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日子了,七月的江南??!總是燥熱的,蟬在楊柳枝頭聲聲吟唱,卻顯得有些心煩,水波襯者陽光,波光粼粼。
天實在是熱了,有些時候悶悶的,徐長思不打想穿那些繁瑣的衣服,懶懶的又換上了船上穿上穿的白布短褂子,袖口只到小臂,腰間依舊半截粗布帶子,斜挎著一個粗布包。
徐長思總是不閑著的,什么時候買些糕點,什么時候弄個風箏,什么時候又發(fā)現(xiàn)些小玩意,都會給宋錦瑟送去,宋錦瑟呢,也會收下,也會一起出游。
有些時候會碰上柳見一,本來徐長思已經(jīng)開始向柳見一學習了,輕聲細語,也不那么大笑,走姿也學,差點嚇壞了船坊的人,驚駭了徐老,倒是宋錦年,笑話了許久,最后還是不了了之了,畢竟徐長思終究學不來那些,他是船上的,也許是吧,如果不是那日宋錦瑟撞見了,還不知要學到幾時。
以往的三人行,變成了四人行,柳見一加了進來,只是總是是在宋錦瑟身旁的,宋錦年并不會去管,他的心思也不細膩,也并不知道,徐長思每每盯著柳見一干嘛,更不會去想這個傻小子會喜歡自己的妹妹。
一日,天氣難得涼快了些,大雨來得突然,下了一夜,好不容易,第二日涼快了些。
徐長思早早起了床,跑西門買了薄荷糕,慌慌的跑回了船坊,至于為什么要去買,誰又知道呢。
徐長思拿著薄荷糕,回到了船坊,依舊還是還是笑瞇瞇的同人打著招呼。
徐長思剛到后院,只見宋錦瑟后院里正蹲在紫霞草面前,紫霞草已經(jīng)長大了,葉子呈淡紫色。
徐長思瞧著宋錦瑟,今兒穿的還是一身青衫,是夏天的顏色,是荷葉的顏色,徐長思拿出將薄荷糕放進了布袋子里,走了過去。
徐長思彎著腰,輕輕道“錦瑟!”。
宋錦瑟那曉得身后會有人,嚇了一跳,急忙站起來,誰知這一站,卻撞上了徐長思的下巴。
徐長思忙扶住了宋錦瑟的右手,道“沒事吧?疼不疼?”,完全沒注意自己被撞的下巴。
宋錦瑟愣了,畢竟那一下也不輕,看著徐長思也不說話。
徐長思倒急了,抬起手,放在宋錦瑟頭上,兩只眼睛盯著宋錦瑟,宋錦瑟才反應過來,道“沒……沒怎么樣的,你……”。
徐長思摸了摸宋錦瑟的頭,長吁了一口氣,笑了笑,露出來兩顆小虎牙,甜甜的,道“還好還好,我皮糙肉厚,怕撞疼了你,還好……”。
宋錦瑟倒是慌了,也許是真有點兒疼,也許是有些懵,眼里淚汪汪的,看著徐長思。
宋錦瑟看著徐長思,可憐兮兮的模樣,真的我見猶憐啊,直擊徐長思的心臟。
好半晌,宋錦瑟才道“你的下巴……?”。
徐長思摸摸下巴,道“還好,我皮糙肉厚,不疼”,說著一臉燦爛。
徐長思又道“那個你?”。
宋錦瑟忙道“我同宋錦年來的,剛剛發(fā)現(xiàn)紫霞草結了花苞,所以瞧瞧”。
