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以貌取人”
李曼娘是在給小丫頭做小食時(shí),被她家那口子急急忙忙地拉到黃樓來的。那下,她灶下的火還燒著呢,喊自家的大姑娘把火先給熄了。
然后就跟著她男人到黃樓去了。
曼娘的手藝不錯,她是金風(fēng)細(xì)雨樓廚房里干活的廚娘,偶爾兼職一下仆婦。從她公公那輩起,她們家就在金風(fēng)細(xì)雨樓了,她爹爹還是老蘇樓主時(shí)期的老人呢。
代代忠誠,大概就是說她們家這類人吧。
她到那里時(shí),發(fā)現(xiàn)云華姑娘已經(jīng)在那里了。
樓主身邊的這位姑娘溫婉清秀,觀之可親,處事又落落大方,少有人不喜歡的。
李曼娘從未見過她對樓中哪個姐妹說過重話。
她還是第一次見云華姑娘這樣不假辭色的樣子。
受到云華些許指責(zé)的小丫鬟,年紀(jì)輕臉皮薄,眼眶微紅怯生生的,不敢多說話,唯唯諾諾,手指絞著衣角。
這個小丫鬟,李曼娘是認(rèn)得的,向來很是細(xì)心靈巧的,從來不敢得罪人,怎么竟被責(zé)罵了?
也不知要她照顧的人,又是誰了?
李曼娘只看云華抱著一個錦鍛包裹,聲音清清楚楚,“適才我去拿銀骨炭時(shí),就同你說過,不得慢待這位程姑娘,她是樓主請來的貴客,且是名宿弟子。”
“說不得以后就是我們樓里的下一個石大夫。你倒好,讓你拿點(diǎn)炭火來,你就拿煙炭?讓你找?guī)咨砗玫囊律?,你偏偏要拿人家穿不了的?!?p> 小丫鬟怯懦道:“樓子里除了我們這些人,很少有什么姑娘。管事說料子上好的女裝,就只能找到這么大的了?!?p> 云華柳眉倒豎,冷笑道:“只怕是你不敢得罪人吧?那為何我就能找到了。”
“即便是找不到,總舵向山下要這點(diǎn)東西,很難嗎?”
似乎看那小丫鬟快要哭出來了,云華還是稍微放柔了聲音,“好了,你也別委屈。以后改改性子就是了,現(xiàn)在先跟著曼娘嫂子做事吧。”
李曼娘還道是怎么回事?卻原來還是因?yàn)檫@丫鬟不得罪人的性子。
不過,李曼娘和小丫鬟素茵到底是代代都在風(fēng)雨樓過活的,對公子身邊的侍婢到底不敢有怨言。
不過,李曼娘初見程靈素可是稍稍吃了一驚,在云華姑娘話中能和石大夫媲美的圣手,竟是這樣一個黃毛丫頭?
即使蓋著錦被,李曼娘也看得出程靈素身形之單薄瘦弱,差不多的年歲,她的大女兒看起來都比程靈素健康多了,也漂亮多了。
這個姑娘面黃肌瘦,五官只是清秀,衣著打扮也不算很好,若非有云華姑娘的那句話,李曼娘只當(dāng)這是個普通的村女。
李曼娘暗地里撇了撇嘴,心道:‘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素茵這丫頭忠心不二,真要遇到事,還不是與那群男人一樣以貌取人。
若是個光鮮亮麗的天仙美女在這里,我瞧她還敢不敢怠慢。’
李曼娘比素茵年歲更大,比素茵穩(wěn)重得多,見識也多,常年操勞常有些小病小痛,她家郎君又是樓里的弟子。
要是真有個像石大夫一樣熱心,醫(yī)術(shù)又好的姑娘留在樓里,李曼娘心里是一千個一萬個樂意。
就算程靈素比不上石大夫,她絕對不會虧待樓主親自帶回來的客人。
曼娘嫂子一直是個很可愛也很有眼色的婦人,她原本只是個孤女,自幼被拐賣了的。十一二歲時(shí)不知怎么的,生了一場大病,燒壞了腦子,失了記憶。
雖有些微末武功在身,但李曼娘也全然不知運(yùn)用,全憑本能而已。六分半堂沒退出汴京時(shí),在六分半堂的地盤受欺負(fù)。
后來六分半堂退出汴京,回了雷門的江南老巢。武功不弱,管了汴京黑道一應(yīng)地痞流氓的蛇王又起來了。
