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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亂天下之公主復(fù)仇記

第30章 三軍司命

鳳亂天下之公主復(fù)仇記 懷璧不予 3209 2020-02-17 10:18:59

  六月二十八日,漳鹿坪的曠野上,靜得沒有一絲風(fēng)。

  夏至剛過,已經(jīng)入了伏,又是未牌時分,正是一天中最熱的光景。

  十萬建州軍身上穿的皂色褶绔和舉著的赤色旌旗,形成了一條蜿蜒不見頭尾的長蛇,緩緩蠕動在這片空曠的土地上,蒸騰起陣陣熱浪。

  在長蛇隊伍中,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兵士,伸出撲滿塵土的袖子,擦了擦順著眉毛直淌的汗水,舔了舔干燥起殼的嘴唇。

  “老邢,你昨天剩的半個蒸餅,借我,過兩天還你?!蹦悄贻p兵士一邊走,一邊伸肘碰了碰身邊的老兵。

  “去!哪有什么蒸餅。”老兵連看都不看他。

  “這一天走四十多里,口糧還減半,我年紀(jì)輕餓得快,你就當(dāng)行行好吧。”

  “就你餓得快?”那老兵睨了他一眼,“就你急行軍?就你口糧減半?這前前后后你問問,誰不是遭一樣的罪?”

  “嗛!不借算逑?!?p>  “你就知足吧,”老兵的語氣和緩了些,“幸好咱們沒穿甲、沒拿盾,不然更要累死餓死了。”

  “還不是怪裴帥,跟火燒了屁股一樣趕路——”

  “哎!別說!”那老兵慌忙打斷他,警覺地看了看不遠處騎在馬上的將官,壓低了聲音,“大公子沒了,你就積點口德吧?!?p>  “又不是我一個人,大家伙兒都這么說。”那年輕兵士露出忿忿不平的神情,“大公子是金貴,咱們當(dāng)然比不了,可咱們也是爹媽生爹媽養(yǎng)的,這一天天的又累又餓、奔死奔活的,這鬼天氣還熱死人,等到了廣淳,誰還有勁兒打仗啊?!?p>  “哎呀,我說,你就少說兩句吧,再怎么說破天,還不照樣短吃少喝、奔死奔活的,”老兵顯得很不耐煩,“現(xiàn)在這兒離廣淳,也不到百里了,再過……”

  那老兵突然止住了話頭,凝神朝西南方張望,熱浪蒸騰的曠野上,像剛才一樣空無一物。

  “怎么了?”那年輕兵士問。

  “沒什么,大概聽錯了?!崩媳鴵u搖頭,繼續(xù)急行軍趕著路。

  ?

  在這條長蛇隊伍的最前端,是三萬建州鐵騎,他們歷來都是建州軍的精銳主力,由裴泰親自統(tǒng)領(lǐng),將身后數(shù)量龐大、行軍較慢的車步兵,漸漸甩在了后面。

  在策馬的騎兵中間,一張赤色的大纛迎風(fēng)招展,被疾馳中鼓起的大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

  這張大纛的旗桿,足足有一丈九尺高,旗身長三尺,闊一尺五寸,尾部還有二十五條五色號帶,旗面上用金線繡著四個威風(fēng)凜凜的大字——三軍司命。

  在這張主帥大纛的附近,有一個身穿一品明光鎧、頭戴鳳翅兜鍪的威嚴武將,他年約五十歲,騎著一匹膘肥身健的抱月烏龍駒,在身邊簇擁著的親兵護衛(wèi)中,面色嚴峻地揚鞭策馬。

  沒錯,他正是建州刺史、都督建州諸軍事的大將軍裴泰。

  這里離廣淳不遠了,如果不顧身后的車步兵,全速行軍加緊趕路,甚至有可能在今天夜里,抵達廣淳城外安營扎寨。

  一般來說,安營扎寨最好在天黑前完成,一是便于收集周圍的樹木柴火,用來修筑營壘,燒火做飯;二是黑暗中營盤不穩(wěn),容易遭到敵軍偷襲。

  裴泰帶兵多年、征戰(zhàn)無數(shù),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自然明白這些最基本的軍事常識。但他仍然決意如此,正是倚仗了手中這支三萬人的建州鐵騎。

