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偷光

　　陳子尚不是第一次偷偷在她窗下借著微弱的燭光看書，但卻是第一次被她發(fā)現(xiàn)，大概是天氣炎熱了些，她披著外衣想將窗戶撐得大些，一不小心瞟到了蹲在床下認(rèn)真讀書的人，她的膽子大，細(xì)細(xì)盯了一會才發(fā)現(xiàn)是家里嬤嬤的兒子。

　　“陳子尚?！彼p聲喚道，可他讀書入了神，一時沒有聽見，夏竹溪皺眉，順手拿起小幾上沒有收好的沙袋往他頭上一砸，“你在做什么？”

　　“小……小姐?！?p>　　“叫本小姐作甚？站著別動?！毕闹裣D(zhuǎn)身換好衣服，推門而出，“怎么偷偷待在此處？”

　　“我聽聞杜嬤嬤的兒子考上了秀才，已經(jīng)將她接出府去了。”陳子尚捏著手里的書，往身后藏了藏。

　　“你也想試試？”夏竹溪隱約聽說過這事，杜嬤嬤的兒子早就考上了秀才，消息傳來的時候父親就說要將杜嬤嬤放出去養(yǎng)老，只是拖了許久才將人接出去，怕是因?yàn)閯倓傊煤卯a(chǎn)業(yè)，“我是很久沒見杜嬤嬤了，她兒子自從考上秀才之后，在家里就見不到她了，怕是被父親好好安置了。”

　　“杜嬤嬤原是家生子，母親做主嫁了個貧苦老實(shí)的讀書人，她也是好福氣，養(yǎng)了有出息的兒子，連帶著自己也享了福?！毕闹裣⒅愖由校澳隳赣H原就是讀書人家的陪讀侍女，若不是原本的主家出了事也不至于輪落到我們家來做個管事嬤嬤?！?p>　　“你有這個心是好，現(xiàn)下讀書也不遲，怎么偷偷在我窗下看書，眼睛看壞了怎么好？”

　　“房中無燈?！标愖由械痛怪^，到底說出了實(shí)話，“我若刻苦些，能早日出人頭地，母親也能輕快些?！?p>　　他年紀(jì)不算大，只是從未正經(jīng)開蒙過，大多是他母親閑來無事時一句兩句地教他一些，他自幼喪父比不得別人可以跟隨家人住在府外自己家中，寄人籬下總得守著規(guī)矩，沒有挑燈夜讀影響他人休息的道理。再者說下人們能分到的蠟燭煙大不夠明亮，看書實(shí)在吃力，偶然聽別人說小姐是個怕黑的，房里整夜點(diǎn)著燈，這才存了夜間拿書出來看的心思。

　　“你不怕被丫頭們看見？”

　　“我偷偷來看過幾次，小姐每日晚膳后就讓她們散了，我才敢偷偷來的。”

　　“好機(jī)靈。”夏竹溪從來不喜人多，尤其夜間她睡覺又輕，連多個人在旁邊站著都不耐煩，總喜歡打發(fā)他們下去，“你在讀什么？”

　　“我在看千字文?！标愖由杏行┎缓靡馑?，他比夏竹溪還要大一歲，因?yàn)闆]有拜過師傅，學(xué)起東西來要慢一些，一般像他這般大的孩子應(yīng)該都讀到《弟子規(guī)》了。

　　“好巧，我剛學(xué)完《千字文》，你都認(rèn)識這些字嗎？我當(dāng)時學(xué)的時候好多都不認(rèn)識。”夏府這代只有兩個孩子，夏竹溪的哥哥年紀(jì)要大一些，在城外的書塾里讀書，她這一個獨(dú)女自然是請了師傅來家里教學(xué)，家中對她很是上心，請來的女先生什么都教一些，教的慢些但讀書女工卻是樣樣不落的。

　　“有些不認(rèn)識的?！标愖由杏行┎缓靡馑?，母親有些忙先教他背了千字文，好在他記性不錯，聽幾次也背的下來，可是字是怎么寫的，還要拿著書邊背邊認(rèn)，這么識字開蒙的，他怕是第一人。

　　“陳嬤嬤每月的月錢怕是給你買書和文房四寶都不夠?！毕闹裣眠^他手中的書，翻了幾頁，感覺紙質(zhì)印刷都很不錯，看起來是對他很寄予厚望，“嬤嬤忙，你若是有不認(rèn)識又來不及問的，晚膳后偷偷拿來問本小姐，本小姐教你。”

　　“多謝小姐?！?p>　　“你下次再來偷偷在窗邊敲三聲，我知道你來了給你開窗，光亮一些你看的也清楚些。”她拽住陳子尚的胳膊，“不許跪，你又不是我家的仆人，用不著跪我。”

　　“多謝……”

　　“也不必謝，他日你若出人頭地，好好報答我便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