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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途I安解玉連環(huán)

楔子 醉落魄(四)

虹途I安解玉連環(huán) 三余小生 3958 2020-02-03 12:30:00

  殘影消失,雙刀合二為一,凌青云收刀入鞘;南官丟下手中那副空損箭囊,棄去長弓,拔出三尺長劍;穆舞墨跪立在地,雙臂被平齊砍去,眼神空洞,宛如一尊在雪中懺悔的描紅人偶。

  穆舞墨看著身前殷紅的雪水,自言自語道:“據(jù)說我的先祖父曾是楚國一位皇室宗親。那時天下大亂,他卻憑借七百私兵縱橫亂世十余年,先祖豪縱一生,直到五十歲才有了一個傻兒子,我的祖父?!上ё娓高^于天真,一生信奉春秋道義,相信人心可托,終于自討苦吃,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娓腹灿惺€兒子,我父親排行第七,或許是為人忠厚的原因,有幸繼承了祖父依舊可觀的家業(yè),卻又被兄弟欺騙?!?p>  南官揮劍,自穆舞墨左肩劈至他右肋:“陳年舊歷,我對你的身世不感興趣?!?p>  殘影消失,雙刀合二為一,凌青云收刀入鞘;南官丟下手中那副空損箭囊,棄去長弓,拔出三尺長劍;穆舞墨跪立在地,雙臂被平齊砍去,眼神空洞,宛如一尊在雪中懺悔的描紅人偶。

  “……父親生我時,給我取名穆舞墨,望我雖在亂世,也要粗識禮義??晌移桓信d趣!蒼生涂炭,父親卻要我閉目塞耳,在一紙書畫中消磨余生,我做、不、到!”

  穆舞墨雙眼猩紅,一陣咳嗽;血濺白雪,如斑斑落梅。

  “后來,我遇到了改變我一生的人……”他抬起頭,淚光漣漣,顫聲說道:“大哥,那個人……是你??!”

  南官無言,再揮劍。

  殘影消失,雙刀合二為一,凌青云收刀入鞘。南官拔出三尺長劍,飛步上前,一劍刺在穆舞墨眉心。

  金光震蕩,穆舞墨心魂失守,臉上兩行熱淚滾落。他用哭腔大喊:“所以我才會跑去跟父親說,墨兒我這就投筆從戎!”

  南官擰轉(zhuǎn)手腕。

  凌青云雙眉微蹙:“大哥!”

  “你別管!”南官回頭,單僅一個對視便將凌青云震懾住。南官臉色扭曲,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野獸。

  揮劍!

  “把‘君臨’交出來!”

  “……在那之前,我只讀懂了一個做人的道理,不過‘仁義’二字?!蹦挛枘孟窀杏X不到痛一樣,任由他的身體被南官蹂躪,“……在那之后,我又學(xué)到一個道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他目光渙散,說話猶如夢囈。

  “交出來!交出來!”

  揮劍!揮劍!還是揮劍!

  血如泉涌,千萬朵炙熱的梅花在寒風(fēng)中凋零。

  “把‘君臨’交出來!”南官瘋了般大吼,一劍接著一劍刺在穆舞墨頭上。

  “大哥,夠了……”凌青云感覺有些惡心。

  穆舞墨栽倒在地,卻還是強撐著身體直起腰來。

  “所以啊……我這輩子,最恨兩件事了……第一件,男兒只求私利不顧天下;第二件,兄弟背棄……”垂危之際,穆舞墨卻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一句如雷的怒言:“既然你們這么想要‘君臨’,我給你們!”

  南官抽回那柄沾滿鮮血的長劍,目光貪婪地落在穆舞墨身上。他大張著嘴,喉嚨不停開合,全身每一寸肌膚都在劇烈喘息著,這是獵人快要殺死獵物時的興奮與狂熱。

  凌青云瞪大雙眼,死死注視著面目全非的二哥——如果還能把他稱之為一個人的話。

  “輪回、殺戮、——君臨!”

  藍、紅、金三色在穆舞墨已經(jīng)難以辨認的眉心處交替融合,以一種近乎瘋狂的手段縫補他的身體。一瞬間,生命復(fù)蘇的氣息仿佛充斥著整個雪谷。

  三技融合,神籽再現(xiàn)。

  凌青云敏銳地察覺到天地間有一絲異樣,不覺握緊手中黑刀。他側(cè)身瞥了眼南官,語氣疑惑道:“他真的要……”話語從眼神中無聲流露出來:“要以身體作為祭品,召喚古羅門嗎?”

  無數(shù)道金光從天而降,輕易擊穿了那張橫亙在山谷上方的結(jié)界,勢不可擋地匯聚在穆舞墨周身。穆舞墨在金光托扶下飄然站立,此時的他:手握三尖兩刃戟,身穿神將御風(fēng)甲,肩披百獸藏紅袍,眉開天神三目……

  眼看這具威嚴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并且開始緩慢恢復(fù)神智,南官興奮不已,五指顫抖著撕下了臉上這張戴了百年的面皮。他的聲音也忽然變得陌生:“古燕,還記得我嗎?”