  這支鐵騎是他多年練兵的結(jié)果,精兵強將千挑萬選,個個披堅執(zhí)銳、驍勇善戰(zhàn),騎的都是一等戰(zhàn)馬,就連跟以騎兵見長的胡夏對陣,他也有信心一較高下。

  可惜天意弄人,在這支他引以為傲的精銳部隊中,出了一個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人。

  這個人,在建州騎兵營里待了快十年,他從一個籍籍無名的普通兵卒,到被舉薦為隊官,再靠戰(zhàn)功,一步步爬上六品襄威將軍的位子。

  諷刺是的,當(dāng)初舉薦他的,正是裴泰的嫡長子裴修言。

  誰能想到,裴泰兩個兒子都死在這人手上,先是庶子禎明,姑且能忍得一時;隨后竟是被當(dāng)做繼承人的修言。

  一想到這里,裴泰就氣得睚眥欲裂,恨不得立刻將封峻碎尸萬段、挫骨揚灰,以泄痛失愛子的心頭之恨。

  所以他等不了!

  就算陷陣營偷襲又怎么樣?裴泰手中的這支鐵騎,在人數(shù)上占有絕對優(yōu)勢,兩軍兵種一致,建州鐵騎是一等戰(zhàn)馬,陷陣營是二等戰(zhàn)馬,無論是速度還是沖擊力都勝過一籌,況且后面還有七萬車步兵應(yīng)援,再怎么看,封峻都必死無疑。

  正在這時,一個斥候拍馬來到裴泰身邊,在疾馳中向裴泰說道:

  “稟告大將軍,西南方有數(shù)千騎兵襲來?!?p>  裴泰心頭一喜,封峻果然急著來送死。他帶領(lǐng)著這支人數(shù)龐大的騎兵隊,逐漸轉(zhuǎn)向到西南方,朝陷陣營來襲的方向揚鞭奔馳起來。

  沒過多久,裴泰看到陷陣營出現(xiàn)在視野中。漳鹿坪地勢平坦,正好利于騎兵沖殺,而建州騎兵的人數(shù)有壓倒性優(yōu)勢,可以產(chǎn)生強過對方數(shù)倍的巨大沖擊力,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裴泰勝券在握。

  很快,兩軍之間的距離即將進入弓箭射程,幾乎在同一時間,雙方密集的箭雨就呼嘯著破空而過,落到對方頭上。

  裴泰放眼一望,不禁喜上心頭——建州鐵騎人數(shù)眾多,尚未交鋒,陷陣營就被弓箭射倒了四分之一。

  裴泰愈加志得意滿,照雙方現(xiàn)在這樣的奔馳速度,恐怕陷陣營在第一輪沖擊中,就會全軍覆沒。

  “砰——”

  一聲沉悶綿長的巨響回蕩在漳鹿坪的曠野上。兩軍交鋒了!兵器盔甲的撞擊聲、將士奮力砍殺的怒吼聲、馬匹沖撞的嘶鳴聲……

  在這樣一片血光四濺的戰(zhàn)歌中,裴泰滿意地發(fā)現(xiàn),在第一輪沖擊后,陷陣營因為人數(shù)劣勢,很快被這支龐大的建州鐵騎沖擊得七零八落,死傷無數(shù)。

  封峻呢?!

