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泔水需收早晚兩趟，方濯負(fù)責(zé)的是正洪街道。
正洪街乃是曲周縣主街之一，街上商鋪酒樓林立，人流來往密集。
不過收泔水，自然是上不了正街的。
主街旁，有一條后巷，名為長昌巷，巷里便是正街眾商鋪的后門。
其實(shí)收的過程不算艱辛，只是每次車滿，便需去三街開外的弄巷去卸給收泔水的老板。
如此來回往復(fù)，只得有些麻煩罷了。
但另一弄巷的地磚坑坑洼洼，楚爺爺便是在那處，因雨天路滑而扭傷了腳。
老兩口又擔(dān)心老板找他人代工，行動不便的楚奶奶，便架起推車來完成工作。
而楚奶奶行得緩慢，至天黑才收工返家。
這么一來，正是因?yàn)槌棠套叩寐?，才遇上了在弄巷游蕩的方濯姐弟?p> 也還算順手撿了個(gè)幫工回來...
此刻，天邊的紅霞灑下金輝，落在方濯行進(jìn)的小巷里。
“最后幾家！馬上要收工了。”
方濯半蹲下，偏過頭去，小莫用衣袖替她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然后捻著她的頭發(fā)玩了起來。
“臭小莫，別扯我頭發(fā)。”
“我沒扯，是...是在玩?！?p> 小莫牽著方濯發(fā)梢，給方濯幾縷發(fā)絲系了個(gè)疙瘩，然后舉起來給方濯看。
“臭小子！”
若不是自己雙手不空，方濯就想此刻拎起小莫來揉搓一頓。
而小莫乘著方濯沒法還手，便接著‘為非作歹’，方濯立刻放下推車和小莫打鬧起來。
姐弟倆嬉鬧聲漸起，引來一女子抬頭，她本蹲在一墻門邊撫弄著懷中的小黑貓。
但一見方濯，蹭的站起身來，小黑貓溜走，從方濯腳下竄上了對面屋頂。
“呀！”
方濯被突然躥出來的黑貓嚇得跳起來。
這時(shí)，那女子方向有人開門出來：
“就說嘛！一聽就知道是收泔水的小妹妹來了~”
方濯抬頭，沖著來人一笑：“香香姑娘，我今日來得早了些?！?p> 香香走下兩級臺階，搖著手中絹帕：“好事兒好事兒，早完早收工，不像我們姐妹還沒開工吶~”
“收泔水的？”先前那抱著黑貓的女子，目光仍在方濯與小莫身上游走。
方濯把車推到門邊停著，那女子自顧的嘀咕了一句，香香聽見了轉(zhuǎn)頭對她說道：
“是的呀，楚大爺摔了腿，找了個(gè)小幫手來?！毕阆銢_小莫甜甜一笑，“是不是呀小弟弟？”
香香拿出果脯干，小莫開心接下。
“小姑娘叫什么？從哪兒來？”女子舒展了秀眉，環(huán)抱著雙臂向方濯問道。
“我叫方濯，是靈州萬夫山人。”
“萬夫山...沒聽過?！迸勇晕⒊了?，又說道，“不過我也曾是靈州人，靈州江安人?！?p> 此時(shí)香香正指揮著才從院里出來的壯漢，往車上裝載泔水。
見方濯是個(gè)女子，那群壯漢也沒讓方濯動手。
所以能讓她空出手來，聊聊嘴皮子。
“江安...我沒怎么出過門，對各地也不是很熟。”方濯沒想起江安位于靈州什么位置。
“沒什么的，也是個(gè)小地方，不過靈州那么遠(yuǎn)，你來這里做什么？”女子靠在了墻邊，手托著下巴問道。
怎么覺得這又是在套我話了？方濯心里嘀咕著。
“我去洪縣投親的，但走到曲周錢丟了，于是找了份工，想先掙點(diǎn)盤纏。”方濯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嗯...你親戚住得真遠(yuǎn)?！迸狱c(diǎn)點(diǎn)頭，撥弄了一下頭發(fā)。
話說，眼前這女子，真是嫵媚得如一朵鮮花，只是嬌艷得有些凄楚之相。
她就靠在墻邊，也沒有多余的動作，就能引人注目，挪不開眼。
而香香在一旁見方濯與那女子搭上了話，便爽朗的介紹兩人認(rèn)識。
女子叫谷鳶兒，因生得一副好面孔，是她們怡歡樓的頭牌姑娘。
雖然谷鳶兒平日對客人冷冷淡淡，但和一眾姐妹相處得很是融洽，香香是格外的喜歡她。
而方濯有了魏攸與郭門淮的前車之鑒，也不再吐露過多自己的事情。
只是簡單講了講自己是怎么到楚爺爺家做工的。
不過...方濯漸漸的覺得，這聊談之中，有個(gè)名字有些熟悉...