偶然之中,因?yàn)榫攘爽F(xiàn)在的養(yǎng)父,她才被認(rèn)做女兒,許配給現(xiàn)在的夫君,過上好日子。
打這之后,但凡遇上過得不好的女孩子,李曼娘念起自己,總會多對那姑娘心疼一點(diǎn),好一些。
她也沒怎么休息,就偶爾靠在床邊瞇一會兒,清晨時(shí)分才打發(fā)了素茵去大廚房找她女兒,把昨天沒快做好的藕餅煎一煎,配上白粥小菜,拿來這兒。
李曼娘估摸著這姑娘也快睡醒了。
她剛回頭,就看見那姑娘已睜開眼,掀開錦被起了身。
她對上了程靈素的眼睛,那雙眼睛清澈如水,黑白分明,仿佛能夠一眼望到人的心底。
只要看到這雙眼,你便忘了她的發(fā),臉頰,唇與鼻,還有她并不美的膚色。
“眸中有海,燦若星辰”大致就是如此了。
讓人曉得她絕非是普通的女子。
程靈素坐在床邊,問道:“這里是金風(fēng)細(xì)雨樓?”
“是,”李曼娘愣愣地應(yīng)了一聲。
程靈素扶著額頭,她睡得有些昏沉,“蘇公子帶我來的?”
但她的腦子還是一樣清醒的,并沒有想錯。
李曼娘也答是,她一向嘴笨不太會說話的。
程靈素醒來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是第二日早上了,她這一下睡得好久。
雖說沒有受什么內(nèi)傷,但下那‘太素九針’與‘真氣傳導(dǎo)之術(shù)’所耗費(fèi)的心力,就使人疲憊不堪了。
程靈素醒來,先用了早飯,然后熱水也準(zhǔn)備好了,這么多日風(fēng)塵仆仆,總算是可以沐浴洗漱一番了。
李曼娘把云華準(zhǔn)備的錦布包裹給程靈素,打開一看,女子里里外外的衣物果然都一應(yīng)俱全。
卻聽程靈素不由一笑,她手上拿著那塊包衣服的錦緞,上面還殘留了一股淡淡的女子香氣。
“我猜送衣服的是個姐姐,真要好好謝謝她?!?p> 然后,再不說話。李曼娘見她不吭聲,自己也不會多言。
素茵守在房門外,程靈素在屏風(fēng)后換衣,出來時(shí)隱隱見窗紗上映了一個影子,一閃而過。
她定睛看去,又什么也沒有。
隱隱聽到門外有人說話,“程姑娘醒了嗎?”既甜美又輕柔,妙不可言,正是個女子的聲音。
雖有說話的聲音,卻沒有聽到腳步聲,想來這人輕功挺高了。
那一閃而過的影子,程靈素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了。
她低頭把腰帶上穗子整理好,這衣服剛好合身,找的人有心了,向李曼娘問道:“這是誰?”李曼娘答道:“聽聲音好像是樓主身邊的云華姑娘?!?p> 程靈素微微一怔,“是……蘇公子身邊的侍女嗎?”
李曼娘點(diǎn)點(diǎn)頭,笑道:“是啊,云華姑娘算是公子身邊第一等的貼心人了。”
程靈素“嗯”了一聲,推門出去,果然看到一個好生溫婉的女子。
——正是云華。
云華盈盈一禮,道:“原來程姑娘已經(jīng)醒了,我家公子和路大俠已在天泉亭等姑娘了,勞煩姑娘隨云華移步?!?p> 程靈素微微頜首,“麻煩你了?!北羌廨p輕一嗅,聞到了一股溫馨的香味,和錦鍛上的如出一轍。
這是蘇子期的貼身侍婢,除他之外,自是無人敢驅(qū)使了。
程靈素咬著下唇,心中有些復(fù)雜。
這原是那人的關(guān)心,但是這個云華姑娘不知和那人又是……
預(yù)知后事如何,請看下集分解。
青冥衣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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