外層布給放下來的。
一時沒了主意,我只好朝記憶中馬東虎和蔡小龍的帳篷走去。他們兩人的帳篷被安排在隔我三十米遠的另一堆帳篷區(qū)內。我們一同來的人中,只有田美琳跟錢軍強幾位女性單獨住在營地中心靠東的位置,那里是營地的入口,并且有專門值夜班巡邏的人。而其他人都住在營地的北邊。
之前,馬東虎只是向我指了指自己的帳篷位置?,F在,那一片的帳篷幾乎都亮著燈,我便直直的走了過去,尋找他們的具體位置。還沒走進帳篷,我便聽見了田美琳的笑聲。
“哈哈哈,蔡小龍,你可真逗。”
我順著聲音走進帳篷,蔡小龍似乎正和田美琳聊著什么有趣的事兒,馬東虎和周達星并沒有在這里。蔡小龍看見我的到來,臉上十分驚訝,然后迅速地抽出椅子請我坐下。
“馬東虎和周達星兩人跑到后面抽煙去了?!辈绦↓埻蝗桓嬖V我。
“哦,恩?!蔽一卮鸬?,“田美琳怎么跑到這里來咯?”我開玩笑說。
“你這說的,難道我不能過來嗎?”田美琳撒氣道。
“張帆,別人小姑娘一個人出門在外,我們男生肯定要多照顧一下?!辈绦↓埩⒓丛谂曰卮鸬?。
“是是是,有沒有什么吃的呢?!蔽冶徊绦↓埖脑捇帕松瘢S便問了句。
“怎么可能會有吃的,你不是想著還在家里面吧?”蔡小龍笑著說。
“這是我想多了?!蔽铱粗绦↓垼蝗话l(fā)現他說話難得不像在馬東虎面前那種簡短了。
與蔡小龍和田美琳隨便聊了會兒關于這兩天的情況,我看周達星并沒有回來,便向蔡小龍問:周達星他們出去多久了?”
“大概有一會兒了,要不你去找找他們,應該就在附近。”蔡小龍眼神微微帶有笑意。
看著蔡小龍的表情,這時我怎么會不知他的意思。走出帳篷外,我看著手表,這時已是晚上11點。帳篷外附近并沒有人影。眺望四周,營地中心那其中一個綠色帳篷外,有兩個人影正站在那里。燈影縫隙間,遠處觀望無法分辨到底是誰。兩個人在帳篷外站了一會兒,然后迅速地往營地外北面走去。兩個人的背影在燈光照射下,其中一人的衣服款式與顏色似乎正是剛才來找我的周達星。短短幾秒的功夫,兩個身影已近沒入草叢中。
我感到有些緊張,趕緊回到蔡小龍的帳篷里。
“你怎么了?”蔡小龍正和田美琳甜蜜的聊著,突然看見我闖了進來。
“沒事,那個周達星和馬東虎呢?”
“還沒回來,你不是去找他們了嗎?怎么,沒找到?剛才他們可是說就在后面抽煙的?!辈绦↓堃荒槻婚_心的表情。
“可能他們兩個去哪里偷偷方便了吧,這里離修的臨時廁所也有一段距離?!?p> “那倒是?!辈绦↓堻c頭道。
“好惡心,能不能不要在女孩子面前說這事兒?多不文明呀!”田美琳嫌棄的擺了擺手后說。
“對對對,要不,你再出去找找。”蔡小龍再次看著我提議道。
我此時也并不想繼續(xù)聽著蔡小龍的曖昧情話,思考片刻便準備離開前再問蔡小龍一個問題。
“馬東虎的帳篷在哪里呢?”
“哎,出去右轉并排的第二個帳篷就是了。”蔡小龍?zhí)鹗种赶驇づ裢?,手指向右搖了搖。
馬東虎突然走進帳篷?!鞍?,張帆你居然在這兒?!瘪R東虎看見我后笑著說。
“恩,一個人睡不著,就過來了?!?p> 要不,咱們打會兒牌?”馬東虎十分熱情道。
“不了,不了?!蔽覕[手道,“對了,周達星呢?”
“他呀,說是去找你。怎么,沒看見嗎?”馬東虎一臉驚訝說,“我以為你跟他都見過面了才過來的呢。”
“沒有,就是更早之前了……”我突然意識到馬東虎的話有些奇怪,迅速止住后面的話?!靶邪桑銈兿韧?,我先回去休息?!?p> “嗯嗯,晚安哈,注意安全?!辈绦↓埵终\懇的說。
走出帳篷,回想馬東虎說周達星要來找我的事。
令我十分不解的事,我跟周達星明明已經見過了,為啥周達星還要來找我。難道是他已經找了新的方法把文物運走?
馬東虎不想告訴我他剛才去哪里了,所以在騙我?但為什么要騙我呢?我的直覺告訴我,馬東虎和周達星兩人肯定是見了面。周達星對馬東虎說了什么……,很可能對馬東虎也說了跟我一樣的話,一起干一票?;蛘撸R東虎他沒有騙我。周達星還要來找我,他還計劃著什么!
?。蔷G色帳篷旁的兩個人影,極有可能就是周達星和馬東虎兩人在打探一些情況,綠色帳篷里有他們尋找地下文物的線索或者工具。而馬東虎可能答應周達星成為同伙了,也許在這之前就已經是了,又或者是兩種可能都沒有。但周達星總讓我覺得他有什么計劃。)
返回路上,我朝周達星的帳篷外看了一眼,帳篷的拉鏈還是剛才原封不動的位置。我回到自己的帳篷內,簡單用水沖洗臉腳一番,守著月光,卻遲遲沒見可能會來的周達星,睡意綿綿的我,心思毫無它意直接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