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起早,蘇墨照樣懶散,睡得日上三竿,這才打著哈欠起身,一身淺綠素衣著身,長發(fā)盤髻。她慵懶打開店鋪大門,經(jīng)營起了一日的買賣。
?星魁歪斜著腦袋,在柜臺酣睡。夜魁不知如何爬上了房梁,在房梁上也睡得正酣。昨夜鬧騰時,他們受了蘇墨的懲罰,未敢離開店鋪半步。夜里寒涼,他們還是忍不住困意,竟是在柜臺、房梁,睡得安香。
?蘇墨拍了拍星魁的肩膀,“喂喂喂,還想不想小姐我做買賣。要睡給我一邊睡去?!?p> ?星魁睜開了眼睛,看著蘇墨,眼珠子咕嚕一轉(zhuǎn),而后閉了眼,莫名地起身邁步,躲在柜臺底下,竟真的又睡將了起來。
?蘇墨搖了搖頭,“睡睡睡,就知道睡,真是睡妖上身了?!彼蛄舜蚬罚o自己沏了一杯醒神茶。茶水熱騰,潤喉而過,還有些許辣味,里面擱置了些新鮮的生姜。昨夜睡相太差,不小心受了些寒涼。她不覺間打了幾個噴嚏。
?噴嚏聲太響,嚇得梁上的夜魁自房梁摔下,驚叫一聲“哎呀”,接著他一瘸一拐,背靠梁柱,閉了眼,又是繼續(xù)酣睡。有其主必有其仆。蘇墨掏出手絹擦拭了一下鼻梁,安坐在椅子上開始做些新的玩意。
?這店鋪之中所有的雕刻皆是出自她之手,蘇墨素手纖纖,靈巧精致,極擅雕刻這些樹雕、牙雕和玉石簪子。只是片刻,一枝上好的玉石珠釵,便在她手中誕生。玉石通碧,紋路細膩,一看便是大家手筆。蘇墨點頭滿意,繼續(xù)用手中小刀精刻簪子紋理。
?這玉石匠活,蘇墨無一不精,無一不透。她師承胡涂子的師弟胡瘋子,精研匠門手藝多年。只是生性怠惰,雖有一門技藝傍身,卻生性閑散,喜好江湖游歷。江湖中人稱活木匠者,便是此人。
?樊城之中,有一輛車馬自饒山而來,車馬簡陋,里面坐著饒山的掌柜。掌柜的將一只布袋擱在身前,對布袋之中的幾尊樹雕愛不釋手。作為大通寶號駐守饒山當鋪的掌柜,他原本以為那窮鄉(xiāng)僻壤,不會有這絕世珍寶。卻不想數(shù)月前,倒真是讓他撈著了這不可多得的寶貝。胡涂子手筆的樹雕,那可是價值連城啊。近日大通寶號在樊城召開賬典,他定要將這樹雕呈上,讓大伙看看眼界。
?馬車自城南而過,掌柜的撩起轎簾,只見一座木匠鋪格外顯眼。木匠鋪只高掛了一個“木”字牌匾,門口卻是一尊魯班木雕,栩栩如生。那刀功,那紋理,那模樣,讓人驚嘆。掌柜的皺眉,莫非這樊城之中也有能工巧匠?這匠人何時來的,我去年來時怎不知道?掌柜的暗自思忖,叫停了馬夫,背上那一布袋樹雕,決意木匠鋪中一探究竟。
?掌柜的下了馬車,在門前細細看了看那魯班木雕,那精致剛勁的刀功,倒是有幾分當代雕刻大師胡涂子的氣派。他在木匠鋪前張望,而后進了店中。
?蘇墨在店鋪之中,一時歡喜,以為是來了什么貴客。而后抬眼,只見進門而來的人身穿圓領(lǐng)錦緞,一時沒了興致。原來只是個普通的小老板,她心頭嘀咕。
?掌柜的在蘇墨的店中四處張望,東看西看??吹糜袷⒒?,看得龍鳳玉佩,看得貔貅牙雕??吹贸魏w雪樓樹雕……小小木匠鋪面,卻是包羅萬象,讓人咋舌?!昂煤煤谩保乒竦倪B說三聲好,接著問道:“掌柜的,你這澄湖飛雪樓樹雕價值幾金?”
?蘇墨繼續(xù)雕刻她手中的簪子,沒有抬頭,只是冷冷說一句,“既是大通寶號下的當鋪掌柜,還是免了罷,這玩意你買不起。就算買的起,小爺我也不賣?!?p> ?“你怎知我是大通寶號的當鋪掌柜?”掌柜的一時好奇,追問道。
?蘇墨冷冷一笑,“近日但凡來我這店鋪中的,都是你們這般圓領(lǐng)錦緞的商鋪掌柜。我已打聽過了,過幾日是大通寶號的賬典。你們這些各處經(jīng)營買賣的商鋪掌柜,都得前來提供賬目,給老東家查看。猜測得出你是當鋪掌柜,有何稀奇?”
