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我本意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來宮里的?!崩罹諒拈缴掀饋?,喝了杯盞中的茶,道:“我今日被人算計了兩回,可不能就這么算了?!?p> “看來你還是不放心他!”李君晟亦放下杯盞,見李君菡飛身離開,也不阻攔。
“父皇……”李承急促的腳步聲噔噔作響,聽著腳步已經(jīng)到了一箭之外。
李君晟收了君菡的杯盞,起身向外迎出去。方走到門口,李承沒定住腳步,直撲到李君晟身上。
李君晟蹲下身整理李承的衣衫,給他擦了額頭上的汗,溫聲道:“不是有輕功嗎?怎的弄成這個樣子!”
“兒臣……兒臣開始是悄悄的輕功去找您,可整個皇宮該找的地方都找了,所以就成了這樣?!崩畛姓f著呼吸很是急促,白凈的小臉此時紅撲撲的,甚是可愛。
李君晟正欲抱李承進去喝茶,李承忙道:“父皇,您趕快去大同殿看看吧,英王伯離開后,太子哥哥就撐不住了。大同殿里太子哥哥舌戰(zhàn)群儒,開始還游刃有余,現(xiàn)在那些西洋的人愣扯出一些太子哥哥聽都沒聽過的玩意兒,太子哥哥讓我來找您!”
“這樣,那父皇帶你過去!”李君晟伸手準備抱李承。
李承卻拒絕道:“父皇受傷了,兒臣還是跟您一起走過去?!?p> “你怎么知道父皇受傷了?”李君晟起身,牽著李承往大同殿方向走去。
“早上朝拜時兒臣才撐了一個時辰就睡著了,午宴的時候才醒過來,后來沒看見您,就去您寢宮看看,哪知道正巧就看見您吐血了?!崩畛凶咴诶罹膳赃?,語氣倒像個小大人!
躲在回廊下的李君菡聽到此處,心頭略微震動了一下,聽到說她哥吐血的事,她還是心頭不安的。又暗暗佩服這個小孩子如此懂事,卻又佩服起她哥來。晌午回來時那般光景便知道不好,對方來者不善,宮里雖有御醫(yī),到底受了掣肘。李君菡覺得還是得先發(fā)制人才行,不能再坐以待斃了。李君菡飄然離去,沒驚起任何動靜!
李君晟牽著小皇子李承來到大同殿,遠遠的宮衛(wèi)看見便喊“皇上駕到”。一聲遞一聲的“皇上駕到”傳入大同殿正殿。
散亂的大同殿正殿那些外國使臣都忙忙地回歸了座位,整理了衣襟,正襟危坐起來。
站在龍椅旁邊的安公公忙趨步上儀門邊迎接,扯著嗓子高喝道:“皇上駕到!”
李君晟牽著李承步入正殿,坐上的外國使臣們忙起身叩首行禮道:“皇上圣安?!?p> “眾卿都平生吧!”李君晟的聲音十分清朗,正月初一下半日的儀程,是這些來朝拜的國家自己熟絡的。雖然在鴻臚賓館這么些時日,這些外國使臣的走動,明面上的交流是十分有限的。
天朝對外國居住的人口管制措施是十分嚴厲的,常駐的外國商隊,是不許私下和中原的百姓往來的,通婚則更加不允許。若是想在中原永久居留或者取得中原的戶籍,那則需作出十分重大的貢獻才行,比如,周圍鄰國帶著自己的領土和子民直接歸順天朝,或者,發(fā)明創(chuàng)造了有利于百姓生活且卓有成效者,可給予戶籍。但這種即便給予戶籍,往來交通依舊十分受限制,需要報備,更不許隨意帶外國眷屬來中原。至于其他的外國人,如同商人這一類的,則只允許在固定的范圍內(nèi)活動,且要繳納高額的賦稅。這也是為何長安西市的地下城成了那些外國流浪者聚集地,因為那里的地租稍微便宜一些。
長安城有一百多萬人口,光這些外國的人口約摸就十萬,那可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不過因為天朝對外國人活動的范圍十分限制,不允許這些外國人隨意在居民區(qū)出沒,更不許與中原女子通婚。若是發(fā)現(xiàn)外國人擾亂國人正常生活的,處罰是十分嚴厲的,輕則是驅(qū)逐出境,重則拘禁流放做苦役,嚴重者直接斬立決。
