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禹在夢里夢見一個人,一身黑衣,后背背著一把大刀,雖然看不清臉孔,但沐禹知道那就是父親。沐禹追過去,那人卻飄然不見了蹤影。忽聽外面嘈雜一片,沐禹披衣翻身下樓,王大掌柜已在樓下,他見沐禹下來,忙道:"快把公主叫醒,你們從后窗走。"朱馥和梅氏姐妹也已經(jīng)下的樓來,問道:"怎么回事?"王大掌柜道:"外面來了很多朝廷鷹犬,不知要干什么?你們快躲一躲。"七個人聽了,立即上的樓來,開窗想翻身下去,從醉仙樓的后院走掉。卻見后院已被多人圍了,都拿著火把,照的透亮。沐禹他們只好回身躲到一間客房里,靜觀其變。
醉仙樓外有人大喊開門,店伙計剛一開門,猛地闖進(jìn)來十來個人,為首的穿著開襟官服,上面卻沒有圖案,一看就是武官侍衛(wèi)打扮,額頭上的一道疤特別顯眼,后背背著一把大刀,正是天目使者。他身旁站著一個小矮子,短衣長袖,臉上干癟無肉,雙手?jǐn)n在袖子里,這個正是在黑龍?zhí)杜c沐禹交過手的金錐天童。他們后面跟著包著手腕的葉峰和手攥長鞭的盧天保,后面還有幾個手拿火把的清兵。王掌柜趕緊迎上去,哈腰作揖道:"各位軍爺,現(xiàn)在三更半夜,不知為了何事造訪敝店。"天目使者環(huán)顧了一下店內(nèi)道:"幾年前這個地方可是熱鬧的很啊,通宵達(dá)旦,推杯換盞,喝酒到天亮也是常事。現(xiàn)在卻如此冷清,你這個掌柜的生意做的可不怎么樣啊。"王大掌柜道:"當(dāng)年小店確實生意興隆,繁盛如軍爺所述,只是這幾年冷清了,已經(jīng)很少有人來這了。再這樣下去,小店也快撐不住了,馬上要關(guān)門歇業(yè)了。"天目使者哼哼一笑道:"是嗎?那你為什么還在這,你在這等什么,是不是想著有一天皇上還會來這?"王大掌柜陪著笑道:"小人正是這么想的。如果哪天皇上想起了此地,再御臨此地賞景游玩,必還會帶來繁華。"天目使者斜眼看了王大掌柜一眼道:"你想的倒好啊,讓當(dāng)今圣上來這,你想干什么?還想刺殺皇上?可惜當(dāng)今圣上不喜玩樂,你們也沒有什么機(jī)會了。"王大掌柜聽了,嚇得趕緊跪下道:"軍爺這說的哪里話?我這個店在此地有十幾年了,當(dāng)年圣祖皇帝還來過店內(nèi)小坐,從沒有做過什么出格的事,出過什么岔子。"天目使者冷笑道:"除了有一次在你店外有個叫甘鳳池的賊子想刺殺圣祖皇帝。"
王大掌柜聽了,冷汗冒出來,說道:"圣祖皇帝多次來過小店,曾夸小店的菜做的好。那在店外遇上刺客只是巧合。"天目使者道:"你這樣說似乎也有道理,但你卻弄巧成拙。如果說這個地方繁華,你在這做生意,自然沒人懷疑。但現(xiàn)在這個地方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你竟然還在這堅持了好幾年不走,那就有問題了。你留下來是有目的的。我們已經(jīng)注意你很長時間了。當(dāng)今圣上又要對當(dāng)年刺殺圣祖皇帝之事追查,我們更是對你密切調(diào)查監(jiān)視。當(dāng)年你們勾結(jié)甘鳳池行刺圣祖皇帝,現(xiàn)在又成了天道教的一員,你以為躲在你店里的幾個人我們不清楚嗎?我的眼線已經(jīng)看的清楚。你讓他們出來,我也不為難你,否則我要踏平你這醉仙樓。"王大掌柜突然起身向天目使者撞去,嘴里罵道:"你這滿清的鷹狗,我和你拼了。"卻不想天目使者早走防備,飛起一腳正踢在王大掌柜肩上,把他踢的飛出幾米遠(yuǎn)。那幾個店伙計都是天道教成員,見了王大掌柜被踢倒,掀了桌子,紛紛拿出刀槍,王大掌柜從地上爬起,轉(zhuǎn)身到柜臺后面拎出兩把銅錘,大嚷道:"和這些混蛋走狗鷹爪拼了。"說著,縱身跳起來,雙錘舞的呼呼生風(fēng)。沐禹、朱馥聽著動靜,往樓下一看,雙方已經(jīng)打斗起來。
