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衙里，劉道找那衙門掌事的王大人借了個地方暫時放一下死者的尸身，可那王大人非說晦氣不同意。死纏爛打了許久，還賠上去了幾十兩銀子，傅成歌對此不解，這錢，怎么一到他們手里就跟那小時候打水漂的鵝卵石一樣了呢，但劉道不以為然，反倒沾沾自喜。
“能用錢解決的事兒絕不多費口舌?！?p> 傅成歌低著頭淺淺的笑了，要費口舌的事兒，一般也辦不下來吧。
進了官堂后的一間屋子，遠遠的就聞見了一股腐臭味，他們捏著鼻子，一點一點挪過去，那仵作正蒙著紗巾驗尸呢，手心里托著一塊布，邊上的方桌上還擺著一順溜的工具，也認不全是些什么新奇玩意兒，大概就是些銀針、朱砂粉、紗布，再看過去，還有...醋、蔥、川椒、鹽這一類廚房里才會出現(xiàn)的東西。
他們?nèi)齻€磨磨蹭蹭到了仵作邊上，那股腐臭味更是濃烈，想必是方才在郊外，空間大，又有風(fēng)吹，就聞不見什么氣味，如今在這幾方小的木屋里，那味道就猖狂了起來。
傅成歌指著那些蔥椒鹽醋，忍著惡心問那專心忙著手中的活的仵作：“擺著的這些東西有何用處，為何您驗尸還需要這調(diào)味品？”劉道聽著她這話，突然聯(lián)想到了什么不可想象的畫面，差些胃里的酸水反出來。
“小姑娘這就不懂了吧，做我們這行的都得帶?！彼擦艘谎?，又低下頭去做事，但嘴上仍在為傅成歌他們解釋用途。
“你瞧，這人死后，皮膚都會泛青，這樣一來就不容易辨認傷口，這時候啊，就要先用清水沖洗皮膚，再把蔥白搗成泥，敷在那上邊兒，拿紙蘸醋蓋上，一個時辰后，傷口就可顯現(xiàn)。”他說著抬起了那人的手臂，的確泛青，接著就開始了剛才他說的那些流程。
“那......”
他截斷了傅成歌的問題，自顧自的說：“若是還不行，就滴幾滴水，完整的皮膚光滑飽滿，水滴會在上面流動，但創(chuàng)面周圍的皮膚會起皺，水滴狀況則反之?！?p> 傅成歌哽住，其實她只是想問，他驗尸驗了一個多時辰，到底有沒有驗出什么有價值的東西，這下倒白白上了一堂仵作入門課。
蔥泥的味道和著尸臭，那味道的殺傷力更是翻了幾番。
魏柎站在旁邊死死捏著鼻子皺眉問道：“你驗出什么了沒？”在這種環(huán)境下，他現(xiàn)在可沒有那個心情聽課。
他突然醒過神來，這時候他可不是那教書先生，“哦，對對對，公子你瞧我這腦子，這位，”他攤手朝著那個尸體，“他可死的不一般，我看他印堂青黑，唇色暗沉發(fā)紫，應(yīng)是中了毒，但說來奇怪，我用銀針刺入他的喉管中，針頭卻沒有發(fā)黑的現(xiàn)象。”
一直躲得遠遠的縮在一邊的劉道突然開口：“那你覺得他怎么死的。”這句話說得很快，他先前是一只手緊緊捏著鼻子，另一只手緊緊捂著嘴巴，這不是要說話，才快速移開那只手。
仵作故作神秘的瞇了瞇眼，“依小人之見，他十有八九是先被毒死的，然后還是等死透了兇手才把他吊在樹上的?！?p> 傅成歌鄭重的點點頭，其實倒也不是過于認同他的說法，只是欽佩他能在這種氣味下與他們暢談。
“嘔......”劉道算是真忍不住了，捂著嘴捏著鼻跑了出去，見狀，傅成歌和魏柎也算是找到了個由頭離開這間毒氣熏天的小屋子。
“回見！”傅成歌離邁出去還有一步時，彎腰對仵作道了一句別。
仵作看著他們狼狽不已的背影，搖搖頭笑了：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這些都受不了。
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但他們周身還裹挾著一股重重的腐臭味，還摻雜著大蔥的氣味。三個人之間保持了一段距離，自己都不敢瞎動，怕又拍出來臭哄哄的味道。
劉道呼吸到了新鮮空氣，又回了一些精神，朝著魏柎走過去，“要不要來我府上商討一下？再不行，我們倆喝喝酒聊聊天也好啊。”
“行了行了，今天就這樣吧，我和我夫人就先回去沐浴了?！蔽簴床唤筮B退好幾步，手伸直了擋在身前。
直到他們離開了官衙之后，那味道才消散，不禁感慨：這玩意兒竟然香飄十里。
魏柎和傅成歌與劉道分道揚鑣后，就繞著一條小道回了魏府，他們達成了一致，絕不要成為街上的屎殼郎。
這殺傷力，簡直勝了小時候落進豬圈滾了幾圈之后的味道幾百倍。
回了府，就連一向跟傅成歌親昵的糯米糍粑都跑的老遠，更別說其他人了。
也就瑤兒和娣曼不嫌棄，拿著紙堵了鼻子來給傅成歌沐浴，至于魏柎嘛，就只能自食其力了，總不能叫在外辦事的虞次回來，就為了給自己洗個澡吧。
傅成歌泡在浴桶里，身子靠下去，水沒過了半張臉，咕嘟咕嘟冒著泡泡。
“少夫人，你和大少爺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身...發(fā)了酵的糞桶的味道?！爆巸阂贿叴蟀汛蟀训耐锛踊ò?，一邊忍不住好奇心。
她冒出頭，“哎，一言難盡啊?！?p> “說什么呢，少夫人和少爺定是去辦事去了。”娣曼偷偷的笑。
“辦什么事搞得全身從頭到腳都臭哄哄的?！?p> “誒誒誒，瑤兒，你可以了啊。”
“略?！彼铝艘幌律囝^，一把花瓣撒在傅成歌頭上。
“好啊，瑤兒你翅膀硬了，學(xué)會得寸進尺了?！彼彩遣桓适救酰趿艘慌跛屯巸荷砩蠟?。
吵鬧著，浴房里傳出聲聲笑語。
熱水騰騰，霧氣繚繞，她和娣曼還有瑤兒說說笑笑，娣曼拿著瓢，一瓢一瓢的熱水傾下來，愜意極了。
水面上浮著玫瑰花瓣還有外面傅成歌從韓渝川那兒帶回來的草藥，這花藥浴一洗，那讓人難以接受的味道瞬間一洗而消。
傅成歌晃了晃頭，發(fā)絲上的水滴紛紛甩落，花香沁人，她瞬時覺得神清氣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