徐長思歪過頭看了看紫霞草,道“早結了,本想今兒給你說的,沒想到你來了,喔,對了,我給你買了薄荷糕”,說著一邊將布袋里的薄荷糕拿了出來,獻寶似的放在宋錦瑟手里,像只小狗似的盯著宋錦瑟。
宋錦瑟接住薄荷糕,看著手里的薄荷糕,他都不敢抬頭看徐長思,那視線著實熾熱,雖說這些日子已經(jīng)熟識了,但宋錦瑟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宋錦瑟道“謝謝你??!長思”。
徐長思最喜歡的就是宋錦瑟叫自己長思,不知為何,會很好聽。
這時,宋錦年走了出來,旁邊還有一人,柳見一,一出來便瞧見,徐長思像只哈巴狗一樣,低著頭,看著宋錦瑟吃薄荷糕。
宋錦年倒是沒有什么,畢竟每次都是這樣的,徐長思對他妹比對他還好,柳見一瞧見了,卻愣了愣,他看見的是徐長思笑瞇瞇的看著宋錦瑟吃薄荷糕,而宋錦瑟臉上的笑,是對他從未有過的,很甜的。
宋錦年大步列列的走了過去,抓起宋錦瑟手中的薄荷糕,扔進了嘴里,道“哼,也沒見你對我這么好過”,說著,瞥了徐長思一眼。
徐長思瞪大了眼睛,看著宋錦年道“你沒長手嗎?”說著護食似的將宋錦年隔開了。
宋錦年倒是不惱,道“夠了,夠了,我也不喜歡吃,今兒難得天氣好,出去走走吧!”,說著回頭招呼柳見一,道“見一,過來??!”。
柳見一笑笑,還是那么如沐春風,徐長思看了過去,想想,笑了笑,露出了兩顆小虎牙。
宋錦瑟看了看徐長思,道“都認識吧!見一,長思”。
柳見一笑笑,點點頭。
徐長思倒是迫不及待的問道“去哪兒?”。
宋錦年笑笑道“郊外的荷花苑的荷花開的不錯”。
四個人看著門前的兩輛轎子,面面相覷,宋錦年站在最前面,徐長思站在宋錦瑟的左手邊,一手拿著宋錦瑟還沒吃完的薄荷糕,一手將柳見一隔開。
柳見一本是打算站在徐長思旁的,但是想想,還是同宋錦年站在了一處。
宋錦年率先走到了前一輛馬車上去,回過頭看著他們道“你們誰愿意和……”,話還未完,三人都往宋錦瑟那邊站,往另一架馬車走去。
宋錦年愣愣的,好一會兒,看見他們都上了另一輛馬車,大叫道“你們……你們!!哼”,宋錦年說著,跳下了馬車,又想了一下,忿忿的走了過去,還低聲喃喃道“我也過去吧!”。
宋錦年挑開轎子的轎簾,只見宋錦瑟坐在中間,徐長思和柳見一一人坐在右手邊和左手邊,氣憤似乎有些尷尬,這時三人見宋錦年也過來了。
徐長思挑眉一笑,道“哦豁!你咋來了!擠??!”。
宋錦年不說話,只是瞪了一眼徐長思,向徐長思那邊坐了過去,不過,剛好遂了徐長思的意,他往宋錦瑟那邊靠了靠。
宋錦年這才對外面的人道“走吧!”。
一路上也沒有發(fā)生什么大事,轎子中卻始終彌漫著尷尬的氛圍,徐長思也不是什么收斂的人,他本來就喜歡宋錦瑟,柳見一自然也是知道的,也許只有宋錦年這個憨憨不知道吧!