王大掌柜掄圓了雙錘,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往天目使者頭上砸來。眾人見他來的兇狠,都紛紛跳開,只留著天目使者站在原地未動。那天目使者見雙錘快要砸到,往后背只一伸手,一道青光劃了個弧線,只聽鐺的一聲,他手上大刀硬生生把銅錘架住。王大掌柜這兩把銅錘砸下,有千鈞之力,卻見他能抵住,知他膂力過人,不勉心驚。天目使者冷笑一聲:"十幾年前,隨念一和尚造反的銅錘將軍王義竟然一直躲在這。"王掌柜一聽他竟能識破自己身份,知他也不簡單,驚問道:"你是什么人?""繆鵬遠(yuǎn)。"三個字剛說完,天目使者的腳已經(jīng)踢向王掌柜小腹。王掌柜趕忙撤錘跳開道:"你是繆天雷的兒子?你不是被你師兄沐星齊殺了嗎?"天目使者狂笑一聲道:"我?guī)熜衷趺瓷岬脷⑽??傳聞你也死了,不還是活的好好的,不過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大刀一揮,凌厲異常,向王掌柜肩膀削來。
沐禹在樓上聽到這個天目使者是父親的師弟,也是驚詫不已,又見王掌柜雙錘雖然舞的霸道,但枉費(fèi)力氣,打不著天目使者半毫。而天目使者身形快捷,刀法狠辣,王掌柜已是落了下風(fēng)。那店內(nèi)伙計,更不是金錐天童和盧天保等人的對手,或傷或死,都倒在地上。沐禹按捺不住,飛身從樓上下來,正見天目使者越過王掌柜頭頂,腳逋一沾地,大刀反手向王掌柜腰斬來。沐禹落在王掌柜面前,伸手一拉,天目使者的刀砍了個空。沐禹腰間藏鋒已經(jīng)出手,向天目使者手上點(diǎn)去。天目使者撤刀轉(zhuǎn)身,卻不想沐禹手腕抖動,藏鋒如藤條盤樹,追著他大刀不放,只聽叮叮之聲不絕于耳,天目使者被迫的大刀差點(diǎn)脫手。那金錐天童雙手一揚(yáng),雙錐向沐禹射來,沐禹撤劍把雙錐撥開。天目使者松了一口氣,橫刀立住身子。
朱馥和梅氏五姐妹也從樓上縱身而下,與葉峰和盧天保等人打斗起來。金錐天童只是盯著沐禹,并未挪動,對身邊的打斗也毫不留意,他知道沐禹才是他真正的對手。天目使者見了沐禹,嘿嘿一笑道:"你們果然藏在這個醉仙樓。見了我還不快叫聲師叔,我可是你父親的師弟。"沐禹盯著他道:"你為什么陷害我?那些人都是你殺的對不對?"天目使者冷哼一聲道:"那些人都是死有余辜,要么不聽我的話,要么為朝廷做事三心二意,不盡心盡力,留著他們也是無用。"沐禹慍怒道:"那又何必害我,又為什么要?dú)⑻扉T的人?"天目使者從腰間拿出號天金牌晃了晃道:"我得了號天金牌,我就是門主,凡是不聽話的都得死。至于你……"天目使者摸了摸額頭上的傷疤,臉抽搐了一下,惡狠狠的說道:"因為你是沐星齊的兒子!若你一直躲著不出來,那倒無事,怪就怪你這個好父親非要拉你出來墊背。我忍氣吞聲等這個機(jī)會有十幾年了,只想拿回本來屬于我的東西?,F(xiàn)在沐星齊就算沒有死,也成了廢人,我的機(jī)會來了。"說著,天目使者竟得意的狂笑起來。
沐禹疑惑的問道:"我父親拿了你什么東西?"天目使者板起臉咬著牙道:"天雷刀和天雷刀譜。"沐禹冷笑一聲道:"既然它們是你的東西,怎么會在我父親手里呢?"天目使者聽了這句話暴跳如雷:"小子,你沒必要問那么多。我只問你一句,你手里有沒有天雷刀譜?"沐禹傲然道:"有又怎么樣?你也奪不去。""小子好狂妄。"天目使者還未動,那金錐天童已如大鳥一般撲了上來。沐禹已知他袖子里藏著的錐子,藏鋒如靈蛇出洞,只管往他袖管卷來。他也領(lǐng)教過了沐禹劍法的精妙,不敢有絲毫大意,雙錐穿袖而出,像是拿在手里的兩把短刃一樣運(yùn)用自如,迎著藏鋒上下?lián)]動。