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廢墟里翻出來的能用上的衣物、銀兩七七八八。
方濯扯了一件破衣裳將它們打成包袱,好用作下山盤纏。
“你看。”
朝小莫方向看去,只見他手里舉著一張空白的符紙,上邊沾了灰漬,是從這廢墟之中翻出來的。
“這可是寶貝!”方濯過去接下符紙將其小心折好,疊放進腰帶里。
用作畫符的紙是用一種名為靈相竹的竹子制成。
而靈相竹在三界之內(nèi)十分稀有,這符紙對于修行之人來說,就如同寶物般珍貴了。
小莫手小,能在廢墟的狹小縫隙里摸索,他又從木板下翻出一本冊子。
方濯一眼看出書封上是方棲山的筆跡,赫然寫著——《三界盟記》。
“是師父寫的盟會記錄!”方濯接過冊子,喜悅道。
方棲山所書的三界盟記,記錄著三界盟會的歷史、成員、位置等,內(nèi)容可謂詳實。
不過方濯只知道方棲山在寫此盟記,至于為什么要將盟會的一切這么詳盡的錄寫成書,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現(xiàn)在,方濯像吃下一顆定心丸。
若是光靠自己無止境的摸尋,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師父。
現(xiàn)下有了盟記手冊,方可依此尋跡盟會,請會中長老相助。
“真是虧了師父有寫寫畫畫的習(xí)慣?!?p> 想到后事應(yīng)該就此輕松起來,一切順其自然,靠著手上盟記尋到盟會,然后由盟會尋到師父,再由師父帶自己斬妖除魔,匡扶正義,這方濯的心里就有泛起一絲美意。
她抬手去翻那冊子。
“嗯?”
“這...紙張怎么是合上的?”
將手中的盟記翻來覆去,也只能是從書封轉(zhuǎn)到書背。
至于其中內(nèi)容,如同被糨糊黏上,連邊角都被牢牢粘住,像磚側(cè)一樣密封。
幾番嘗試后,方濯心頭一涼,想到一個最壞的可能...
......
下山路上,一大一小兩只身影都低垂著頭。
方濯毫無生氣的領(lǐng)著小莫向前走著,心里被一團巨大的疑惑包裹,一邊搖頭一邊長吁短嘆。
“我怎么就...沒有法力了?”方濯郁悶,心口仿佛噎了一團棉絮,“怎么就突然沒了?”
沒想到方棲山在《三界盟記》上施了封印,沒有法術(shù)的人根本無法翻開。
這本應(yīng)是種保密舉措,可現(xiàn)對于方濯來說,卻成了麻煩的開端。
小莫抬眼看了看方濯,他不知道法力對方濯來說有多重要,也不懂如何安慰。
頂著一對紅彤彤哭腫了的眼睛,想起自己痛哭的窘態(tài),只安靜乖巧的跟著走。
“一不知盟會在何處...”
“二沒了法力護身...”
“連法器都驅(qū)使不出...”
修法之人,都會在習(xí)法之初時選擇一種兵器作為法器。
法器可隨施法者驅(qū)使隱起或顯出,它由法力聚匯而成,不同普通兵器。
所以只要施法者身上一直有所法力,法器便不會消失或破損,比普通刀刃好用了不少。
而現(xiàn)在,方濯身上一點法力的影子都不見,連簡單的咒語都無法驅(qū)使,更別說引出法器護身了。
失去了法力,方濯只空有一身招式。
在此去尋師尋盟會途中,她擔(dān)心自己這兩三拳腳不夠本事,不知能否護好小莫周全。
“要是遇到了危險該如何是好...”
“要是遇到了山匪...人多勢眾...”
“遇到了流氓...半點道理不講...”
“要是遇到了妖邪...”
“那該怎——”
方濯突然停下腳步,在身后的小莫正埋頭踢著地上的小碎石子,突地撞上方濯后背,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蹣跚了兩步才找回重心站穩(wěn)。
只見方濯雙眼定定看著前路,久久說不出話,小莫順著其目光向前看去...
前方的整個村莊都沉浸在一片迷蒙的霧氣里,霧隨風(fēng)繞起,卻沒有散去,是將村莊又裹了幾層,像是刻意將其與外界隔離開來。
下山的出路橫穿村莊,方濯只能沿著路朝村里走去。
對于前方不知兇險的情況,她下意識拉緊了小莫的手。
小莫又抬頭看向方濯,眸子里閃過一絲亮光。
村落里,四處斷瓦頹垣,彌漫著燒焦味,與迷霧混合在一起,空氣濕潤又嗆人,讓人不適。
整個村莊不見一絲人影。
這反而使得,往日村間嬉鬧的景象浮現(xiàn)在方濯腦海——比如村中老三家的嬉皮耍鬧;比如譚太爺整日在村口叭叭將那話本講個不停;再比如,年節(jié)時鄉(xiāng)民邀師徒二人下山聚飯時的熱鬧...
越想越血氣上涌,隨師父在萬夫山修行近二十年,山腳下的魚同村也能算得上是自己第二處家了。
而今師父因妖邪下落不明,眼前的魚同村這副模樣,又不知何故遭受洗劫。
三界將亂之言為真嗎?魚同村之亂是妖邪作為嗎?同時,妖族為何要迫害棲靈山的山海異獸?為何又要對貘族大肆追捕...
疑問太多,她能想到的唯一線索,便是昨晚的那只以長鞭為兵的妖。
方濯一拳捶在身旁的木樁上。
“嘶——”她迅速把手抽回來,“好痛好痛——”
......
“小莫,你去那里晾衣服的地方,看看有沒有你能穿的衣服...”
“沒...沒有...”
“那無妨,等出了萬夫山我給你買。”
“但是有你可...可穿的...”
方濯搖頭。
雖然鄉(xiāng)民此時不知所蹤,即使是這種情況下,不問而取也是不義,既然沒有,那便不能再以有所需求的借口繼續(xù)行不義之事。
“不了,咱們翻出來的衣服我都能穿,我不需要。”
正準(zhǔn)備帶著小莫離開,方濯頭腦一轉(zhuǎn),找了根焦頭的木棍。
在她言稱譚伯的院落里先提腳抹開了一片干凈的地,隨后提筆寫下:
‘師父失蹤,鄉(xiāng)友消跡,方濯脫險,前尋盟會,正元八百五十四年,三月十九?!?p> 方濯給鄉(xiāng)民留下訊息,如果鄉(xiāng)民只是暫時逃離故園,定會回來察看情況。
若是能看到她留下的消息,口口相傳,說不定師父脫難后也能得知。
不過剛邁出去一步,方濯恍然大悟道:“哎呀!深春雨多,字會不會給沖沒了!”
于是又折回去尋找紙筆留信...
有些人的初出茅廬是裝備齊全的一場探險,有些人是滿心歡喜的一局體驗,更有些人是做好準(zhǔn)備要去進行一次成長。
但此刻的方濯,卻只有疑惑不解、滿心擔(dān)憂。
就這樣,方濯牽著一個陌生的孩童,揣起一兜懵懂,出山向著偌大江湖,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