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的招數(shù)、相同的經(jīng)驗、相同的自己……這怎么打？
鏡中人是虛幻的，也是真實的。真實到出手的一瞬間，林暮寒已經(jīng)有些恍惚，分不清究竟哪個才是真實的自己。
鏡中的那個世界會不會才是真實的那個世界？鏡中的那個自己會不會才是真實的自己？
真實的鏡子站在鏡子里看自己，就像自己看鏡中的鏡像一樣，都是過眼云煙般的幻景。
林暮寒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生出如此荒謬的想法，可能就是冥冥中某種不可預(yù)知的未來，觸動了自己某種潛意識吧！
打在別人身上不覺得疼，神爐經(jīng)霸烈的靈氣轟擊到自己身上，林暮寒終于明白了什么是痛苦。
砰砰砰……
林暮寒和鏡中的自己激烈搏殺，鏡中的自己完全復(fù)制了自己所有能力，甚至還能用極快的速度判讀出自己的想法，反過來壓制自己。
這種感覺就像在大夏天的烈日下，用拳頭錘自己在水泥地上的影子。
林暮寒有些疑惑，就算這鏡子有神器的威能，也不能如此精準復(fù)制自己吧？
林暮寒身上除了可怕的傷口，他一邊運轉(zhuǎn)《道初吐納法》，一邊凝聚平天訣無上殺伐之勢轟擊自己的鏡像。
他鏡中的自己演化《太陽經(jīng)》，一尾尾陽魚在虛空中若隱若現(xiàn)，凝聚天地陽勢，反過來鎮(zhèn)壓他。
林暮寒的胸前被陽魚洞穿，出現(xiàn)了一個血洞，而他則用平天訣將鏡中的自己掃飛出去。
兩人從天上打到地下，林暮寒全神應(yīng)對，將一身戰(zhàn)力提升到極致，達到了筑基境的極境。
稍有不慎，他真的有可能埋骨在這里。
林暮寒一個激靈，他想到了一種最可怕的結(jié)果！
最可怕的是，或許鏡中的那個自己不會消失，而是從鏡中走出，然后替代自己。
這一種可能在林暮寒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真我湮滅，鏡我長存，還有什么會比這種事情更可怕嗎？
亦真亦假，亦虛亦幻，可能鏡我會一路斬道封神，一路踏足仙路，直到真相浮現(xiàn)……原來真我早就不存了，原來一切都是夢幻泡影，鏡我最后只能走向破碎湮滅。
林暮寒的身上有骨頭斷裂，鮮血濺起三尺高，鏡我也被他再度橫掃出去。
為了不被讀心，他開始變化招式，甚至開始拋棄自我想法，只留下一顆明凈的道心。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然而，小半個時辰之后，林暮寒依然沒有在鏡我身上占到什么便宜，他大口咳血。
他道心如明鏡不染塵埃，明凈澄澈，鏡我道心也是不染塵埃。
境我由心生，游走于真實與虛幻之間，不可磨滅。
林暮寒未敗，卻也不能勝鏡子里的自己。鏡子里的他就是真實的他，他也是鏡中的虛幻的那個自己。
真實與虛幻交錯輪回，相隔的不是空間，而是時間上的距離。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了，林暮寒多次經(jīng)歷死劫，多次扛了下來。
他依然沒有戰(zhàn)勝境中的自己，是他不夠強大嗎？可能還真不是。
或許他需要更多一點時間，因為他已經(jīng)觸摸到了某種奧秘。
就像某種悖論，如果上帝是萬能的，請讓上帝造一塊自己搬不動的石頭。
如果上帝是萬能的，就應(yīng)該能造出這塊石頭，可是上帝搬不動它，說明上帝不是萬能的。
林暮寒也似乎陷入了這樣一種悖論，戰(zhàn)勝鏡我說明自我不夠強大，戰(zhàn)不勝鏡我同樣說明自己不夠強大……
陰陽幻鏡消失在虛空中，林暮寒重新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他渾身是血，目光卻更加平靜。
“你沒有勝，所以是我贏了。你欠我一件古神器?！辟€神看起來很開心，將成堆的靈玉收進儲物袋。
作為莊家，他也下注了。
賭自己贏，賠率很高。
藝兒慌忙跑過來扶助林暮寒，一雙眼睛通紅，關(guān)心道：“公子你的傷……”
“我沒事！只是把你給我做的衣服弄壞了?！?p> 藝兒輕聲道：“只要公子喜歡，藝兒以后再給公子做。”
“你的古神器我會還的……”林暮寒強撐身體，而后深吸一口氣，似乎將整座長安城的靈氣都汲取進丹田。
他的身體內(nèi)道音陣陣，如黃鐘大呂振鳴。海量靈氣匯聚在被他吐納進身體，飛速修復(fù)著傷體。
所有人都明白，這是一種強到可怕的陌生的吐納法。很多人微微變色，猜想他可能來自某個隱世不出的世家古族。
“你居然輸了，氣死本公主了?！毕南煲呀?jīng)嘟了起來，氣的拿沒吃完的葡萄撒氣。
