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斬（下）

　　何青站在山門主殿之中，她長發(fā)梳理，一枝銀簪橫插在發(fā)間。雖是一身伙夫打扮，但衣著與容貌還算相配。她神色從容，抬眼看著主座之上的唐少橙，嘴角輕笑，滿是得意。

　　唐少橙的眼睛，緊緊盯著眼前的殺人犯，她嘴唇輕咬，心頭難以掩住憤恨。她看了何青許久許久，未曾言語一句。眼前之人，并未見過，長得還算標(biāo)志，卻不知她為何一副蛇蝎心腸。唐少橙眼睛死死盯著何青，恨不得上前一劍，將她刺死。

　　齊浩在旁，未敢說話。他分水劍在手，留意著何青的一舉一動(dòng)。何青若有異動(dòng)，齊浩必定分水劍出鞘，將其格殺。

　　看了許久，唐少橙緊咬著的嘴唇松開，終是開口，“你到底是何人？為何來我游云山門？”

　　何青自覺好笑，高聲說道：“你竟不知我是誰，你竟還不知我是誰……”

　　何青大笑，“也是，你這殺人如麻的魔頭，山門外所造殺業(yè)太多，也難怪你不知我是誰?！?p>　　“有何好笑？你殺了我山門中人，竟還如此囂張撥扈，著實(shí)可恨。我且問你，他三人與你有何仇怨？你為何要毒殺他們？”唐少橙問道。

　　“你問我為何？”何青又是一笑，“這還用問？自然是因?yàn)槟?。你以為我是要?dú)⑺?？那不過是下手有差罷。我暗殺你身邊的侍女，是因她在山門伙房撞見我一身女裝。為保她不暴露我的身份，我不得已，暗殺了她。至于你的守衛(wèi)，若非伙房伙夫食盒送錯(cuò)，只怕現(xiàn)在死的便是你?！?p>　　唐少橙聽得此中內(nèi)情，有些詫異，再次問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dú)⑽?？?p>　　何青一笑，“你想知道，我告訴你便是。我本家姓賀，名喚晴。你可還記得半年前在你云川堂口后院殺的王府管事。那人常被喚作賀老，正是我的叔父。想我叔父在世之時(shí)，我賀家何等榮光，眾人巴結(jié)攀附，享不盡榮華富貴。你殺了他，斷我賀家一門富貴，害我賀家衰頹，家門內(nèi)斗，爭(zhēng)奪家產(chǎn)，死的死，傷的傷。一眾無勢(shì)家小，顛沛流離，沿街乞討?？蓱z我那叔母，叔父身死，悲慟三日三夜，終是氣絕。這一筆筆賬，自是要算在你游云門的身上?！?p>　　唐少橙聽得仔細(xì)，終是明白此人的來歷。她冷冷一笑，“我道是誰在我山門行兇，原來是那老匹夫的侄女。我告訴你，別以為你那叔父手頭干凈。他殺起人來，比我還要狠辣。他手中沾惹的鮮血，也比我還多。我本也不愿與他為敵，怎奈他欺人太甚，勾結(jié)神箭閣，攻占我云川堂堂口，屠戮我堂中弟兄。孰可忍，孰不可忍。若非他苦苦相逼，我又怎會(huì)取他性命？“”

　　“你血口噴人，我叔父為人正直，體恤下屬，待我也是極好，視如己出。斷不會(huì)無端發(fā)難。必是你這游云門，為禍一方，盤剝百姓。如此，我叔父才會(huì)與你們不死不休?！辟R晴厲聲說道。

　　唐少橙聽罷，冷冷一哼，“何其荒謬。你叔父為人正直？那老匹夫不過是個(gè)宵小，貪功戀利之輩。我游云門與他本是秋毫無犯，卻因他一通死咬，我云川堂中，三百余口，皆是喪命。你說你叔母死得無辜，可有我山門三百口老弱婦孺無辜？說什么家道中落，奴仆街頭流落。古者成王敗寇，朝堂更替，再尋常不過，你有何緣由，可將此責(zé)扣在我游云門身上？”

　　“你……你長得好一副巧嘴。休要詭辯，我叔父死在你云川堂口，為你游云門人所殺，我只問你是與不是。若是，這帳就該算在你的頭上?！辟R晴說道。

　　“是，你叔父確實(shí)是我游云門所殺。我堂堂游云門掌門，既是敢做，便是敢認(rèn)。不過，冤冤相報(bào)何時(shí)了。今日我殺你先輩，他日你殺我，殺伐不休，仇怨不斷，有何樂趣？”唐少橙質(zhì)問賀晴。

　　賀晴聽罷，一笑道：“怎么？唐掌門這是要?jiǎng)窠滴颐?？算了吧，省些氣力罷。我堂堂賀家人，豈會(huì)與你們這些江湖俠客為伍。你可知，昨夜你那跟前侍女死時(shí)的慘狀？告訴你罷。昨夜那侍女中我毒針后，兩眼兀突，七竅流血。我所下之毒為七夜幻。此毒之下，她身如萬般螻蟻撕咬，更有錐心之痛，卻因毒素過舌，縱使身上萬般痛楚，也不得言語……怎樣，如此死法，可是有趣？”

　　唐少橙聽罷，想到余小簾臨死前的慘狀，立時(shí)呵斥，“夠了。你這人如此歹毒，便是留你不得。齊浩，速將其帶往山門刑臺(tái)，處以梟首之刑，首級(jí)懸掛山門石碑處三日?！?p>　　齊浩躬身，立時(shí)領(lǐng)命。

　　賀晴還想再說些什么，齊浩上前，將其嘴巴捂住，不讓她再胡言亂語。他將賀晴拖將出去，出了主殿。

　　時(shí)值正午，晴陽高掛。山門刑臺(tái)周遭，圍觀了一眾山門弟子。賀晴渾身被捆綁著，跪在刑臺(tái)中央。一山門弟子手持大刀，一身紅衣，負(fù)責(zé)執(zhí)法行刑。山門中行兇之徒，不到兩日便是緝拿成擒，眾人無不歡欣。只盼到了時(shí)辰，紅衣刀手手起刀落，將這無法無天之徒的頭顱斬下，如此才是大快人心。

　　賀晴看著周遭的人影，嘴角始終輕笑。此情此景，她未嘗不曾料到。前夜行兇之時(shí)，昨日下毒之時(shí)，她都料想到會(huì)有今日。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叔父于己，恩同生父。若不能盡心盡力予他報(bào)仇，只怕九泉之下，也無顏再見叔父。

　　不過今日，一切也該結(jié)束了。賀晴抬頭看了看頭頂?shù)奶?，自知時(shí)日無多，午時(shí)一到，也該魂歸九泉，與叔父地府相見了。日午的陽光太過刺眼，賀晴無法直視，不覺間閉了眼。

　　執(zhí)刑者是松錦堂堂主齊浩，他看了看晴陽，確認(rèn)了時(shí)辰，揮了揮手，示意道：“時(shí)辰已到，行刑?！?p>　　紅衣刀手上前，將賀晴的腦袋按下，揮動(dòng)了手中的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