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眼看親娘受辱
劉氏平時最喜歡跟張俊三鬧騰,總是說什么不過了,回娘家的話。
回娘家次數(shù)可以說也就比劉氏罵的臟話少那么一丁點。
張俊三的兒子才兩歲,叫小豆子,昨晚連氏剛入棺就被劉氏以患了風寒需要醫(yī)治給送回了娘家。
小孩子病痛都是大事,何況又是風寒。
東頭張家人并未說什么,只覺得連氏沒福氣,馬上下葬也不能聽聽孫子的響。
再回過來說,張俊三和劉氏那也是私下里小打小鬧,上不得臺面。
張俊四這話,可就是逼張俊三和劉氏明面上做個了斷,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
劉氏啊劉氏,能把一向持重懂禮的張俊四逼成這模樣,也是著實厲害。
張俊三聽后卻身子一個不穩(wěn)差點栽倒,站定后愣了半天都不說話。
他咬緊腮幫子,就那么一動不動地盯著張俊四。
張俊七都能看見張俊三鼓出來的后槽牙在臉上蠕動成痕。
這是,怨上張俊四了啊。
還真是,是非不分家宅不寧。
張俊三被劉氏蒙了心,她張俊七沒有!
“不知三嫂是從哪聽來的謠言?”
緩緩走到張俊梅身邊,張俊七居高臨下地質問坐地不起的劉氏。
院外看熱鬧的村民們眼睜睜看著一個瘦小的男孩兒由遠及近,從透明到有存在感。
這男孩兒清瘦的有些可憐,頭發(fā)亂糟糟的飛舞著,枯黃一團,就那樣炸在頭頂。
一眼看去像是村里大槐樹上沒搭完的鳥窩一般。
整張臉干癟清瘦,顯得鼻子大眼窩深,竹竿一樣的身材讓人一看就心生憐憫,卻并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格外注意。
這是東頭張家的老幺——張俊七。
“是??!劉氏,你倒是說說,是你親眼所見,還是道聽途說!”
這時,院子外猛地傳來一聲起哄聲,張俊七不由皺眉。
循著聲音源頭看去,原來是老光棍的鄰居張老柱。怪不得如此幸災樂禍。
“是啊是啊,劉氏你倒是講講清楚。”
“就是,這么平白無故污蔑自己的婆婆,可是不孝的大罪!”
人群中聲討劉氏的聲音越來越多,倒是未提張俊梅。
張俊七微松口氣。
她看的出來,今天這些人,就是沖著已故的連氏而來。張俊梅完全就是被劉氏給波及了。
想到劉氏最先污蔑連氏的話,張俊七就忍不住暗罵劉氏的險惡。
因為哪怕連氏真的與那老光棍沒什么,今日過后,也再難“清白”了。
流言才是殺人的刀,連氏何其無辜?
被奸污??!
這諾大一個莫須有的屎盆子扣上來,別說連氏已經(jīng)死了,便活著也要被逼死的。
張俊七眼前驀然出現(xiàn)了一個慈眉善目的女人。
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為人溫潤,說話永遠都是輕聲細語,就連走路都帶著幾分江南女子的韻味。
實是罕見的婉約農(nóng)婦。
就是這樣一個個子不高,身材嬌小,性子好到被人騎在脖子上的女人,照顧著這一大家子的吃喝日常。
而這個家里,最有資格為連氏說話的一家之主,此時卻根本看不見人影。
張俊七努力地壓下心中的不平,不讓自己的情緒表露出來。
她剛重生來沒多久,對連氏沒有過多的母“子”情。
可連氏對原主的好歷歷在目,讓她這個曾被仇恨充斥的人都能體會到的濃濃的母愛。
而一家之主張根生,和連氏夫妻幾十年,還不如她這個昨天才來到的“穿越者”。
地上坐著的劉氏抬頭古怪地打量著有些不合常理的張俊七。
劉氏自問,她是最了解小七尿性的。
平日里作賤自己的親娘可是沒少下功夫,就連自己讓連氏倒尿桶,不也沒說什么?
怎么今日,反倒質問起了她,這個小七,到底在搞什么?
繼續(xù)斜了張俊七一眼,劉氏調(diào)整成面對院外而坐的姿勢,倒是也哭訴了緣由。
“這可是隔壁周嬸子告訴我的。周嬸子對我好,看不慣婆婆成日間欺負我,所以才說的”
“虧的我這兩日哭的像個淚人,卻不想,婆婆竟然……”
說著說著,竟是哇哇地哭個不停了。
張俊七:“……”
日日磋磨,成日欺負。
到底是誰欺負誰?。?p> 好個劉氏,竟說的這樣臉不紅心不跳。
而且,昨晚也不知是誰天一黑就拉著張俊三鉆進了屋子。
靈堂內(nèi),劉氏哪里呆夠超過半個時辰的??揿`更是無從談起。
還有隔壁周嬸子,太陽又沒有從西邊出來,周嬸子怎么會跟東頭張家的人有牽扯?還跟劉氏說這種害人清白的鬼話?
大張村的村民多數(shù)姓張,只有少部分是從別的地方遷移而來。
原本村子發(fā)展的挺好,因為十多年前那場慘絕人寰的大旱,村民走的走,死的死。
張根生帶著妻兒在山上待了半年,吃野菜樹皮才勉強活了下來。但也因此被村子里的人排斥。
憑什么大家都死的死逃的逃,張根生一家人卻沒事?
于是,張根生一家被趕到了村東頭,孤孤單單地搭起了一個小茅屋,與村里幾乎隔絕了。
直到張俊七五歲時,周大嬸帶著兒女搬進了大張村,住在了她家隔壁,成了僅有的鄰居。
那時候的東頭張家算是整個大張村唯一全活的人家??恐h老爺給的獎賞,已是起了土房。
周大嬸雖與東頭張家是這么多年的鄰居,但并未有過任何交集。
平時更是連話都不說。
而周大嬸多年來謹言慎行,從不說他人壞話,也從不管他人閑事。
周大嬸的話,該死地具有說服力。
這個周大嬸也是個怪人,明明是鄰居,卻對連氏多年來的好意視若無睹。
對于劉氏欺辱連氏,周大嬸及兒女也從來都是冷眼旁觀。
誠然,原主比周大嬸和劉氏還要不如。
眼看著親娘被劉氏日日磋磨,也不曾動容一分。
比起劉氏,原主才是最傷連氏心的那一個。
劉氏從來都是趁著男人們不在家才欺壓連氏,即便男人們在家,又有她為劉氏打幌子。
所以,一家人,竟是沒個人能證明劉氏的惡行。
她來了,連氏已經(jīng)死了。
死了,還要被劉氏這般羞辱。
原主啊原主,你呢?你為何能做到日復一日地無動于衷?
張俊七真的想不通,原主,劉氏,還有周大嬸,到底為什么那樣對待連氏。
“真沒想到,連氏竟然真的做出這種事?!?p> 一直嗑瓜子的趙爺爺唏噓不已地感慨。
蒼老的感嘆,在所有人都不發(fā)聲時準確地傳至每個人的耳里。
好像,做錯事的,真是連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