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德顯然低估了輿論的影響力。
事情一旦發(fā)酵便根本不受控制。加之沈明臣身為江南才子自帶的名氣,使得那首譏諷詩迅速在杭州大街小巷傳播開來。
連帶著還有那句霸氣的‘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無數(shù)憤怒的百姓拿著周記書坊續(xù)寫的贗稿討要說法,聲稱周家必須退錢。甚至有的人要去縣衙報(bào)官,告周記欺詐。
面對這種局面周有德深受刺激一病不起,每日除了喝些湯藥、吃幾口稀飯便是臥床休養(yǎng),連最愛的《寶劍記》也沒心情聽了。
周家雖然家底豐厚,但也經(jīng)不起這么折騰。
一連數(shù)日沒有進(jìn)項(xiàng),伙計(jì)的工錢還得照付,加之還要給眾多老主顧退錢,再拖下去實(shí)在承受不起了。
終于在將養(yǎng)了幾日能夠下地后,周有德決定厚著臉皮去向徐家少爺徐言賠罪。
他打聽到徐言住在三臺山,便乘舟前往。
賠罪自然要有誠意,周有德的誠意便是管事周大富。
他已經(jīng)想好將所有罪責(zé)推到周大富身上,從而撇清自己。
可憐那周家管事被人五花大綁,嘴上塞了破布堵住,頭上還蒙了布袋。
待船??吭诖a頭,周有德命令兩個(gè)仆人將周大富扛了下去。
迎面是一棟清秀的二層竹制小樓。周有德心道應(yīng)該就是這里了。
他大病初愈身子極為虛弱,方是走出幾步便累得氣喘吁吁。
心中不由得哀嘆道,這究竟是造的什么孽啊。
事到如今他已經(jīng)全看明白了。
這就是徐家人設(shè)下的一個(gè)局,而他竟然傻傻的往里跳。
現(xiàn)在只有得到徐家的原諒,周記書坊才能繼續(xù)生存下去。
不然就憑這件事后落下的名聲,便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好不容易走到小樓近前,周有德卻是被人攔住。
他賠上笑臉說明來意后便靜靜的等著,不敢向前多走一步。
沒辦法,形勢不如人,只能夾起尾巴做人了。
卻說徐言正在和沈明臣下棋,聽雙喜稟報(bào)說周有德來了,便沖沈明臣笑道:“嘉則,為師說什么來著,這老東西耐不住了吧?!?p> 沈明臣連連稱贊道:“恩師真乃神機(jī)妙算小諸葛也?!?p> 徐言被這個(gè)彩虹屁吹得有些舒服,伸了個(gè)懶腰道:“他想要見我,我卻不想見他。叫他回去吧?!?p> 雙喜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路小跑下了樓。
“我家少爺說了,他不想見你,請回吧?!?p> 周有德直是愣住了。
這也太直接了吧?也不找個(gè)理由說辭?
他來之前怎么也想不到徐言會拒絕見他,一時(shí)卻是有些亂了方寸。
“還請?jiān)偻ǚA一聲,老朽是來專門向徐公子賠禮的?!?p> 小書童搖了搖頭道:“你這人好生奇怪,少爺都說了不想見你,你怎么厚著臉皮往上湊呢?!?p> 周有德被臊的面頰通紅,實(shí)在不知該說些什么了。
“來呀,把那廝給我拖翻在地狠狠的打!”
他心道徐言這是存心給他下馬威,既如此他便也不要面子了。
兩名健仆當(dāng)即把周大富踢翻在地,一陣拳打腳踢。
可憐那周管事被堵著嘴,只發(fā)出一聲聲低沉的嗚咽。
雙喜畢竟心腸軟,最見不得這種場面,便皺眉道:“你叫人別打了,我再去問問少爺好了?!?p> 說罷轉(zhuǎn)身回到竹樓中。
卻說雙喜拾階上樓,將所見之事一一與徐言說了,還嘆聲道:“少爺,那人怪可憐的,他們下手太狠,我怕鬧出人命吶?!?p> 徐言也覺得把周有德晾的差不多了,便沖雙喜道:“叫他上來好了?!?p> 沈明臣見狀識趣的拱手道:“恩師,我先回避一下?!?p> 說罷起身走到了屏風(fēng)后面。
但聽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雙喜率先登樓而上。走在后面的是周有德,之后是周家的兩名健仆。至于周大富則是被他們扛上來的。
一到二層那兩名周家健仆便把周大富甩了出去,就如同碼頭卸糧食一般粗暴。
但聽一聲悶響周大富被摔得吃痛不已連連打滾。
徐言皺起眉頭,這樣搞把他別業(yè)的地板砸壞了算誰的?
“老朽乃是周家家主周有德,特地前來向徐公子賠罪?!?p> 周有德索性拉下了臉皮,沖徐言作了一揖。
徐言明知故問道:“周員外此話何意?”
周有德雖然恨得牙根發(fā)癢,卻是作出一副悔恨狀,指著地上的周大富道:“此人乃是老朽府中管事周大富。之前這狗殺才背著老朽想要竊取《西游釋厄傳》的手稿。未遂之后便命人捉刀續(xù)寫贗稿。此舉已是犯了行規(guī),罪無可恕。老朽管教不嚴(yán),也有失察之錯(cuò)?,F(xiàn)特將此人帶來交由徐公子發(fā)落。還請徐公子能夠網(wǎng)開一面?!?p> 徐言心道這老狗變臉真是比翻書還快,這就想要甩鍋給手下了?
“周員外這話徐某就聽不明白了?!?p> 徐言淡淡笑道:“聽這意思,這都是周大富一人所為?”
“正是。”
周有德擠出一抹笑容道:“老朽知道此事對貴店頗有影響,愿意予以補(bǔ)償?!?p> 說罷從袖子里摸出一疊銀票,遞給了小書童。
雙喜接過銀票,上前幾步交給了少爺。
徐言瞥了一眼,五千兩銀票,這個(gè)周有德倒是真舍得。
“周員外如此深明大義,徐某佩服?!?p> 送上門的銀子為何不要?
徐言不著聲色的將銀票收下,仿佛根本沒發(fā)生過這件事一般。
“這么說來,徐公子原諒老朽了?”
周有德面露喜色。
“既然此事徐員外事先并不知情,那又何罪之有?”
徐言笑了笑道:“看來這是一場誤會了。至于這人嘛...”
周有德趕忙道:“還請徐公子一定狠狠教訓(xùn)他一番。”
“既如此,便這樣吧?!毙煅灶D了頓道:“送客。”
周有德千恩萬謝后,才告退離去。
周家一行人走后,沈明臣從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
“恩師,這件事便這么算了嗎?”
徐言冷笑一聲道:“當(dāng)然不能就這么算了。既然他周有德把人證都送來了,我若是不報(bào)官豈不是對不起這一番美意?!?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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