  “大哥,你!”凌青云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那么不真實,二哥死了,大哥變了,過去百年歲月就像一場夢一樣。是是非非,真真假假,誰對誰錯,孰黑孰白……點點思緒竟如一場磅礴大雨漫過他頭頂,淹沒了他的呼吸。

  凌青云覺得自己正飄在空中,就像一個即將溺水消亡的漁人,在一股窒息的狂流中奮力掙扎著,卻始終無所依靠,無以寄托。突然,他看到眼前還有一絲光明,是的,他想起來,自己手中還抓住一根繩索。那是什么?對了,那是大哥說的一句話,他說……古羅門會復(fù)活!

  是了,大哥早就猜到當下發(fā)生的一切,雖然換了一張臉,變了一副嗓音……他仰頭看向那身殘影。但是,如果不趁現(xiàn)在殺了古羅門,他們的肉身很快就會成為“神籽”復(fù)活的養(yǎng)料,到時候,二哥會徹底變成一個傀儡,而他與大哥,他們都得死!

  是真的嗎?他問自己??墒恰婕僦匾獑??!

  凌青云的目光忽然堅毅如鐵,他心中甚至暗自慶幸起來,幸虧“君臨”是在二哥身上,此時“請君附體”的人不是自己。

  不然,今天死的就會是他!

  凌青云身上流下一層冷汗,卻也因此冷靜了下來,此時的他就像那位抱柱的尾生,緊緊抓著生命中最后一點希望,至死方休!

  忽然,有人拍了他一下。凌青云轉(zhuǎn)身,只見南官按住他肩膀,依舊以大哥的身份吩咐他道:“按計劃行事。”

  而后,南官便向那個縹緲的身影走了過去,用一副面對故人的神情說道:“放下吧,古燕,負籍老翁騙了你?!?p>  “為……什……”不斷具象化的金色身影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停滯。

  南官展開雙臂,緬懷說道:“那天我和蕓萱逃了出來,逃到了我們的春風(fēng)原。安心吧,蕓萱在那里度過了她寧靜的一生。她走得很安詳,你不虧欠我們什么。”又愧疚道:“對不起,一直沒以真面目見你。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天將古羅門。”

  “南……宮……?”

  金影的語氣充滿了疑惑,一時間,他似乎還想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 ?p>  金影的臉色突然變了,變得憤怒,繼而扭曲,就像一個識破了大人的謊言、發(fā)現(xiàn)自己被欺騙的孩子!它開始以一種放肆的速度瘋狂顯化著,用那張尚未成型的嘴憤恨說道:“你不是……”

  “七星——斬!”

  一線黑光穿過金影的身體,半個雪谷被攔腰斬斷。那具威嚴的軀殼忽然扭曲得令人窒息,它目光猙獰,穆舞墨的嘴眼與古羅門的面容在它臉上相繼交替著,就像兩個靈魂在爭搶一個身體,可是這個脆弱的身體已經(jīng)失去了生命,正如烈日下的冰霜消融瓦解。

  一聲爆裂,兩縷怨魂再無實體可依。無盡的怨怒像是炸開了一團血色的火花,瘋狂流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宮瞪大雙眼,發(fā)出陰森的笑聲,再不關(guān)心眼下自己面臨的危險。

  “大哥,躲開!”凌青云向他撲了過去。

  怨魂向二人沖來,南官卻松了手中長劍,笑得癲狂,他心猿意馬,毫不顧忌地思忖著一個念頭:“古羅門已死,我能為父親出得這口惡氣,心愿已了,只要再將這條賤命償還在二弟手中,一切恩怨就此了結(jié),再不拖累旁人!”

  如是想定,卻聽得一聲爆呵:“大哥!”

  凌青云不知南官為何好像失了神智一般。他疾步趕上,一把扯過南官的身體,丟在自己身后,猛地踏前一步,伸手拔刀!

  “殺戮!”

  象征死亡的紅色在他額前閃過,凌青云雙瞳飲血。

  “一刃——三千!”

  一記揮刀,三千殘影如萬雀離巢,數(shù)不清的黑色刀光呼啦啦向天邊飛去,就像一張黑色的大網(wǎng)在空中彌漫開來。

  一招化身三千刃,刀如雨,飛雪魚龍舞。

  對面炸裂的血水如煙花閃耀,向天際沖去,四濺飛揚。只是一瞬間,天色昏暗下來,宛如夜幕降臨。燈火闌珊,狹窄的雪谷中流光忽然黯淡下來,成群的黑雀籠罩在天地間,萬千光影無處去。

  凌青云停刀,悄然萬雀皆回巢,三千殘影歸一刃,風(fēng)蕭蕭,花落知多少①。一招刀式化出三千殘影,凌青云竟然硬生生抗住了一位兵人與一尊天神聯(lián)合的怒火。

  怨魂炸裂復(fù)消散后,雪谷重歸寂然,遠處那團血色猙獰的浴火身影,依然還在風(fēng)中閃滅。

  一時間,天地如畫,片片雪花落無聲。

  “三弟,做得很好?!蹦瞎僦匦禄謴?fù)了冷靜,輕拍凌青云肩膀。

  風(fēng)中,一顆頭顱滾落,熱血還在斷口處噴涌,把一地白雪染成鮮艷的紅色。凌青云看著滾到他腳下的那張臉,依舊是熟悉的面容,嘴角似乎還帶著一抹譏笑。

  臨到死時,二哥也看不起他們嗎?