金錐天童動作快,沐禹比他更快,直把他攪動的身子連連翻滾,沐禹手上藏鋒一帶一送,那金錐天童身形不穩(wěn),重重的摔了出去。葉峰和盧天保帶著十幾個爪牙卻把朱馥他們迫在角落里,剛開始兩邊都有顧慮,盧天保的長鞭施展不開,怕傷了自己人,而朱馥也不敢使用暗器,怕誤傷自己人。朱馥見梅氏姐妹和王掌柜都在身邊,于是向葉峰他們?nèi)龀鏊箸S,如天女散花一般向眾人襲來。那葉峰和盧天保識得厲害,趕緊跳開,那些爪牙卻紛紛中鏢,倒在地上,這卻給了盧天保施展的機(jī)會,他長鞭一甩,向朱馥她們卷來。
王大掌柜已經(jīng)欺身向前,把朱馥她們擋在身后,雙錘去迎盧天保的軟鞭,盧天保的鞭如毒蛇吐信,并不碰錘,只往王掌柜左手臂纏來。朱馥剛喊了一聲"小心",鞭子已纏住他左手臂。盧天保手上用勁一拉,王掌柜左手臂上被拉出幾道鞭痕,他并未在意,舉錘想奔盧天保砸來,卻覺得手臂發(fā)燙,低頭一看,手臂已是淤黑,還有灼燒感,繼而手臂發(fā)麻,無力提起銅錘。盧天保嘿嘿奸笑道:"讓你嘗嘗我這鞭子的厲害,它上面可是我涂了七步蛇毒的,又加了一些草藥,毒性更猛,沾著讓你皮膚潰爛,手腳無力,若侵入血液,不過半刻你就得斃命。"朱馥趕緊過來扶住王掌柜,那梅氏五姐妹挺身向前護(hù)住他們。葉峰在后面一聲忽哨,又從門外進(jìn)來十來個人,葉峰揮手道:"把她們拿下。"沐禹見盧天保傷了王掌柜,又帶著爪牙圍住朱馥她們,便丟了天目使者,飛身向葉峰和盧天保他們沖來。
葉峰和盧天保知道沐禹的厲害,都趕緊躲開,那十來個嘍啰被沐禹揮劍沖散,朱馥幾個人跟著沐禹向外沖去。天目使者怒吼一聲:"飯桶,給我攔住他們。"一伸手把披風(fēng)扯掉,腳蹬地而起,大刀向沐禹他們砍來。王掌柜撇開眾人,右手錘脫手而出,向天目使者飛來,天目使者識得他這錘兇猛,不敢硬碰,翻身被迫退回。金錐天童從地上爬起來,招呼葉峰和盧天保一起追來,沐禹帶著朱馥她們已經(jīng)沖出門外,王掌柜反手從里面把門關(guān)上,左手銅錘換到右手,大吼道:"你們快走。"身子向前猛沖,銅錘只管胡亂揮舞擋住金錐天童他們。
金錐天童、葉峰和盧天保三人見王掌柜如瘋了一樣,對他這種不要命的打法一時也毫無辦法。只見天目使者從他們頭頂掠過,他已看出王掌柜已是強(qiáng)弩之末,忽然出手,大刀向王掌柜脖子砍來,王掌柜舉錘相迎已是遲了,一顆頭顱被削飛。金錐天童等人見殺了王掌柜,破門而出。沐禹和朱馥她們正與埋伏在外面的鷹爪廝殺,見天目使者殺了王掌柜帶著幾個走狗沖出來,沐禹已是恨的咬牙切齒,也不再存什么仁慈之心,使出移形換影的輕功,身法飄忽不定,手里藏鋒揮舞的已是無形,只見青光道道,那些嘍啰哪里抵擋的住,再加上朱馥和梅氏姐妹也是奮力廝殺,那十幾個爪牙或死或傷都倒在地上。金錐天童帶著葉峰和盧天保他們剛要上前,天目使者一揮手阻住他們,大叫一聲:"弓箭手何在?"隱藏在暗處的二十個弓箭手立即拈弓搭箭出現(xiàn)在亮處,前面十人半跪拽弓掛箭,后面十人側(cè)立拉弓如滿月,箭在弦上,對著沐禹和朱馥她們,各人背上背著箭筒,里面插著十幾支箭,一看就知是訓(xùn)練有素的能手,只等天目使者一聲令下,便要射向沐禹和朱馥幾人。