徐長思從布帶里拿出了剩的薄荷糕,對著宋錦瑟道“給你!”,說著露出了小虎牙。
宋錦年瞧見了,剛剛還憋了一肚子的氣,這會瞧見了,又道“我的呢!”。
徐長思白了他一眼道“沒有!”,宋錦年見狀就要搶,柳見一只是看著宋錦瑟笑笑,兩人低聲不知說著什么,徐長思一邊瞧著,一邊還要看著宋錦年,一不小心,手中的薄荷糕飛向了……
是的,宋錦年和徐長思大眼瞪小眼的看著躺在柳見一懷中的薄荷糕,頓時沒了聲。
柳見一今兒穿的是白色衣衫,這會懷里卻掉滿了淺青色薄荷糕的碎屑,抬頭望了望僵著的兩人。
宋錦瑟瞧著不對,忙道“你們干嘛呢!”說著就要伸手去替柳見一弄干凈。
徐長思卻先宋錦瑟一步,撲倒了柳見一身上,宋錦瑟愣了,對,徐長思是撲在柳見一身上的。
徐長思卻沒有覺得有半分不妥,看著宋錦瑟道“我!我來!,你別動”,說著,攔住了宋錦瑟的手,忙把柳見一身上的糕點拍了下來。
宋錦年也道“見一??!真是對不起??!唉”。
柳見一抬起頭,順帶撇下了徐長思,笑笑道“沒事的,我自己來吧!”。
徐長思這才驚覺不妥,忙起身坐了回來,道“哎呀!對不住??!”。
柳見一只是笑笑,這會兒徐長思又對宋錦瑟笑笑,露出了兩顆小虎牙。
馬車中安靜下來了,路程也不長,不一會兒,幾人便到了。
宋錦年和徐長思跳下馬車,徐長思正想回頭牽著宋錦瑟下車,誰知柳見一站在了那出,看著宋錦瑟道“錦瑟,小心些!”,說著伸出了手想要拉宋錦瑟下來。
徐長思就這么看著,他突然發(fā)現(xiàn),宋錦瑟和柳見一真的太般配了,才子佳人,太……徐長思垂下了眼眸。
宋錦瑟愣了愣,瞥了一眼徐長思,最后還是伸出了手搭在柳見一的手上,道了聲“謝謝!”。
柳見一只是微微笑著,只是微微笑著就讓周遭都失了顏色般。
徐長思有些沉悶了,宋錦年叫了徐長思兩聲,也沒有叫醒,回頭瞧見徐長思盯著自己的妹妹,和柳見一,有點疑惑。
宋錦年最后還是拉了拉徐長思,大聲道“走啦!”。
徐長思才回過神來,道“走!走吧!”。
宋錦年低聲笑著徐長思道“你看錦瑟干嘛?!喜歡我妹妹呀!”。
徐長思低低道“嗯!”。
宋錦年還笑著,突然反應過來徐長思說得什么,站在了原地,愣愣的看著徐長思,自言自語道“啥?”,宋錦年看著前面徐長思的背影,愣在了原地,手中好不容易搶來的薄荷糕也掉在了地上。
這兒的荷花確實開得好,一片碧葉映紅蓮,還有幾艘小船在荷花叢中,有些少女坐在船頭摘著荷花,不時傳來嬉笑聲。
宋錦瑟同柳見一在后面走著,宋錦瑟瞧了瞧徐長思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么……
好一會兒,一行人坐在了荷塘邊的亭子旁,宋錦年坐在一旁,盯著徐長思,其實他盯了好些時候了,說實話,徐長思見過的女孩兒很多,比他妹妹好的也有很多,雖說徐長思確實對自己的妹妹很好,但是他只是以為那是他妹妹,應該的,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一個錯誤了,那是他的妹妹,不是徐長思的妹妹??!
宋錦年搖搖頭,怎么會這樣了!宋錦年又看了看柳見一,又瞧了瞧徐長思,怎么會有這樣的事呢!宋錦年有些煩了,都沒有心情去看其他的景色,周遭的景色都像沒有似的。
徐長思只是在想著,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許只是自己到底在干些什么,明明宋錦瑟和柳見一如此般配,想著又看了一眼兩人,這一眼卻剛好同宋錦瑟對視上了,兩人四目相對,宋錦瑟忙別開了眼。
徐長思愣了愣,突然勾唇一笑,也不知為何,心里突然舒坦了些。
桌子上擺了一些果珍,只有宋錦年在郁悶的啃著蘋果,除此之外,其他三人就這么坐著,柳見一偶爾同宋錦瑟聊幾句,徐長思卻是坐在亭子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柳見一和宋錦瑟兩人。
