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柿

　　袁雨歡一身白衣，青絲垂肩，發(fā)間斜插一枝發(fā)簪。發(fā)簪精致，銀制而成。發(fā)簪尾部，紋雕一只開屏的孔雀?？兹讣y理細(xì)膩，逼真動人，宛若活物。發(fā)簪精致，非一般人家所有。

　　她沿著山道，散漫而行，隨性看了看山道旁的花草。見得山中幾朵野菊花盛開，她彎腰俯身，摘了一朵，湊到鼻前，嗅了嗅。野菊金燦，混著晨露的氣息，更有一股青澀的味道。袁雨歡看著手中的野菊花歡喜，又是尋著野菊花的蹤跡，向山道旁側(cè)而去。

　　袁雨歡身后，一介男子尾隨，一身黑衣。他背著兩把寶劍，緊跟袁雨歡，離她不過一丈距離，神色間滿是不安，眼神總?cè)滩蛔「Q看四周，很是緊張。

　　袁雨歡回身問道：“銀簪我已經(jīng)收下了。你還跟著我做甚？”

　　男子看著袁雨歡的身影，不假思索說道：“我要保護(hù)你?！?p>　　袁雨歡嘆息一聲，“這里是游云門山門，又不是月湖堂中。山門之中，自有三守堂守衛(wèi)，不會有什么危險?！?p>　　“我不管。欠你的，我要還。你救了我，我要報答你，保護(hù)你?！蹦凶拥吐曊f道。

　　“你跟了我一路，隨我入了月湖堂，又跟著我來著游云山門，就為這？”袁雨歡問道。

　　男子連連點頭，“不報答完你的恩情，我是不會走的。若不是你把我從馬匪之中救出來，我早就死了?！?p>　　“你是不是傻？”袁雨歡搖了搖頭，“馬匪中救你，只是巧合。若是知道救你會惹來這諸多麻煩，我寧愿……不救。”袁雨歡話語之尾，語氣稍許低沉。

　　男子聽罷，神色間有些難受，低聲問道：“你……很討厭我么？”

　　袁雨歡自知方才言語有些不妥，沉默了半晌，輕輕地?fù)u了搖頭，“非是我討厭于你，而是這月湖堂新立，諸多危險。我也是不想你這武功平平的，跟著我，被我連累。”

　　男子聽罷，臉上浮現(xiàn)歡喜，立時應(yīng)聲：“所以我更得保護(hù)你。”

　　袁雨歡見狀，哭笑不得。她自知難以說服于他，只好感嘆一句：“尚小小，你真是個榆木腦袋?！?p>　　尚小小嘴角上揚，輕輕一笑，“你小心些，山道旁泥土濕滑?！?p>　　“這還要你說？我怎會……”袁雨歡話語還未說完，便是腳下一滑，身子側(cè)傾。

　　尚小小機警，立時輕功上前，落在她的身旁，而后伸出左手，摟在她的腰間。

　　袁雨歡驚魂未定，卻見自己并未摔倒，一時歡喜。她站穩(wěn)了腳步，只見尚小小的左手摟在她的腰間。

　　原來是他護(hù)住了自己，袁雨歡思忖，臉上頓時微紅。她輕聲說了一句“謝謝”，低下了腦袋，只覺得右腳有些生疼。方才還說沒事，不想便出了這樣的意外，也是丟人，袁雨歡輕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袁雨歡與尚小小在涼亭中暫歇。她脫了右腳上的馬靴，仔細(xì)查看了自己的腳傷。袁雨歡俯身，只見自己雪白的右腳有些浮腫。輕輕一捏，還有些微疼?？磥韯倓偰_滑，確是扭傷。唉，好好的摘朵野菊，怎會出這樣的意外？袁雨歡心頭感嘆，也是無奈。她將馬靴穿好，不以為意，緩緩起身，站直了身子。

　　尚小小在旁，見得袁雨歡腳傷，低聲問道：“你……腳傷有些嚴(yán)重，不再歇歇？”

　　“不礙事，江湖腥風(fēng)血雨見多了，這不過是小傷?！痹隁g輕笑。身為月湖堂堂主，平日隨性慣了，今日有人在意、關(guān)心，倒是有些不習(xí)慣。但尚小小言語真切，聽得他的言辭，袁雨歡心上幾分歡喜。

　　“那我們在這，再歇一歇？”尚小小見袁雨歡倔強，也不想勉強于她。但腳傷終歸要顧及，故此一提。

　　袁雨歡點頭，憑欄輕倚，看向涼亭之外，只見涼亭外的山坡處，幾株柿子樹結(jié)了秋果。秋柿高掛滿枝，宛如紅燈籠掛了一樹。山風(fēng)自樹上而過，吹得枝丫搖搖晃晃。一樹的秋柿也隨之搖搖晃晃，看著也是好看。袁雨歡看著這些秋柿，有些眼饞。