  裴泰四處張望,此時戰(zhàn)勢已經(jīng)基本分出勝負,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跟他清算殺子之仇。

  正在這時,裴泰注意到有一支敵軍奔馳在陣中,敏捷地左突右進,即便被沖散,也能訓(xùn)練有素地快速重整陣型,硬是在建州鐵騎的重重包圍下,悍然殺出了一條血路。

  更重要的是,這支敵軍正是沖著他這邊來的。

  裴泰心中了然,他定睛一看,果然,在那支敵軍的最前面,那個身先士卒、左右開弓的獨眼將領(lǐng),正是封峻。

  裴泰冷笑一聲,恐怕封峻已經(jīng)狗急跳墻,他這樣有勇無謀地硬碰硬,正是盤算著找機會殺掉裴泰這個主帥,只要裴泰一死,或許就有一分勝算。

  可惜,封峻也太不自量力了,要想突破裴泰訓(xùn)練有素的親兵護衛(wèi)隊,無疑于癡人說夢。

  裴泰從弓袋中拿出一張上好的拓木弓,這張硬弓的弓弰是稚牛角做的,拉力達到了三石,是普通弓的兩倍,他年輕時就以臂力驚人著稱,死在他這張勁弓下的人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接著,裴泰從箭壺中抽出一支雕翎箭,搭箭扣弦拉成滿弓,將箭頭瞄準(zhǔn)了封峻。此時,他正被裴泰的護衛(wèi)親兵隊死死纏住,斗成一團、殺得難解難分。

  就在下一瞬,裴泰滿弓離弦。

  這支復(fù)仇之箭,在勁弓的強大爆發(fā)力中,呼嘯著疾馳而去,穿過無數(shù)人馬弓槊的間隙,就在封峻正要揮動馬槊砍殺的一剎那,裴泰的雕翎箭正中他的胸口。

  封峻中箭后立刻滾鞍墜馬,跌落在敵我交錯的鐵蹄下。

  裴泰不由得一陣狂喜,揚起馬鞭狠狠一抽,想要打馬上前,親自割下封峻的人頭。

  然而,那隊陷陣營將士像發(fā)了狂一般,拼命廝殺起來,趁這個間隙,一個將校飛快地跳下馬,將受傷的封峻扶上馬,隨后他們護送著他,開始突圍撤退。

  想逃?沒門兒!裴泰緊緊咬住牙關(guān),親自帶領(lǐng)護衛(wèi)隊圍追堵截。他在馬背上挺直了腰背,聲如洪鐘地喝道:

  “傳本帥軍令:斬殺封峻者,賞萬金,官升一級。”

  身邊將士一聽,無不歡聲沸騰,揚鞭策馬,緊緊跟隨裴泰追趕這支敗軍。隨著傳令官將這條懸賞令層層下達,越來越多的建州軍將士加入到追兵的行列。

  陷陣營的數(shù)百名軍士聚集合攏,組成一支掩護主將撤退的兵團,其余人仍然以小隊為單位,結(jié)成小股力量試圖沖擊追趕的建州軍。

  裴泰眼看著殺子仇人已經(jīng)突出重圍,向來的方向急速逃脫,恨得青筋暴起,復(fù)仇之火燒得他熱血沸騰。

  裴泰帶著立功心切的建州軍將士,狠狠揚鞭策馬,全速追擊封峻的這支敗軍,沒過一會兒工夫,就朝西南方奔襲了十多里地,原先平坦的地勢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起伏不定的丘陵。

  建州軍的馬好,但由于人數(shù)過于龐大,前軍后軍靠在一起,在丘陵地勢中奔馳起來,相較于陷陣營靈活的數(shù)百人,竟然占不到太大的便宜,兩軍相距時近時遠。

  裴泰看到封峻一行逃進寬闊的峽谷中,越發(fā)怒不可遏,更加焦躁地策馬前進,迫不及待地想要將封峻置于死地,以泄心頭之恨。

  就在這時,身處前軍位置的裴泰,突然看見一支顯眼的羽箭,從陷陣營的隊列中破空而出,發(fā)出一聲長而尖利的哨聲。

  裴泰當(dāng)然認得這聲音,是鳴鏑箭。

  然而,聽到這聲音,他心中猛然一驚,下意識地審視周圍的環(huán)境。

  這里是……阻地!

  裴泰大驚失色,一陣刺骨的寒意爬過他的背脊。幾乎與此同時,兩邊山上落下一大片疾風(fēng)驟雨般的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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