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遙吸了吸鼻子，抬起頭：“嗯。”
季偉：“？？？”
季遙抿唇，默默走到床邊，對著窗戶坐在床尾，明眸看向一臉吃驚的季偉，淡淡說：“季偉，我們聊聊吧?！?p> 季偉著實被季遙這認真嚴肅中透著些許憂傷難過的樣子嚇到，正襟危坐，雙手乖巧地搭在被子上：“聊……什么？”
“……”沉默片刻，季遙說道，“我沒想到，你為了救我，做了這么多?！?p> 聞言，季偉愣了愣，盯著季遙的側(cè)影好一會，才說：“我說過了，要是早知道會把我自己搭進去，我肯定不會去救你！”
季遙笑了笑，沒拆穿他：季偉能考慮到和張力分頭找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孤身闖入臥龍幫的后果。
“可我還是很想知道，”季遙轉(zhuǎn)頭，問季偉，“你不是不喜歡我嗎？怎么會沖去救我？”
季遙的話讓季偉皺了皺眉，他的腦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隨即明白什么，問：“是不是姐夫和你說什么了？”
他可不覺得他這個一貫看不上自己的姐姐，突然會這么心平氣和地和自己聊天！
“你還挺聰明！”季遙不想瞞他，大方承認，“他的確說了一點?！?p> 季偉追問：“姐夫說了什么？”
他突然的緊張急迫讓季遙疑惑，眨眨眼，她坦白道：“沒說什么，就說你們之前聊過天。”
呵！
想不到姐夫這么快就把他給賣了！
季偉抱怨著季時安，可轉(zhuǎn)念又沒了抱怨：這樣看來，季遙還真的是撿到了個好男朋友??！
“嗯，就隨便聊聊?！毕腴_了，他也就回答地隨意。
季遙準確捕捉到這隨意里隱藏的貓膩，卻也沒揭穿——總要給這兩個男人一點空間不是？
“季偉，”季遙將話題重新扯回，“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呃……”季偉撇撇嘴，無奈道，“季遙，你知道嗎？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季遙蹙眉，不解：“什么樣子？”
“勉強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你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季遙問。
季偉抬眸，正好瞥見季遙腦后那個傷疤，頓了頓，說道：“因為你是我姐?！?p> “?。俊奔具b愣了一會才明白他是在回答自己的問題，疑惑道，“可你不是不喜歡我嗎？”
季偉抿唇，直接避開季遙的問題，反問道：“你不是也不喜歡我嗎？怎么現(xiàn)在還來找我說話？”
“我……”季遙差點就回答說她是有問題要問，忽然想到什么，辯解道，“我沒有不喜歡你?！?p> 雖然知道季遙這話是狡辯，可聽到以后，季偉還是覺得有些小愉悅。
他抖了抖腿，好心情地回憶道：“可我印象里，你一直很不喜歡我?。 ?p> “我哪有！”雖然季遙也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可只要不點破，她就不打算承認！
“哪有？”季偉的膽子大了起來，曲起一條腿，胳膊搭在膝蓋上擺了個不羈的造型，“我哪次回家，你不是對我一通教訓？”
“那是因為你每次都闖了禍！”
“那我小時候，你總是打我，你還記得嗎？”
“那是因為你總是搶走我的玩具！”
玩具？！
季遙一說，季偉才想起來。
想著，他忍不住笑出聲，憋了好久才說了句完整的話：“誰讓你都上高中了還整天抱著那個大頭娃娃！我江湖一條龍的姐姐這么幼稚，我多沒面子！”
聞言，季遙咬緊下唇，狠狠瞪過去！
季偉也不怕，揚了揚眉頭，嘲笑道：“誒！我說真的，你每天晚上抱著那娃娃說話的樣子，真的好蠢！”
“季偉！”
季遙吼了一聲，拿起床尾的小毛毯朝他扔去！
見狀，季偉歪頭準備躲過，結(jié)果扯到傷口——毛毯雖然躲過，可脖子也疼的他渾身發(fā)冷汗。
一見他臉色大變，季遙也意識到，轉(zhuǎn)身探頭過去：“怎么了？要不要叫醫(yī)生？”
