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翔府。
蘇軾一行抵達鳳翔府,拜見了知府宋選。寒冬臘月,屋外寒風刺骨,宋選將蘇軾一家人請入房中,命人送來炭火讓其暖暖身子。
待蘇軾等人臉色明顯紅潤后,宋選命人將其一家人安頓到一處荒廢已久的官舍里,特意囑咐蘇軾沿途奔波勞累,先行休息幾日再來辦公。
蘇軾堅決推辭,表示明日按時到崗,絕不耽誤工作。
蘇軾拜別宋選,在衙役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宋選為其準備的官舍。
衙役推開大門,眼前的一幕,讓蘇軾等人驚呆了。
冬日樹葉凋零,小院雖無半點綠色,卻被打掃得一塵不染。院內(nèi)水缸、石凳等物擺放整齊,門窗紅中透亮,看樣子不久前被粉刷過。蘇軾來到院子最中間的一間廂房,只見屋內(nèi)陳設(shè)、用品一應俱全,最重要的是竟然還有一張小床,看樣子是為蘇邁準備的。
蘇軾震驚地看著衙役:“這……這是荒廢的宅子?”
衙役笑道:“幾個月前是荒廢的,宋大人聽說蘇大人要來,便命人重新修葺了,屋內(nèi)擺設(shè)也是隨后添置的?!?p> 蘇軾撫摸著小床,此床做工精細,手感順滑,絕對不是一般木匠能做出來的,問道:“這床也是宋大人命人做的?”
衙役道:“宋大人不知從何打聽到蘇大人有一名幼子,便讓城中手藝最好的張木匠做了這個床,還特意讓小的囑咐張木匠做得精細些,以免小孩子皮膚嬌嫩,被木頭上的毛刺劃傷?!?p> 蘇軾感激涕零:“沒想到宋大人做事如此心細、周到,竟然為我這一個小小的判官做到如此地步?!?p> 衙役笑道:“蘇大人剛來,時間長了就知道了,我們宋大人體恤下屬、關(guān)心百姓,事無巨細皆盡心為之,可是一位難得的父母官呢!”
蘇軾在來的路上曾無數(shù)次設(shè)想自己的上司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可他萬萬沒想到?jīng)]想到竟是如此一位謙和、細心之人。
王弗從廚房轉(zhuǎn)回來,剛一進門,看到屋內(nèi)的小床,感動得潸然淚下,對蘇軾道:“這宅子也準備得太周全了吧!我剛才去了趟廚房,沒想到里面不光鍋碗瓢盆一應俱全,竟然還準備了米和菜?!?p> 衙役解釋道:“宋大人說你們剛到鳳翔,人生地不熟,就命小的簡單準備了些米和菜。你們湊合吃著,等以后對這兒熟悉了,自行采購便是?!?p> 蘇軾本是性情中人,宋選這一系列舉動早已讓他感動不已,因衙役在旁強忍淚水。怎奈聽王弗說到廚房之景,最后的忍耐被徹底擊垮,他眼眶含淚,對衙役道:“代我向宋大人轉(zhuǎn)達謝意,蘇某何德何能竟得宋大人如此關(guān)照,感激涕零,無以言表,日后定當竭盡全力輔佐大人。”
衙役點點頭,囑咐了些宋大人交代的事便回去復命了。
王弗和小念在廚房簡單做了些飯菜,一家人吃飽后便各自回房。
任彩蓮抱著熟睡的蘇邁回到蘇軾、王弗隔壁的廂房,準備早點休息。小念、阿正將宅子各處歸置了一下才回房就寢。
王弗洗漱完,在窗邊桌前坐下,看著桌子上準備的銅鏡、木梳和一些簡單的胭脂水粉,感動道:“宋大人……真的讓我太震撼了!我常年居于深閨,未曾與官員接觸,原以為他們都是高高在上之人,不料竟如此親切隨和。軾哥哥,以后你一定要多向宋大人學習,做一位體恤下屬、愛護百姓的好官?!?p> 蘇軾將手按在王弗的雙肩上,道:“放心吧,宋大人以身作則,我自當堅守此道?!?p> 王弗將手搭在蘇軾的手上,透過銅鏡注視著身后的蘇軾:“你為人耿直、豪爽,雖為書生卻少了些迂腐氣,大家與你相處自然覺得甚好。但如今官職在身,性子可要收斂些,凡事三思而后行啊。”
她知道蘇軾直爽的個性已隨其二十余年,一時半會兒也改不了,只盼他能多加注意,免得言多必失。
蘇軾明白王弗的顧慮,點頭道:“我知道,我會注意的。”
次日。
蘇軾一早便去府衙報道,簡單熟悉下工作流程便開始了第一天的工作。雖然第一次接觸公務,但他記性好、悟性高,不到半日便已上手,令宋選非常滿意。
幾日后。
蘇軾的一位朋友路過鳳翔,知道他在此地為官,便在鳳翔府的鳳鳴驛館住下。
蘇軾前往會客,一抵達鳳鳴驛館,看著眼前的一幕,震驚道:“這……這還是我當年住的那個鳳鳴驛館嗎?”
蘇軾當年和蘇轍、蘇洵一起赴京趕考,曾路過此地準備借宿于驛館,不料里面環(huán)境惡劣無法居住,三人只得離開,到城中的客棧投宿。
才六年光景,此地竟煥然一新,若不是門頭匾額上寫著“鳳鳴驛”三個字,他實在不敢相信這就是當年他們父子三人倉皇而出的那家驛館。
蘇軾踏進驛館大門,刻意放慢了腳步,仔細打量著院內(nèi)的景致。
樹木凋零、花草枯萎,看上去有些蒼涼,但是從整體布局可以想象得出來年春暖花開,此地必是春意盎然、一派生機。
他來到朋友所住的廂房,廂房內(nèi)陳設(shè)猶如官府、廟觀或者富人之宅。如此裝潢、布局讓各地途徑此處借宿之人仿佛置身家中,無不高興地流連忘返。
蘇軾命人將負責管理驛館的官吏召喚到廂房內(nèi),問道:“我?guī)啄昵奥愤^此地,鳳鳴驛中破敗不堪,如今竟成此番光景,是何故?”
官吏回稟道:“今年八月,宋大人到任,看到驛館破敗不堪,說此處作為接待往來行人之所,怎可小覷。經(jīng)過一番考察后,九月便命人開始修葺此處。當時召集民夫三萬六千人,木以根計,竹以竿計,磚瓦、釘子以枚計,秸稈以石計,總共耗費物料二十一萬四千七百二十八。宋大人默默無聞地命人完成如此龐大的工程,城中百姓自始至終竟不知道此事,令我等好生敬佩?!?p> 蘇軾聽后感慨道:“世人常常只追求做大事,而對小事不屑一顧。宋大人如此勤勉務實、從小事做起,無不盡心而為,好生令人敬佩啊!”
官吏點頭附和道:“可不是嘛!如今路過鳳鳴驛借宿之人,無不夸贊此處,殊不知都是大人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