這時宋錦年不知為何,離去了,只剩下三人互相瞧著。
好一會兒了,實在是無聊了,徐長思看著兩人道“去劃船嗎?。俊?。
宋錦瑟笑笑,道“好??!”,柳見一卻沒有說話,徐長思和宋錦瑟望向了他。
柳見一笑笑,擺擺手,道“我在這兒等你們吧!”,他不會水,更別說上船了。
徐長思心中疑惑著,柳見一能讓宋錦瑟同自己一處?來不及多想,徐長思還是拉著宋錦瑟走了。
兩人來到了荷塘邊,許多小船擺放在哪兒,船很小,就是一個小小的木舟,大致也就站的下兩個人,是為了在荷塘方便行舟,采摘蓮子。
徐長思問道“你怕嗎?”。
宋錦瑟瞧著那小船,心中其實是有些怕的,還是笑著道“不怕”。
徐長思笑笑,跳上了小舟,小舟在水上蕩了幾下才穩(wěn)住,徐長思拿起了一根撐桿,伸出手道“來吧!不會有事,相信我”,宋錦瑟看著眼前的徐長思,莫名的心安。
宋錦瑟笑笑,將手伸了過去,不一會兒,宋錦瑟站在了小舟上,也蕩了幾下才穩(wěn)住,宋錦瑟抓著徐長思的手臂,緩緩坐了下來,荷塘的水是青色的,還飄著浮萍。
徐長思拿起撐桿,道“做好了呢!”,說著,將船劃了出去。
宋錦瑟其實還是挺怕的,雙手緊緊抓住船沿,徐長思回眸瞧了一眼,將船往荷花那邊劃,漸漸的,宋錦瑟瞧著一些女子踏在小舟上,摘著荷花,好不自在,倒是緩了些。
徐長思停了下來,停在了一處荷花處,問宋錦瑟道“你想摘荷花嗎?”。
宋錦瑟有些猶豫,最后還是點點頭,徐長思笑笑,露出了兩顆小虎牙,彎腰伸出手道“來!我抓著你!”。
宋錦瑟還有些不敢放開船沿,徐長思蹲了下來,抓著宋錦瑟的手,道“沒事!”。
宋錦瑟緩緩直起半個身子,手被徐長思抓著,暖暖的。
宋錦瑟瞧著旁邊的荷花開得茂盛,看了看徐長思,徐長思自然懂得。
宋錦瑟側過身,偏過頭,折下了一支荷花,拿在手里,回過頭看著徐長思,眼里全是興奮。
徐長思也是笑笑,看著宋錦瑟頭頂上的荷葉。
不遠處飛過一些白露,宋錦瑟坐在船沿,有些熟悉了,不是那么害怕了,手里捧著荷花,是不是同徐長思說笑著。
宋錦瑟看著白露道“爭渡爭渡,誤入藕花深處!”。
徐長思站在一旁,道“藕花深處!真好聽!”。
宋錦瑟回過頭笑著道“你喜歡???”。
徐長思點點頭道“我從小就沒讀過什么書,瞧見船上哪些書生,都特別高雅,很是厲害!”。
宋錦瑟笑了出來,道“其實也沒什么,我爹爹就是一個反例!”。
兩人笑著,宋錦瑟又道“我和我哥哥名字也是詩呢!”。
徐長思回過頭,驚訝道“是嗎!?”。
宋錦瑟開心的點點頭,手里的荷花襯著粉色的臉龐。
宋錦瑟道“你聽,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哎?。?!”,宋錦瑟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徐長思笑笑道“錦瑟,錦年,真好聽,錦瑟無端五十弦,嗯,我記住了”,徐長思傻傻的,宋錦瑟瞧著,不禁笑了出來。
夏日炎炎,這時卻只剩下涼爽,話說啊,七月的雨啊,來得及啊!
宋錦瑟正同徐長思談笑著,還吃著徐長思包里的青梅。
可惜啊,天公不作美,雨說下就下,猝不及防。
宋錦瑟道“下雨了!”。
徐長思笑笑,道“可得回去了!”。
雨不大,卻又有些份量,宋錦瑟用手遮著頭,徐長思瞧見了轉(zhuǎn)身摘下荷葉,放在了宋錦瑟頭上。
宋錦瑟是坐著的,抬頭望著徐長思,臉上還有些雨珠,嘴唇微微張開,粉粉的。
徐長思緩緩的蹲了下來,笑著,宋錦瑟也笑著。
徐長思將荷葉放在宋錦瑟頭上,突然看著宋錦瑟,很好看,很想吃她。
徐長思也這么干了,煙籠細雨,藕花深處,荷葉下,徐長思抱著宋錦瑟,深深的吻了上去。
少年的發(fā)絲上沾了些許雨水,少女衣衫微濕……
啪嗒??!荷葉掉在了水面上,激起一波漣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