天目使者望著沐禹嘿嘿一笑道:"小子,你的劍舞的再好,你也難當(dāng)這些個個能百步穿楊的弓箭好手的利箭。就算你厲害,可以擋得幾箭,難保你的同伴不成為靶子,還是別逞能了,乖乖投降。"沐禹看了一眼那些弓箭手,又看了看身邊的朱馥她們,覺得天目使者并不只是恐嚇,如果弓箭射來,也顧不得這么多人,必定會有人被箭所傷。朱馥道:"沐公子,我們和他們拼了,我和姐妹們才不會束手就擒。"沐禹卻收了劍,向天目使者說道:"你想怎么樣?"天目使者道:"我已經(jīng)說過了,我只要兩樣?xùn)|西,天雷刀和天雷刀譜。"沐禹哼了一聲:"你是不是瞎了眼,我身上哪有什么天雷刀?至于天雷刀譜,我給你也無妨,但我沒帶在身邊,我可以告訴你它在哪,你只要先放了她們,讓她們走。"金錐天童怒道:"大膽,敢如此和使者說話,你是活膩歪了。"天目使者擺了下手道:"天雷刀現(xiàn)在是不在你手上,但你父親就沒把它交給你?你似乎沒有聽進(jìn)去我說的話,我要的是天雷刀和刀譜,二者缺一不可!你現(xiàn)在沒有給我講條件的資本,告訴我,它們放在哪了?"沐禹見他如此,心里明白這兩樣?xùn)|西對天目使者一定非常重要,天雷刀譜確實在自己手上,據(jù)師父南宮闕說,這是父親把他托付給南宮闕時一并交給師父的,但這近二十年來,南宮闕并未讓他學(xué)過刀譜上的一招一式。他記得師父也看過刀譜,但只是皺眉,又把刀譜還給他讓他好好保存,說這是他父親留給他的,雖然不可學(xué),卻也是個念想。沐禹曾問過,為什么不能學(xué),南宮闕解釋說這刀法太戾氣霸道,出刀動輒殺人傷人,還是不學(xué)的好。沐禹最聽師父的話,也不想著學(xué)這刀譜了,只是一直把它帶在身上。
沐禹正自踟躕,只聽朱馥道:"沐公子不要信他的鬼話,不要給他什么刀和刀譜,不給他便罷了,給了他,他也不會放過我們,不要讓他拿我們要挾你。"天目使者狠狠向朱馥瞪去:"小丫頭伶牙俐齒,自以為聰明,卻不知死活,惹惱了本使者可是你們自找的。"說著一揮手,那二十個弓箭手蓄勢而欲動。忽然一個灰影似從天而降,悄無聲息已經(jīng)站在那些弓箭手身后,長劍錚的一聲彈出,好像一條細(xì)長的絲帶飄出,已有三四個倒地,其他人見了慌了手腳,也顧不得弓箭再像沐禹他們射來。那灰影動作迅捷利索,手中長劍更是舞的飄忽快速,那些弓箭手只見他人影晃動,卻不知他身在何處,個個已是手臂被劃傷,弓箭掉在地上。沐禹眼疾如鷹,早看清來人是誰,正是師父南宮闕,大喜過望,見他如此干脆便化解了弓箭手的危機(jī),立即回頭對朱馥她們說:"快走?。讉€人跟著沐禹往外沖去。
金錐天童、葉峰和盧天保三人同時上前攔截,南宮闕長身一縱,早已跳到他們中間攔住他們。盧天保不知南宮闕的厲害,只管長鞭卷來。那南宮闕并不避讓,迎著他的鞭揮動利劍,他這劍可不是沐禹那劍,他這劍名叫"斷絲劍",是他們南宮世家的至寶,也是江湖上聞名的寶劍,殺人無聲,吹發(fā)斷絲,劍刃最是鋒利。二十多年前南宮闕憑這把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后來南宮闕封劍歸隱,這把斷絲劍已有二十年未現(xiàn)江湖了?,F(xiàn)在一出,鋒芒不減當(dāng)年,只聽嗖嗖之聲,盧天保的長鞭被削的還剩兩三尺長,盧天保和南宮闕正照了個面,只見南宮闕身長有八尺,后背微駝,臉白凈無須,儒雅內(nèi)斂,眼角和額頭皺紋卻如刀刻一般,卻又顯出這個人深沉難測。盧天保低頭看手上長鞭,大吃一驚,不想此人如此干練斬斷了自己的長鞭,而更讓他想不到的是這是他見到的最后一張臉。南宮闕在他還在驚詫莫名之時,利劍已經(jīng)刺穿他的咽喉,盧天保立即斃命。葉峰見了,嚇得趕緊往后退去,金錐天童也是大吃一驚,雙臂抖動,金錐從袖管飛出,向南宮闕飛來,沐禹見了喊一聲"小心",南宮闕早看到兩道金光飛來,手腕抖動,劍如飛瀑,把金錐打落,真的是針也扎不進(jìn)?;仡^帶著沐禹和朱馥她們已經(jīng)是走的遠(yuǎn)了。金錐天童和葉峰召集了手下要立即追過去,天目使者喝住他們。金錐天童恭敬的走到天目使者跟前問道:"那個人是誰?"天目使者惡狠狠的吐出三個字:"南宮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