“谷鳶兒...谷...”
“谷鳶兒?。 狈藉蝗幌肫疬@名的由來，驚呼出聲。
谷鳶兒被方濯驚到，和香香楞在原地互相對視一眼。
“你認(rèn)不認(rèn)識徐覓！”
方濯想起來，谷鳶兒，正是徐覓發(fā)妻的名字！
“徐覓？”谷鳶兒思索片刻，搖搖頭，“不認(rèn)識，是你親友？”
“不是不是！”
方濯這邊要和谷鳶兒相認(rèn)，那邊壯漢們已完成裝車，向方濯喊道：
“小姑娘裝好了??！”
“行，你們?nèi)グ?，讓她倆老鄉(xiāng)再聊一會?！毕阆阏f著。
“不是我親戚，是青州城的船家！”方濯向谷鳶兒說著，語氣有些激動。
谷鳶兒聳聳肩，還是沒懂方濯再說些什么：“不認(rèn)識什么青州的船家?！?p> 小莫拉拉方濯衣袖，指指推車。
“那鳶兒姑娘能否等我完成今日的勞作，再與姑娘細(xì)講此事？”
方濯一時(shí)說不清，又怕這真是徐覓要找的谷鳶兒。
也怕自己恍惚，錯(cuò)認(rèn)了這段緣分，于是準(zhǔn)備先完成手頭工作再說。
谷鳶兒從墻邊起身，嘴角微微一動：“好，我也想和你聊聊...”
......
方濯心中又驚又喜。
谷鳶兒...就這樣偶然被自己遇上了...
雖還未確定，但一路上方濯有種隱約的直覺，覺得她就是徐覓尋找多年的妻子。
快馬加鞭完成工作，譴了小莫回楚爺爺家交代：
說自己遇到了多年未見的朋友，想要敘敘舊，便趕往了怡歡樓后門。
“等你很久了?！?p> 谷鳶兒靠著墻，指尖無聊地盤繞垂在身前的發(fā)梢。
“失禮了，才忙完。”
方濯剛一路小跑過來，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的汗?jié)n。
“無妨。”谷鳶兒起身站定，對方濯笑笑。
“你...你真的不認(rèn)識徐覓嗎？”
“不認(rèn)識?！惫萨S兒向前一步，“不過...想認(rèn)識你...”
“小仙者...”
方濯朝后退了一步，望著谷鳶兒。
自己法力盡失，谷鳶兒怎么能知道她是仙？難道...
“你...你是...”
谷鳶兒蹲身，拱手一拜：“小女子乃是異瞳者，能見仙者靈氣環(huán)身，五年前遭山匪所劫，多年流離，輾轉(zhuǎn)至此，還望仙者搭救！”
“搭救？！可是有人要害你！”
“到?jīng)]人害我，只是我想逃罷了...”谷鳶兒低下頭，面容附上一層愁苦。
“可...可我法力盡失，只怕沒本事助你...”方濯心中糾結(jié)萬分，扶起谷鳶兒。
谷鳶兒抬頭看著方濯，眼中難掩失落。
“我...鳶兒姑娘...你真的不認(rèn)識徐覓嗎？”
“不?！惫萨S兒搖頭，“仙者是想尋他嗎？”
方濯急得撓頭，但她的直覺越來越強(qiáng)烈。
幾乎能篤定她就是徐覓要尋的谷鳶兒。
想起船上郭門淮與徐覓的對話，方濯輕輕問道：
“那你認(rèn)識...徐長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