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浮把東門俠樂的前仰后合,他和何草草不經(jīng)意目光交接又躲閃開來。
何草草放下扶著他的手,東門俠自己都沒注意到,這幾日相處下來對何草草的態(tài)度明顯緩和了許多。
他干笑兩聲,走到一旁坐下。
這兩人對自己都極為克制。
一個不想觸及另一個的底線,另一個則不想與其有任何瓜葛。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兩個同鄉(xiāng),多多少少有點舊疾。
帶徐覓一行人回來,才得知。
城里多數(shù)船家都出走了,余下的有一家在幾日前被嚇得投湖。
打撈上來后,雖無性命之虞,但當(dāng)時陰風(fēng)四起染了風(fēng)寒,病得下不了床,長時間內(nèi)也出不了船。
并且鄧州的車馬也未恢復(fù),幾處驛站是空無一人。
只是回來路上,也看見陸陸續(xù)續(xù)地有城中居民開始返家。
這些個民眾大包小包,拖家?guī)Э诘幕氐郊覉@。
一些大戶宅院還好,剩下小院被吹翻院內(nèi)雜物不說。
有一些根基不穩(wěn)的還被狂風(fēng)掀了屋頂,也是不知這些小民這幾日躲在何處,方濯是止不住嘆息。
卜靈現(xiàn)在絕無回地界的念頭了。
聽眾人聊談,她覺得這鬧鬼鬧得是有些嚴(yán)重了,不知傷害了多少人界生靈。
若是現(xiàn)在回去,她可不敢保證自己不被阿爹剝了皮,丟進(jìn)油鍋里滾炸一番,反正除了鬼域之火,地界也沒什么能要她命的東西。
不過會很疼,疼得生不如死,卜靈一想到這里就打了個冷戰(zhàn)。
說什么也不能回去!
和大批百姓同時入城的,還有一行穿著紅色長袍的人。
夏季酷熱之日,他們每人裹得密不透風(fēng)。
還帶著面罩,只露出一雙尖銳的眼睛。
行走在路上,就如同一隊紅蟻。
荷寬接過潘掌柜遞來的水,說道:“他們進(jìn)城后就在街上高聲宣揚,說自己是國師派來的門眾,來驅(qū)散鄧州邪祟?!?p> “鄧州這些鬼啊怪啊的不是早被宗宵這群...什么會來著?”東門俠說到一半突然卡住。
“三界盟會?!鄙蚋√嵝阉?。
“對對,三界盟會,是被三界盟會的人給滅掉的啊,他們現(xiàn)在來搶什么功勞?!”
宗宵低下頭,自家盟會低調(diào)行事,如此被攬走功勞也不是一兩次了。
但這群紅衣門徒突然地出現(xiàn),像是掐準(zhǔn)了時機(jī)一樣,很難讓人不猜測。
徐覓道:“三界盟會在世上并未有什么傳言,不一定說是攬功,倒是有些像...故意等城里霧散才進(jìn)來?!?p> “那不還是看準(zhǔn)時間來撈贊揚的?”東門俠搖搖頭,“說不定還會發(fā)展發(fā)展門徒,那一個個穿得跟個邪門歪道似的?!?p> 方濯思索后問道:“他們是國師派來的?”
“是,他們在大街上嚷嚷,說是國師派的?!?p> “我記得你們說過,朝廷牢房都是國師一派施加法力的,他們會不會真的是來驅(qū)邪,只是來晚了?”
大家又思索起來,在場沒人接觸過廟堂上的人...好像除了魏攸...
“不清楚?!?p> 魏攸也對這國師沒有了解,大家只能無端地猜測。
但如此瞎猜也是沒用的,想知道這群紅衣門徒來做什么,也是只能再等幾日了。
......
晚上,徐覓谷鳶兒親自下廚,完成了一頓豐盛家常小宴。
潘掌柜高興地搬出自己藏的陳年好酒,樂呵呵地要請大家品嘗。
方濯見酒壇一開,趁座位還沒固定,便急急忙忙縮到另一桌去了。
何草草帶著卜靈在小莫門口道了半天歉,才把人勸出來。
但這不知餓了幾天的小莫,看起來卻沒有什么變化,面色還挺紅潤的。
“他哪兒餓著了,大半夜見他起來偷吃東西。”潘掌柜在另一桌對大家笑道。
小莫癟癟嘴,也沒生氣,坐在方濯身邊就開始動筷了。
看樣子小莫心情是不錯的。
待大家都入座后,魏攸移到了方濯這桌。
“不想喝。”魏攸冷靜地回答了這桌的疑問,便又沉默下來。
在場應(yīng)該只有方濯還能清楚的記得,魏攸那時在行船上的醉酒之態(tài)。
方濯看了一眼魏攸,想起那場景,低頭一笑。
這時沈浮也正好過來,他說他也不喝,但他卻準(zhǔn)確的捕捉到了方濯這一笑。
坐下便對著兩人來了一句:“你倆有事兒啊?”
小莫驚覺地抬頭,瞪著沈?。骸安?..不準(zhǔn)胡說?!?p> “哪有胡說,明明看見你姐偷著笑?!鄙蚋∽彀驼f著,手上也沒閑給大家把茶水倒上。
“不行?!毙∧⒅藉?,認(rèn)真地說道。
卜靈端著茶杯,小聲地說了一句:“要你管...”
這小姑娘也真是不吐不快,就坐在小莫旁邊,話就從嘴里蹦出來了。
小莫偏頭看向卜靈,她立馬放下茶杯,說道:“我什么都沒說啊,你別看我?!?p> 方濯又被逗笑,拉過小莫:“好了,菜都涼了?!?p> “小莫很在乎姐姐啊?!焙尾莶菪ρ塾恼f。
小莫頓了頓,輕聲說:
“我只...只有她了?!?p> 隨后,小莫便不再說話,一心一意吃飯。
方濯心頭被觸動,心中暗自起誓,定要好好照顧小莫。
原來在這兩日,小莫反復(fù)在做同一個夢。
是憶起曾經(jīng)與父親的生活。
常人尚且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小莫是貘族,一生以噩夢為食,見識過太多悲涼,早就不會思有所夢了。
并且這兩日突然夢見,小莫便獨自承受了這痛苦。
他不打算告訴方濯了,姐姐為她師父擔(dān)憂,也悄悄見她抹了好幾次淚了。
“是這樣編的嗎?”何草草把手中編了一半的物件遞給方濯。
“不對,這里應(yīng)該沒有結(jié)。”方濯掃過一眼,便點出錯處。
何草草點點頭,又拿回手中修正。
在桌上,有東門俠、沈浮這樣瀟灑豪爽地人在,不醉倒個一片,就像是沒喝酒過一樣。
果不其然,沈浮本想繼續(xù)端著他溫潤儒雅的人設(shè),坐到了方濯他們桌。
結(jié)果被東門俠無情拆穿,又給拉回去喝酒了。
宗宵倒是不介意這樣的酒局,淺酌了兩杯,然后還講了許多三界盟會的趣事。
比如蕭苡的牌技,任還憶的悲憫,還有自己的潔癖。
但今日整宴下來,大家都還比較克制。
獨獨是這沈浮,一上頭就放浪形骸收不住,直接跳到水缸里去了。
剛好夜里又起風(fēng),現(xiàn)在把他吹得高燒不退,怏怏地躺在房里,大家又只能輪番看護(hù)。
所以,兩人手中閑適,方濯便教何草草編起了小物件。
待等到宗宵和荷寬輪換,他倆剛一踏進(jìn)房門,迷糊中的沈浮便嘟囔出一句:
“&*@#¥...宗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