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賀白看了一眼街道上僅剩的遲遲未歸的年輕人,和站在一側(cè)的孫昌勝感慨道:“這般大的年輕人都愛四處瞎跑,唯一不同的是他們至少知道自己家在哪里?!?p> 孫昌勝心里清楚顧賀白在提他那個多年前走失的小兒子,一時間說不上話來,最后只好也惋惜道:“顧將軍,大過年的就不要如此傷感了,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可能現(xiàn)在正在和寄管家人吃著年夜飯呢?!?p> 顧賀白帶著些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顧賀白年出二十的時候通過武考,入了遠邊軍做副將,近三十時與國子監(jiān)祭酒宋濯之女宋氏結(jié)婚生子,生得兩兒一女,但是小兒子才生下來兩歲半被人抱走了。
孫昌勝可憐顧賀白堂堂一個保家衛(wèi)國的將軍,居然不懂如何保護他的小兒子。
他拍了拍眼前年過半百的邊疆將軍:“回屋吧,家里包了餃子,我們一起吃?!?p> 顧賀白爽朗的拱手:“萬分感激,有勞孫大人了?!?p> 這個年,入眼是火樹銀花,微風吹拂,紛然如星雨。偶爾有雕車從府口路過,卷起一縷縷醉人的香氣。
小院里的躺椅上睡著一個少年,他望著彎彎的月,月亮沒有闔圓,他卻一點也不感覺孤獨。
廚房里傳來碗碟碰撞的清脆聲音,還時不時拌著方政擔憂的叫喚聲:“輕點放盤子!你這么使勁盤子都快碎了!”
又過了一會,方政被轟出來了。
小院里還算安靜,能看見天空的夜景。
方政理了理袖子,繞過顧玨躺在了另外一把躺椅上:“少年郎,不要和老夫?qū)W??!”
顧玨側(cè)了側(cè)頭:“和您學什么?”
方政感慨:“我年輕時只想著老來是不是能出一本寫滿疑難雜癥的醫(yī)術(shù),現(xiàn)在我覺著我年輕時太天真了,我現(xiàn)在只能寫寫什么家有暴妻養(yǎng)成記那些市井小說了?!?p> 顧玨一笑:“那些書我沒看過?!?p> 方政也一側(cè)頭,安慰道:“你根本不用看,你就正在這條不歸路上策馬奔騰著?!?p> 顧玨:“……”
他又抬起雙手枕在頭下,繼續(xù)看著月亮發(fā)呆。
方政本就不是個安靜的老頭,顧玨又沒有回復他,他看了看顧玨,又看了看月亮,忍不住問:“想什么呢?”
顧玨換了個枕頭的方式,淡淡的開口:“我在想我的父母,當時為什么要拋棄我?!?p> 方政一愣,他想過顧玨應該是個孤獨的人,沒想過他連父母都沒有。
隔了半晌,他語氣里沖著溫和:“那你現(xiàn)在還覺得孤獨嗎?”
顧玨沒有回答他,似乎是回憶起了一些很美好的事情嘴角溫柔的勾起來,淺淺的說:“一點也不?!?p> 這是他第一次正面回答這樣一個陌生的問題。
沒有任何人在意過他的感受,就連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蘇落婉也從沒有看透過他的孤獨。
一直以來都是他自己問他自己,你孤不孤獨,但今天真有人問起來時,他居然已經(jīng)不再孤單了。
——他一點也不孤單,因為如今無論走到哪都有一個矮一個頭的少女跟在他身后,就算他再如何冷漠,少女也只是惱怒一會兒再繼續(xù)跟上來……
他的視線突然被擋住,那人純凈眼眸里倒影出他的臉龐,撲鼻的梔子花香傳來忽然擾亂了他的思緒。
星眸微蕩,他玉白的耳廓飛過一縷紅霞。
眼前人粲然一笑:“想啥呢?”
柳卿卿端起小板凳坐在顧玨身邊:“你還是沒什么精神,燒還沒退,要不回房吧?”
顧玨翻了個身,面對著她側(cè)躺著。
柳卿卿在他灼灼的目光注視下有些局促,臉上的溫度“噌”的漲上來,她雙手托住下巴,試圖掩蓋自己兩頰上的緋紅。
顧玨忽然伸出手,拇指輕輕在她的唇邊擦了擦:“面粉?!?p> 柳卿卿忽然感覺心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一般,臉瞬間紅透了一大半。
院子里忽然安靜了下來,李茹茗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在房里把方政叫走了。
方政起身,偷看了一眼身側(cè)的兩人,然后從從離開。
李茹茗皺了皺眉頭:“你這個老頭又湊什么熱鬧呢?”
方政:“年輕人的熱鬧嘛,我這不是回來準備睡覺了嗎!”
門關(guān)上后,顧玨抬了抬眼簾,突然正色起來,微啟雙唇:“我以前聽柳府的丫鬟說他們的柳小姐原本喜歡在皂角里加些玫瑰和茉莉,為什么現(xiàn)在柳小姐偏愛梔子花?”
柳卿卿一愣,她忘記顧玨的警覺性是很高的,忽然之間她雙眸暗淡下來,無論他們之間誰先動情,都不可能這么順利吧。
她想了想:“我以前在一本書上看過這個世界上所有花的花語?!?p> 顧玨微微蹙眉:“花語?”
柳卿卿點點頭:“每朵花的存在,都有它的意義,一個人有一段情,花也有一段情。像紅玫瑰,它的花語叫熱情可嘉;茉莉,清純質(zhì)樸……”
“那梔子花呢?”
柳卿卿深吸一口氣,帶著一些試探的意思看向顧玨,回復道:“一生的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