不過林暮寒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很驚人了，很多人都在猜想方才他在鏡中和誰對敵，傷的這么重。
噠噠噠……一列騎馬的錦衣人遠遠行過街道，周圍的似乎很是畏懼模樣。而林暮寒瞳孔卻陡然收縮。
為首一青年長發(fā)披肩，劍眉星目、面容冷峻如霜，有意無意間，他的目光似乎被人群吸引，掃過這里。
“衛(wèi)拂衣！”林暮寒大吃一驚，瞬間又將這份驚訝深深埋在心底。
那青年人目光剎那間收回，而后騎馬遠去。
“聽說在青年一代里，他是九千歲最看重的人之一，年紀輕輕就已經(jīng)做到了中車府副府史?！庇腥说驼Z。
“更可怕的是他來自那座‘墓’中，修煉三年便已經(jīng)身處問道第九境，實力恐怕不弱于那些翹楚?！?p> 林暮寒靜靜聽著，內(nèi)心反而替衛(wèi)拂衣感到開心，只是他不能表現(xiàn)出來。
徐閣老撫摸著花白的胡須，欣慰地看著林暮寒。天書閣很看重師承，老師們也很看中門生潛力。
學(xué)生是閣老在天書閣行走的牌面，也是臉面。
徐閣老資歷威望在天書閣一向很高，自然不希望隱退前招收的學(xué)生砸了他的招牌。
徐閣老見林暮寒恢復(fù)的差不多了，身上傷還不會致命，便問道：“你想入西閣，還是東閣呀？”
“西閣和東閣有什么區(qū)別嗎？”林暮寒只是聽風(fēng)雪月大概談及過，具體還真不清楚。
徐閣老笑道：“東閣出將入相，位極人臣，享盡人間富貴。西閣修道封神，走的是修煉成仙的路子。這是兩條完全不同的路，不過我看你這么能惹事，走仕途未必就適合，所以還是入西閣吧！”
林暮寒汗顏，徐閣老是對自己這么惹事表示不滿么？好像也沒有，只是略作調(diào)侃。
徐閣老一大把年紀，心里其實有數(shù)，東閣自然是不適合林暮寒的。
“那便入西閣吧！”林暮寒道。
徐閣老笑道：“閣中百舸爭流，翹楚爭鋒，你須要謙遜勤奮，不要給為師丟臉。當然遇到有人欺負你，也不能一味忍讓，辱了師門威儀?！?p> 其他閣老無言以對，心里暗道您收的這徒弟不欺負別人就是好事了，這一戰(zhàn)過后，兇名算是在天書閣立起來了。
“學(xué)生謹記！”林暮寒深施一禮，算是行拜師禮了。
天書閣的木門近距離看起來更加破舊，穿過這扇破舊的木門，繞過照壁，便進入幽靜的閣內(nèi)。
閣內(nèi)松柏聳立，亭亭如蓋，還保留這秋雨過后一片青翠景象。
夕陽西下，樹影斑駁，偌大的天書閣更顯幽深景致。
天書閣方圓九十九里，與龐大無邊的長安外城相比確實不算大，但這等規(guī)模放在地球，恐怕連傳說中被燒的阿房宮都比不了。
天書閣最核心的藏書樓高達千丈，每一根搭建的木材都取自十萬年楠木，樹干有數(shù)十丈粗，然后真神會在每一塊木料上親手刻下道則陣紋。
這樣規(guī)模的閣樓，遠遠超過現(xiàn)今地球任何建筑。
一位四品官員帶著幾名精干的貼身隨從，一路領(lǐng)著林暮寒來到他的居所。
那是一間建在一座小湖旁的木屋，屋內(nèi)裝飾素雅至極，墻壁上掛著徐閣老親書的一個道字，其余只有一張床、一張椅子和臨窗的桌子。
天書閣實在太大，每三年才只招收數(shù)百名學(xué)生，住宿之所自然可以安排的十分雅靜。
“小公子如果不滿意，可以搬至繁華的城外，這是徐閣老允許的?！彼钠返墓賳T賠笑道。
林暮寒欣賞著周圍幽靜的景色，道：“噢？還可以搬到城外去住？”
“對于您這種出身，自然是可以?！彼钠饭賳T眼見林暮寒走后門進來，自然會猜測他身后的勢力。
不過他倒是打心里佩服眼前這位滿身血污的年少小公子。打的秦朝六大派弟子鬼哭狼嚎，這份戰(zhàn)力可不是那些承祖蔭入閣，驕橫的皇室貴胄能比的。
四品官員提醒道：“不過，下官還是想提醒小公子一句，徐閣老不論出身，課徒極嚴，公子若是無事，還是留在這里認真讀書為好?！?p> 天書閣的學(xué)生名義上雖然無品無秩，但朝中地位不高的官員還是有意無意降低自己身份。
尤其對于西閣這些注定要走封神路的學(xué)生。
林暮寒摸了摸下巴，這倒是無所謂的事情，這長安城再繁華難能比的上地球繁華，他喜歡的只是長安城盎然古意。
四品官員將一塊腰牌交到林暮寒手里，躬身道：“天書閣閣門日出而開，日落而閉，下官無權(quán)在閣中過夜，先行告退?！?p> “多謝大人！”林暮寒將冰涼如水的青玉腰牌收好，還了一禮。
四品官員走后，林暮寒也松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藝兒道：“閉上眼睛，我要進湖里洗去身上血漬?！?p> 藝兒羞澀轉(zhuǎn)身。林暮寒脫去上衣，露出修長有力的上身，縱身躍入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