?掌柜的輕笑,“掌柜的好眼力,老夫佩服。不知這飛雪樓多少銀兩,掌柜的怎就判定老夫買不起?”
?“這飛雪樓樹雕為我費盡三月之功雕刻而成。若是有緣人上門,自是千金易主。若是你這般的商賈之人,有個萬金我也不賣?!碧K墨開口應(yīng)聲,絲毫沒有將眼前的當鋪掌柜放在眼里。
?“萬金?你……你怎不去搶?”掌柜的聽到要花一萬兩黃金才能買下這小小的一座飛雪樓樹雕,瞠目結(jié)舌,難以置信。
?蘇墨懶得搭理掌柜的,“想買便買,不想買便不要在這里攔著我做生意。”
?“你……你這廝真是無理,你以為老夫稀罕。老夫手中有胡涂子大師的雕刻,這還比不得你那飛雪樓珍貴?”掌柜的氣急敗壞,嘴里叫囂,便是要拂袖而去。
?聽得此言,蘇墨來了興致,原來他手中有師伯的手筆。這師傅與師伯,師承一脈,世人卻只知師伯的雕刻妙處,卻無人欣賞師傅的。世人皆說師伯的雕刻有魂,就連師傅也贊口不絕。他手中既是有師伯的手筆,如何能不一飽眼福?蘇墨思量此處,咳嗽了一聲,掌柜的停下了腳步。
?“還請留步,客官手中既有胡涂子大師的手筆,不知可否給予一觀。我雕刻木雕數(shù)年,對這大師的手筆也是甚為仰慕,還請不要吝嗇,讓小女養(yǎng)養(yǎng)眼。”蘇墨一收方才的傲慢神態(tài),竟是謙卑了起來。
?掌柜的倒是不買這賬,他冷冷一哼,便是邁步繼續(xù)往前。
?“莫不是掌柜只是言語嚇我,欲壓我樹雕價目。你的手中并無此物罷。妄我對你還畢恭畢敬呢?!碧K墨一收謙卑姿態(tài),不再言語阻攔掌柜的,她埋下頭,又是準備繼續(xù)雕刻玉簪。
?“你……”掌柜的聽罷,立時氣惱,“給你看給你看。我做了數(shù)十年買賣,就沒見過你這般傲慢之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老夫這便讓你開開眼界。”說罷,他轉(zhuǎn)身來到柜臺,將手中包袱取下,打開放在蘇墨跟前。
?蘇墨看著包袱之中的八尊菩薩雕像栩栩如生地呈現(xiàn)在自己跟前,頓時驚訝。她拿起一尊,湊前細看,只見菩薩雕像之中紋理特別,確實有其獨到之處。
?“怎么樣?小掌柜,可是長了見識,開了眼?”掌柜的輕笑。
?蘇墨看著掌柜的,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就這?也能算得上是胡涂子大師的手筆?您老是在鄉(xiāng)下被毛頭小子蒙了吧?”
?“你說什么?你這廝好生無理,給你看胡涂子大師的手筆,你竟還要污蔑于他?”掌柜的氣的臉蛋彤紅,一把將蘇墨手中的樹雕搶下,便是要包好離開。
?“紋理雖是細致,槽寬卻是較寬,一看便知這是用普通刻刀雕刻。眾所周知,這胡涂子大師手中有一眉月刻,其數(shù)十年來都只用那刻刀雕刻作品。這般槽寬之物,段不是他老人家眉月刻的手筆。”蘇墨不緩不慢,繼續(xù)解釋道,“另外,您沒看見這菩薩樹雕底部,還有一個小小的篆書陵字么?”
?掌柜的聽罷一驚,慌忙細細查看,只見菩薩樹雕底部確有一個“陵”字,掌柜的再細細查看,之見每一尊菩薩樹雕都有一個“陵”字。掌柜的見狀,一時嚎啕大哭,“我的樹雕,我的樹雕。那騙子,我要回饒山找他去。這可花了我四百兩黃金啊,我一輩子的積蓄啊?!?p> ?“得虧您不是用棺材本買的這樹雕。”蘇墨說道。
?掌柜的聽罷,更是撕心裂肺,這饒山當了一輩子的掌柜,再憑借祖上的家底,當真就攢下了這四百兩黃金的棺材本??墒?,就這樣搭在了這上面,這姑娘真是一語中的啊。掌柜的捶胸悔恨,只怪自己當時老眼昏花,竟沒辨認出這樹雕的真假。他緩步起身,拽了那一包袱的樹雕,走出了門外。
?店鋪外的馬夫已是恭候多時,掌柜的哭哭啼啼地鉆進馬車。馬車瞬時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向北而去。蘇墨看著掌柜的尋死覓活,嘴里嘀咕,“這老家伙可別為這四百兩黃金想不開,氣死在馬車上啊。唉,你們這開當鋪的,騙了別人數(shù)十年,今日自食其果,也是活該?!?p> ?
云生草
感覺我已上了賊船!祝某人元宵節(jié)快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