在天朝,但凡涉及人命的案件,地方上都要送到各道府審查,并向中央報備。但若是出現(xiàn)外國人滋事的,傷及性命者,則可以直接斬立決,不用上報。
坐在左首第一位的藤原俊乂才回來不久,他回來的時候正碰見英親王離開,見英親王身體不好,略微寒暄了一番,給你英親王把了脈,還贈送了丹藥。當時姚思杰親自檢查了那丹藥,說是極其難得的補藥。英親王說既是難得的補藥,中原沒有,皇帝身體不好,這丹藥留給皇上。藤原又多贈了一盒東瀛特有的丹藥給英親王,并說親自給皇上調(diào)配丹藥。
藤原俊乂這才仔細看清李君晟。李君晟的座前并沒有那一道防刺殺的簾子,因為這一批使臣代表里少了那一批押送貢品的車馬,故而在這些人面前并不需要簾子遮住。此外,在大同殿不用簾子遮擋,還算作是對這些人的格外恩典,因為皇上本來不必來這里,太極殿上他們并不曾親見中原天子的威嚴,午膳皇上不曾出席,下半日又是太子和英親王作陪,許多人本以為要見皇上得等到晚宴和晚間的獻樂,不想韶皇這時候竟來了。
李君晟說平身之后,許多外國使臣都偷偷抬頭看向李君晟。
大殿這幾百人中,最激動的當然還是太子李廷了,其次便是他那兩個隨侍,盧家兄弟。再次便是安公公。
安公公那倒八字眉努力的抬了抬,他額頭上許多汗珠,沒忍住滴下來一滴。
李君晟又道:“愛卿們都歸座吧?!?p> 那些外國使臣們方各自歸了座。
左右侍臣連忙又上了各種時鮮瓜果和酒饌。
李君晟先前來大同殿的時候已經(jīng)用了膳,方才因大殿交流的十分激烈,許多外國使臣因中原對外籍人口限制頗多,心中早就有些怨恨,英親王在時他們還不好發(fā)作,待英親王一走,這起人見只剩下一個未滿十五歲的孩子在這里,便發(fā)難起來。方才李君晟和李承過來的時候,李承已經(jīng)都一五一十的細講過了。
安公公知道皇上身上不好,便給皇上斟了兩杯參茶,又伺候了些果饌。李君晟吃著菜肴果饌,正欲聽他們的激烈爭論,底下竟鴉雀無聲起來。
李君晟吃了幾口西瓜,方才不疾不徐道:“太子,聽說你在大同殿與這些外國使臣相談甚歡,怎的現(xiàn)在又不說了。方才都討論些什么?不妨說與朕聽聽。”
太子看了看小皇子李承,小皇子眨了眨眼,喝了一杯果酒,李廷才放心笑道:“父皇,兒臣正與各國使臣討論些天文地理,詩詞歌賦,不想那些外國使臣獨具只眼,兒臣竟長了許多見識。不過這些外臣也有獨到見解?!?p> “哦?聽起來很有趣,看來朕這貪了半日的睡,竟錯過這許多?!崩罹善鋵崨]打算來和這些外國使臣辯論什么的,只不過是來給太子撐個場,以太子的見識,應付這些外國使臣綽綽有余。此時外臣倒比內(nèi)臣多,一個舌頭就算說得過,也說不來。李君晟示意太子李廷繼續(xù)說。
太子李廷方才確實被這些個蹩腳漢話的老外們吵暈了,這會子又父皇震場,他可就不怕了。李廷方昂首挺胸走向藤原右側的新羅使臣樸錦輝,道:“外使方才爭論與我天朝的歷史起源問題,貴使認為你族的始祖朱蒙是華夏的祖先。并認為我族的始祖神話源于貴國,我且問你,你們的先民傳說可有什么史籍記載?”
那新羅使臣實在臉紅一陣白一陣的,不知如何說話,忙道:“我國自有史籍記載,只是在下并不諳熟史書,更不曾隨身攜帶。再說,外臣不過是爭論始祖起源問題,這和史籍記載有何關聯(lián)?”
“自然是有的。正如方才那位來自地域極西的使臣便說他們有十萬余長句的史詩,我天朝卻沒有,故而認為他們的歷史比我們悠久。但細糾起來便不難發(fā)現(xiàn),我天朝在夏商周便有史籍單獨記載,史書和詩歌發(fā)揮了兩種不同的功能,而他們卻沒有分開,所以,有史詩并不代表歷史起源就比別人早,因為文字記載的歷史,應該沒有幾個國家能追溯到比我們天朝更久遠的年代吧?”