  “我究竟在干什么?”劫后余生,凌青云茫然地看向身邊這位熟悉的陌生人?!肮帕_門的詭計”正是他告訴自己的,但是凌青云相信的人是大哥,不是他!

  “大……不、你到底是誰?是我大哥?還是古將軍的故人?”

  “故人?”南官恢復(fù)了他自下山這五年來一貫的冷漠,搖頭答道:“不,我不是他?!?p>  “那你到底是誰?!”凌青云怒吼,雙唇顫抖著,不由得后退。

  南官的眼神如古井般平靜,看著他說:“三弟,生在亂世,身不由己。殺你二哥,得到‘君臨’;除此之外,別的事情對你來說,真的有那么重要嗎?”

  “不!”凌青云低頭怒吼,又后退兩步,指著他的臉喊道:“我之所以幫你,是因為你說古羅門在利用我們,他要侵占二哥的身體,借二哥之手殺掉你我,從而奪回屬于他的力量,重新復(fù)活!”

  是真的嗎?凌青云問自己,這五年來,他和大哥確實始終無法掌握“君臨”的力量,但是二哥確實也從未藏私,自己只是聽信了大哥的一面之詞,只因為……他渴望、他羨慕、他想得到那份力量!

  “不錯。”南官邁步向凌青云走去,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說只有在古羅門現(xiàn)身之后才會幫我,可你方才為何還要對二弟揮刀?若不是你阻攔,我再難追上他?!绻苷娴闹皇嵌苣模俊?p>  南官步步緊逼,他的聲音像是一條潛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悄無聲息地糾纏著凌青云的身體,令他動彈不得;而他的目光又如同兩根冰冷的寒刺,無情釘打在凌青云身上,讓他受盡折磨。

  “你之所以會對二弟動手,是因為只要這樣,你就能得到‘君臨’;你之所以會對古羅門動手,是因為若不這樣,你擔(dān)心自己會失去‘殺戮’?!?p>  南官走到凌青云身前,抬起一只手掌,輕輕搭在他肩上:“我注意到,在古羅門現(xiàn)身之后,你的眼神就變了……變得像是看見了敵人?!?p>  南官的嘴角輕輕貼在凌青云耳畔,冰冷的聲音像是從地獄吹出來的陰風(fēng)。

  “沒錯吧,三弟?”

  凌青云身體劇烈顫抖著,心跳如戰(zhàn)鼓,握刀的手越來越緊。他已經(jīng)從漫天暴雨中爬上了岸,那么,就算這時斬斷那根救命的繩索……他抬頭看著南官,——似乎也不是什么錯事。

  錯事?凌青云興奮的雙瞳劇烈收縮著,什么是對?什么是錯?

  若沒有對,——何來有錯???

  “別那么緊張,”南官率先拉開一步,給了他一點喘息的余地,同時出聲勸慰他說:“不要害怕面對你內(nèi)心的惡。也不要想著如何殺掉我,現(xiàn)在的你……”他看著凌青云的眼睛,看出了他心中的恐懼,那是曾經(jīng)的他——膽小的南宮。

  忽然雷鳴大作,不知什么時候,天上已經(jīng)布滿陰云,如有無數(shù)條惡龍在天空中盤旋。

  南官發(fā)出一聲嘆息,像是累了,隨即彎腰撿起方才落在地上的那柄長劍,喃喃自語道:“而且也沒那個必要。”

  凌青云回過神來,看著此時天上發(fā)生的異象,一時間脊背生寒,全身被恐懼籠罩著,不知所措道:“大、大哥……怎、怎么了?”

  南官心不在焉地握著長劍,隨意試了試鋒刃,旋即抬起頭來看向不遠處那團懸在空中蠕動的血水,凝練如珍珠一般,宛如對上一顆魔鬼的眸子。

  南官眼神落寞,如果剛才就讓他死了,那么冤各有頭,債各有主,人間事了,愛恨成空,或許就不會再有什么后續(xù)之事。只是他若不死,這恩恩怨怨終有歸處,還不知何時是個盡頭。

  “你們走吧。”他輕聲說。

  雪谷上方,四只“白翼蝙蝠”悄然退去。

  南官仰頭看著那片扭曲的蒼穹,喃喃道:“果然,想殺一位神……遠沒那么容易?!?

三余小生

①:此處幾句描寫化用自《青玉案·元夕》(宋·辛棄疾):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zhuǎn),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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