季偉扶著腦袋回到原位，那股疼痛很快就過去，抬頭看向滿臉關(guān)心和歉意的季遙，擺了擺手：“沒事?！?p> “哦?！?p> 季遙坐回去，偷瞄著季偉的動作。
好半晌，見他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面色恢復(fù)平常，季遙才悶悶說了聲：“對不起?！?p> 季偉微怔，隨即云淡風輕地笑了笑：“這點小傷，根本傷不到老子……”
感覺到季遙的死亡凝視，季偉立即糾正：“……我！”
季遙收回視線，動了動雙腳，說道：“行了，我回去睡覺了?！?p> 說著，季遙就準備離開。
正當時，季偉突然叫住她：“季遙！”
剛離開床墊的她重又坐下，疑惑著看向季偉，然則目光還未聚焦，就感覺周圍“啪嗒——”一聲陷入黑暗。
“你關(guān)燈干什么？”季遙問。
季偉并不回答她，深呼吸好幾次，才說道：“我知道你來是想問什么?！?p> 聞言，季遙心里一震，下意識就想離開，可腳下半點也都沒動。雙手攥緊被單，緊張，可還是故作輕松地問道：“什么問什么？”
季偉幾乎就猜到她會不承認，所以才關(guān)了燈，讓她能將情緒藏起來，同時，他也能放下堅持了這么多年的驕傲和自尊，向著這個不喜歡自己的姐姐，袒露心聲。
“季遙，”季偉的聲音回蕩在黑暗里，“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搶走了媽媽的愛？而那原本是屬于你的？”
“……”季遙忽然感謝季偉關(guān)了燈，否則此刻她的表情一定讓她內(nèi)心這些陰暗面躲無可躲，“我現(xiàn)在沒有。”
在這樣的氛圍里她說不出任何違心的話，卻也還是無法承認內(nèi)心的壞，所以她只能說：她現(xiàn)在沒有怪季偉搶走薛芹的愛，沒有覺得薛芹的愛是只屬于她的。
“現(xiàn)在沒有，那就是以前有咯？”
可季偉不給她任何躲藏的機會。
她啞口，不知該怎么回答。
就在這時，季偉又說道：“這有什么不好承認的，我就可以大方承認，我一直嫉妒你?！?p> 季遙被勾起興趣，抬眸看向黑暗中那一團陰影，忽然之間，她覺得那團不羈狂躁的靈魂此刻竟然孤獨地心酸。
“季遙，你有沒有想過，在你覺得我搶走媽媽的愛的時候，我也覺得你搶走了爸爸的愛?！?p> “……什……什么？”季遙的聲音在黑暗中更顯顫抖。
“你一直都很優(yōu)秀，”季偉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放松下來，“每次爸的學生來家里，他都會很自豪地向他們介紹你，而我就只能躲在角落里，看你在人群里驕傲又害羞的笑?！?p> “可我的成績一直不好，怎么也學不好，每一次考試，爸都會對我更失望，時間久了，我自己也就沒了希望……”他緩緩?fù)鲁鲆豢跉?，強忍了一下情緒才能繼續(xù)說下去，“可你知道嗎？我有多希望能像你一樣，站在人群里，在所有人盛情的夸獎里謙虛又驕傲地笑著說話！”
……
安靜了好久，季遙才問：“所以……你是因為這個討厭我，也總愛和季叔叔對著干？”
“……是，”季偉艱澀地開口，“……也不是?！?p> 季遙問：“還有什么其他原因嗎？”
“不是這個。”他說的含糊季遙沒太聽懂，直到他追加解釋了一句，“我不討厭你?！?p> 聞言，明眸微張，緩了好久才明白過來。
“季遙，”季偉也抬眸，盯著夜色中泛著水光的雙眸，“我去救你，是因為你是我姐姐，就算我們關(guān)系不好，你也是我姐姐?！?p> 話音剛落，季偉就聽到窸窣的抽泣聲，他也抬手擦了擦眼角，才將手伸去開關(guān)處，提醒道：“我要開燈了。”
“啪嗒——”一聲，整個房間又亮堂起來。
季偉坐回位置，只見季遙已經(jīng)站起身，單薄的身影背對著他。
“我回去了。”季遙的聲音帶著些鼻音，“你早點睡覺。”
腳下步子迅速，很快就到了門口，素手搭上門把之時，季遙又轉(zhuǎn)身回頭。微紅的眼睛看向季偉：“季偉，我也不討厭你?！?p> “呃……”見她一臉鄭重說出這句，頓了一會，季偉扯起嘴角笑了笑，“行！就沖你這句話，下次還這么救你！”
“嘁——”季遙冷哼一聲，轉(zhuǎn)身離開，只丟下一句，“沒個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