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生靈,我是生靈,她也是這三界的生靈,這是你真正的想法嗎?為何要割裂三界眾生呢?”谷鳶兒說道。
東門俠氣急了什么話都說,試圖將何草草這類妖族歸類于異徒。
谷鳶兒質(zhì)問得真切,東門俠沒有回應(yīng),嘴里的牙咬得死緊。
他又何嘗不懂這三界眾生平等,過不去的只是自己心里那道坎。
每個人都有一些東西無法輕易釋懷。
何草草的心意大家都知道,東門俠的想法,現(xiàn)也明了。
但兩人究竟有什么矛盾,何至于一句道謝都說不出口。
“唉,你這又是...”沈浮咂咂嘴,實在受不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輕輕拍了拍東門俠肩頭。
“我與你們不是一路人,厭就是厭,沒有那么多為什么。”東門俠說得很果斷,果斷而迅速,像是在等人開口后早就備下的回答,“你們走?!?p> 他開始趕人了,方濯讓小莫帶著卜靈出門。
宗宵挪了挪步子,因為不熟也回了房間。
沈浮皺起眉頭,看了眼留下的眾人那沉重面色,輕嘆道:“你本有一顆善心,卻總是裝作兇惡無情,又是何苦呢?”
“你他娘知道我有善心?我都不知道!那只麻雀只是只妖,就他娘是個畜生,我為何要對一只畜生有心?!妖就是妖,讓我惡心!”
東門俠突然暴起,指著沈浮鼻子破口大罵。
這怨不得東門俠,是因沈浮這話說得太準(zhǔn),就像把尖刀一樣剜疼了他的心。
戳中了東門俠內(nèi)心深處從不愿承認(rèn)的事實。
他以怒言自衛(wèi),就同他從小經(jīng)受過的那般。
但谷鳶兒此時已怒形于色,目眥欲裂,她不愿再聽東門俠口出狂言,即刻摔門而去。
徐覓也立時追了出去,只是在門外留下了一抹惋惜神色。
“你有病??!”沈浮蹭地站起來,“鳶兒姐就是妖族啊,她在你瘸腿那些時日可是沒少照看你,你都說得是些什么粗鄙之言!”
沈浮回嗆后,場面進(jìn)行起良久的沉默,東門俠也是站在原地不再開口。
“我們走吧...”方濯退至門外,輕聲對魏攸說道。
或許大家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相勸調(diào)和,還是該讓東門俠冷靜一下。
方濯魏攸出了門,沈浮自然也不會和東門俠獨(dú)處。
潘掌柜收走碎片,拿了新的茶壺上來,并泡上了一壺干菊。
沈浮替東門俠倒上一杯清茶,也退了出門,喚住方濯魏攸一同離去。
東門俠坐回了凳子上,方才因嘶喊漲紅的臉漸漸退去怒意。
轉(zhuǎn)而附上一抹失落。
這么多年,他還是放不下對妖族的芥蒂。
那座小村落,真的帶給他太多不好的回憶,以至于到現(xiàn)在,他都不愿承認(rèn)妖族也是善惡有分。
......
東門俠母親夏氏,在他三歲那年得捉妖師友人回召。
夏氏之友接了個大單子,有一家富商妻子為妖族,但卻一直以人族身份誆騙富商,以此求取富貴榮華。
這樣的招數(shù)在妖族一些媚術(shù)小妖手中層出不窮。
所以這位富商直接找到捉妖師,請求他們趕走這依附于家中的妖女。
夏氏行到半路,富商又來信說請求快快達(dá)到。
但帶著小東門,夏氏是耽誤了許多時間,也是想到收妖之途孩子不便參與。
不得已,停在一家村落,夏氏將兒子花不少銀兩要托付給一位獨(dú)居婦人。
她披著一件破爛的斗篷,遮著自己大半張臉。
還誠然對夏氏說自己很是丑陋,可以幫她收留愛子,但希望不要嘲笑自己。
夏氏一行什么模樣丑惡的妖邪沒見過,自然是說不會譏笑。
但當(dāng)婦人攬下斗篷時,夏氏的心還是一顫。
婦人盤問出夏氏是要去除妖,又見這行人沒有被自己模樣嚇跑,說什么也沒收她謝意。
只是用她那干癟粗糙的手緊握著夏氏,聲淚俱下地說:“我可被妖族害慘了,你放心去收妖,我一定好好養(yǎng)著你兒子,等你回來接他!”
夏氏喜悅,大家也都說遇到了好人。
但當(dāng)夏氏一行趕到約定地點(diǎn)后,卻被妖族一網(wǎng)打盡,自此沒了下落。
富商單子是對捉妖師懷恨在心的妖族偽造的。
東門俠還尚在懵懂中,便失了生母。
不過那位獨(dú)居婦人,竟也不怨不悔,用盡心力將東門俠撫養(yǎng)長大,把他當(dāng)成自己孩兒愛護(hù)。
后來,他長大了,捉妖師與妖族也漸趨平穩(wěn)。
不會再有妖族愿意假冒人族生活了,各族生靈都能在人界擁有自己的一畝四方地。
而這小村落,也現(xiàn)出妖精村的真身來。
這里住的都是妖族,收留小東門的那婦人也是。
但有一天,一位自稱是當(dāng)年和夏氏同行的友人找到獨(dú)居婦人,把那捆仙繩與混元袋交給了東門俠。
這友人雖衣冠周正,卻少了一只眼睛和一條手臂。
那一天,獨(dú)居婦人哭了,她說東門俠就是上天派來保護(hù)她的。
相處十年,小東門也覺得,此后他能保護(hù)這婦人了。
同村的人總是因婦人面容丑陋而欺侮她。
他拿起這收妖法器,不止能護(hù)養(yǎng)母,應(yīng)也能保護(hù)這被世人所唾棄的其他人,還有自己...
東門俠停下回憶,手已不自覺的收拾起了行裝。
話太傷人,他自己覺得無顏面對眾人。
......
“小草姐姐回來了?!”
一直守在走廊上的卜靈,就小小打了個盹,抬頭就見何草草房門大開。
她急忙找到方濯,把她拉到何草草屋里,見桌上放了一錠銀子,想必是留給潘掌柜的房費(fèi)。
方濯又走出房門,在街上四處眺看,卻不見那何草草身影。
潘掌柜方才也來告訴大家,東門俠背著包袱把銀子往他手里一塞便出門了。
這隔閡還真是難解。
“小靈,你把劍穗就放欄桿上?!狈藉P(guān)上何草草房門,手扶在欄桿上,目光落在對面屋脊上一只麻雀身上。
卜靈乖乖把劍穗放好,隨方濯離開此地。
小麻雀振翅,噗嗤幾下落回欄桿。
她看著方濯離去方向,低沉下眼眸,銜走了精巧的劍穗。
何草草拖著劍穗,向著回家的地方展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