　　尚小小揣測其意，小聲問道：“想吃么？”

　　袁雨歡點了點頭，而后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尚小小會意，立時輕功身法施展，越上了樹梢。他的身影沿著柿子樹向上，爬到樹頂。尚小小仔細(xì)看了看樹頂?shù)那锸粒礈?zhǔn)了幾個熟透的柿子，伸手摘了下來，兜在懷中。

　　片刻后，他飛身落下，快步上前，兜了一懷的秋柿，給袁雨歡看。

　　袁雨歡定睛細(xì)看，只見尚小小給她采摘的秋柿個個熟透，小巧玲瓏，看著也是討喜。袁雨歡自他懷中取了一個，仔細(xì)賞玩，也是滿意。

　　一個身影自遠(yuǎn)處飛身而來。她一身粉衣，手中拿著一把弓弩，腰間斜掛一把寶劍。來人看著袁雨歡與尚小小二人，高聲說道：“此路是我開，此柿是我栽。要想摘此柿，留下采柿財?！?p>　　她的身影落在柿子樹上，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繼續(xù)高聲，問道：“來者何人？為何偷我的秋柿子？”

　　袁雨歡上前，見來人衣著打扮，已大致猜度出來人身份。袁雨歡反問道：“你又是何人？這柿子樹非是你栽，我要摘就摘，與你何干？”

　　“看來你是山門外人，不知道我是誰。我若報出我的名號，只怕會嚇得你兩腿發(fā)軟？”女子厲聲說道。

　　“姑娘家的，還是不要說大話。你倒是說說看，你到底有何來頭？”袁雨歡問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姓唐，名喚秋梨。我乃掌門唐少橙的姊妹，亦是三守堂堂主陸陵之徒。山門之中我為尊，此山此樹我為王……”粉衣女子說道。

　　袁雨歡聽罷，大笑幾聲，“我道你有何名號，原來不過是掌門姊妹，陸堂主之徒。這身份，你以為了不起么？實話告訴于你，我雖不才，亦是掌門姊妹，陸堂主之徒?！?p>　　唐秋梨聽得袁雨歡言語，一時訝異，姐姐平日里平易近人，在山門之中，素喜與女子姐妹相稱。眼前這人說自己是姐姐姊妹，想來不會有差。但陸陵之徒一說，她有些懷疑，“說大話的只怕是你吧，我?guī)煾抵皇樟私憬闩c我兩名女弟子，何時收了你為徒？”

　　袁雨歡一笑，“唐師妹，莫要與師姐不敬。我?guī)煆膸煾禃r，你還未來這游云山門。這柿子樹的來歷我非不知。此乃莫秋莫祖師所種。你怎好欺世盜名，說是你種的？”

　　聽得袁雨歡揭穿了她的把戲，唐秋梨一時氣急敗壞，“你……你……你這人好生無理，來我山門竟是如此口出狂言。你以為搬出祖師爺，我就要怕你了么？不服你我便是打斗一場，你既說是我?guī)熃?，我倒要驗一驗?zāi)氵@師姐到底是真是假。”

　　“口出狂言的只怕是你吧，師祖與師傅鎮(zhèn)守山門之時，何曾如此對待山門外來客？你這般蠻橫，就不怕師傅懲罰于你么？”袁雨歡停了停，繼續(xù)說道：“我也不與你打。我腳上有傷，你就算贏了我，也是勝之不武，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漢?！?p>　　唐秋梨聽罷，在樹上跺腳，不住氣惱，這人好生牙尖嘴利，說又說不過，打又打不得，著實麻煩。

　　袁雨歡見唐秋梨氣惱，也不理睬。她將手中的秋柿在衣服上擦了擦，便是掰開兩半，吃將起來。秋柿甜美，袁雨歡吃得歡喜，臉上不住得意，還故意發(fā)出一陣“嘖嘖嘖”的聲響。這還不算，為了氣一氣唐秋梨，袁雨歡又是遞了塊柿子給尚小小。

　　“你……”唐秋梨氣惱，自知所遇不是善茬。她不再與袁雨歡廢話，輕功施展，飛身離去，留下一言，“你給我等著，下次見你，我若饒你，我便不姓唐?！?p>　　“唐師妹，你別走啊。武斗不成，你我文斗也成。”袁雨歡見唐秋梨身影遠(yuǎn)去，不住笑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