方才那位說自己國家有很長史詩的那位西方使臣并不說話,畢竟他的話確實站不住腳,再說以前口頭相傳的東西到筆記記載下來的東西,那記載下來的人想將故事增加多長便能多長,論起史書記載的年代,還真沒有哪個國家能超越天朝且如此連貫不間斷的。
新羅使臣強辨道:“就算有史籍,史籍不也可偽造嗎?”
李廷哈哈大笑起來,道:“今日之宴,我朝便有史官記載何年何月何時何地何人說過什么話,在座的諸位一言一行可能都會被載入史籍,我們這種當朝的史籍被稱為《韶實錄》,現(xiàn)在不僅我們有記載,這些個國家都能看得到,現(xiàn)在便可以去看看,你們說的話可有絲毫更改?”
新羅使臣笑道:“現(xiàn)在記著給大家看的當然不會變動,可大家離開之后,這更改便是由著史官一支筆了吧?”
“所以,你們也可以記錄下來呀?你們既不愿意記錄史實,又bu愿意相信別人記錄下來的東西,那你跟別人爭論最終的目的是什么?沒有證據(jù),就全靠一張嘴?”
新羅使臣面色有些白。
李廷又道:“倒是你們的事實,卻要從我天朝的史籍中找到自己先人存在的依托,你們認為中原什么都是你們祖先創(chuàng)造的,其實這個也很好說明,比如,你們本該就是我華夏一脈的分支。武王滅商建周后,命召公釋放箕子,向箕子詢問治國之道,箕子不愿做周朝的順民,帶領遺老故舊一大批人從膠州東渡到高句麗,創(chuàng)立了箕子王朝,同去的有殷商貴族景如松、琴應、南宮修、康侯、魯啟等,這才是你們新羅正史的開端。所以你們想想你們?yōu)楹螘脻h字……”
李廷最后的語氣有些加重,因為他方才就很憤怒。這些個人都什么跟什么,明擺著是欺負他,有仇不報非君子。
李君晟吃著葡萄,半玩笑似的道:“太子,這本是玩笑的話,你如何跟這些外臣較真起來?若是哪個民族覺得自己是人類的起源,這些爭到最后依舊無意義。無非要爭個誰更聰明,誰更厲害,誰更具有話語權。殊不知,各國先民都有各自的有點,哪一個民族能夠?qū)⑦@種優(yōu)秀的精神一直傳承下來,不忘祖宗教訓,并惠及子孫萬代,那才是最要緊的。我天朝自然也不是世上起源最早的民族,但卻是世上唯一一個文化和精神都未曾斷過的國度。饒是如此,還是要居安思危。誰也不能沉溺于過往的勝利之中而故步自封,那樣的話,等待的還是亡國滅種的危機。”
外國使臣方齊點頭。那韶皇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爭這些沒用的于當今局勢毫無益處,誰要覺得自己厲害,可以自己去創(chuàng)造。但是,大家此時卻都坐在天朝的客廳里。
入堂便一直沒有說話的藤原終于開口道:“韶皇說得極是,過去的事情都是祖宗創(chuàng)造的,中原的文明一直為我東瀛所仰慕,其他國家不知,我東瀛卻是繼承了中原的文明?!?p> 新羅使臣白了藤原俊乂一眼,他心頭還不忿,早在隋朝時他們新羅來中國可是坐的外臣的首位,沒想到東瀛后來居上,實在可氣。新羅使臣偷偷看向韶皇,不由得顫栗了一下,這韶皇的氣勢很是壓人呢。
李君晟看向藤原俊乂,笑道:“東瀛使者最是得了中原文化的精髓,又能博采眾長,倒也衍生了頗具特色的地方來?!?p> 李廷很是得意,果然他父皇一來,這些個廝都乖了許多。
李廷方想罷,新羅使臣又道:“現(xiàn)在也不論誰繼承了誰的文明,韶國太子,既然大家都有自己的特點,我們不妨來玩一個游戲。如何?”
“哦,什么游戲?本太子倒是愿意一試?!?p> “聯(lián)對?!毙铝_使臣頗為自信道,“我出一聯(lián),你來對,若是對不上,則為輸。既然太子認為這些都是貴國的文化精髓,自然也不會輸給人的,若是輸了,當著這些外臣的面,還以為是你們學的我朝沒學好呢?!?p> 李廷真是討厭極了這個新羅的使臣,樸錦輝是吧,他可記住這個名字了。
“那好,在下就出上聯(lián)了?!?p> 李君晟放下手中的杯盞,笑道:“既然是游戲,況有這么多國家,那朕就出個彩頭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