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自入羅網(wǎng)
楊青平這會兒也沒了嬉笑的樣子,站起來,沉著聲問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畢竟“少城主”應(yīng)該在樓下飲酒作樂才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不覺間,他的步子還順著屋脊往后挪了挪。
蘇修右手握著長簫,一下一下敲在左手的掌心,敲得楊青平的心也一緊一緊的,她往前邁了一步,說道:“我不是說了嘛!楊公子壞習(xí)慣多的很,偏愛自投羅網(wǎng),少城主可別是忘了,您可是自報家門的吶!同名同姓哪有這么巧的?偏偏您還毫不掩飾?!闭f著,蘇修還心情頗好地指了指楊青平那寸步不離身的折扇,“諾!少城主的折扇,可是在洛煌城出了名的吧!”出了名的丑。
楊青平內(nèi)心苦澀,暗嘆運氣不好,尋常人哪會在意這些。再說了楊青平這名字,當(dāng)真普通,大街上一拉一大把,當(dāng)年他還因此嫌棄過自家老爹的文采。
楊青平面上雖是淡定,翩翩公子樣搖著折扇,還做著風(fēng)流倜儻,只是那外側(cè)的腳尖卻是出賣了他的心思。他在想著,自家侍衛(wèi)們就在屋頂下,他是現(xiàn)在喊聲“救命!”,讓樓下的“少城主”聽出他的聲音趕來救他穩(wěn)妥些,還是現(xiàn)在趕緊溜下去來的靠譜些?
嗯,還是跑吧!他怕還沒喊出聲來,就被這位蘇姑娘給戳死??!況且,他不要面子的嘛?
“呵呵!蘇姑娘,這兒夜風(fēng)涼了些,”這話還沒說完,楊青平卻是折扇一收,轉(zhuǎn)身便飛下了樓,待衣角落下屋檐,余下半句才姍姍來遲:“我這便先下去了?!?p> 蘇修看著楊青平落跑的樣子,忽地就知道了,杜仞那時把她打下屋檐,為何追下來時是那么地不緊不慢,因為心中知道到手的“獵物”是跑不了的,只不過她的運氣稍微好了些罷了。
楊青平覺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極了,碧湖樓這么多窗,關(guān)哪邊的不好,非得把這扇窗給關(guān)了。
蘇修拿著長簫當(dāng)長劍使,追著下來,趕巧劃開了楊青平要去推窗戶的手,“看來少城主今兒個運氣不太好,搬不了救兵了。”
楊青平內(nèi)心:誰說的!跟自己的小命比,這點面子算什么?
當(dāng)下就想嚎一嗓子,“救!”命……唔!
方才,眼見著楊青平張嘴要喊,蘇修怕真把人給引出來壞了事,眼疾手快地一棍子就給呼他嘴巴上了,當(dāng)下,楊青平的嘴巴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
楊青平的手顫顫巍巍地抬起,捂上自己痛的快沒有知覺的嘴皮子,想哭:臥槽!救命?。∵@他媽是魔鬼嘛?老子破相了??!
接收到楊青平眼淚汪汪的控訴,蘇修一時僵硬,好像是有些過分了,她清了清嗓子,掩下尷尬,故作冷漠道:“少城主,請吧!”
楊青平深覺自己一時跑不了,苦澀地捂著嘴,晃著扇柄,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走吧走吧!你大爺?shù)模「阕哌€不行嘛?
蘇修看著楊青平踩在屋檐上那踉蹌的步伐,以及那一步三回頭看著窗戶的姿態(tài),琢磨了一下,索性趁他不注意直接點了穴道,暫時封了他的啞穴和內(nèi)力。
被拖著從七樓縱身躍下的楊青平:“……”內(nèi)心早已驚恐到變了形。
落地時,楊青平腿軟得站不穩(wěn),差點就撲在了地上,他說不出話,就這么幽怨地盯著蘇修,仿佛能從眼神里射出無數(shù)小刀子,扎死蘇修這丫的。
蘇修摸了摸鼻子,解釋道:“我這不是看少城主有些步履蹣跚,怕您掉下來砸到人就不好了。我?guī)е踩!?p> 楊青平想罵人,但他不敢也罵不出。
——
碧湖風(fēng)光正好,卻有一艘花舫正在悄然離開。
百玲舫上,鳧裊正在和破相的楊青平大眼瞪小眼,沒想到她就跳了個舞回來,主子都把人給逮著了,還要她何用?。堪?,本來她還想用那千古絕對,為她們百玲舫打一下名聲呢!這下也不需要了,直接帶人跑路吧!
鳧裊瞅了瞅楊青平那破皮的嘴皮子,只覺得自己的嘴皮子也在隱隱作痛,嘖!真狠!
鳧裊想起正事,轉(zhuǎn)頭對正在洗手的蘇修道:“主子,我現(xiàn)在就讓人準(zhǔn)備車馬去?!?p> “不用了,我記得云州六座商旅之城的水系是相通的,其中應(yīng)該包括少城主家的洛煌城才對?!碧K修一邊說著,一邊擦干手走到了方桌前坐下。
鳧裊討巧地遞過一杯溫茶,有些奇怪:“這樣來得及嘛?水路太慢了,可能會趕不上?!?p> 茶霧氤氳,飲下一口,唇齒留香,蘇修這才覺著內(nèi)里舒服些,說:“不著急,能到洛煌城便足以。云關(guān)已是囊中之物。”
聽著蘇修的話,楊青平偷偷摸索著茶壺的手一個趔趄,“碰!”一聲,桌上的青瓷壺便倒下了,楊青平覺得自己的脖子有些餿涼,這種話是應(yīng)該大咧咧地在人質(zhì)面前說的嘛?楊青平忽然覺得前途一片昏暗,他雖然是個玩世不恭的紈绔子弟,但是他也是知道的,這樣子的話,只會說給兩種人聽,一種是自己人,比如這位花魁之于蘇繡,還有一種就是……死人……比如他之于……呸呸呸!
不過!“什么叫云關(guān)已是囊中之物?”楊青平猛地一拍桌子吼道,這會兒他整個人都竄了起來,齜牙咧嘴的,也顧不得嘴角的疼痛了。
蘇修和鳧裊倒是不急不緩,蘇修依舊喝著她的茶,鳧裊慢條斯理地將青瓷壺扶正,而后用她那雪白的柔荑拖著下巴,手肘撐在桌面上,嫵媚的眼直勾勾地盯著楊青平,紅唇輕啟,那嬌滴滴的嗓音相當(dāng)勾人:“少城主~就是云關(guān)城要易主了的意思呀!很難懂么?”
這時,蘇修的茶杯已然空蕩蕩,她將茶杯輕置在桌面上,轉(zhuǎn)頭看向楊青平,笑意和若春風(fēng),說:“少城主且放心,您的命可是金貴的很,不會有差池的。這兩日,便在咱百玲舫好好休息吧,到了洛煌城,可就有的忙了。”說罷,蘇修起身便想出去。
楊青平卻是堪堪跨步擋住了蘇修的路,他雖持著“風(fēng)流不羈”,但也不是真的只顧縱情山水,有些事愿意多想想也就懂了,他蹙著眉,不太確定地問道:“你們想要拿我威脅我爹投降?”
楊青平這么一說,蘇修還真的思考了起來,左手抱著右手肘作為支撐,右手食指點著自己的腦袋,那模樣尤其認(rèn)真,歪著頭問道:“我也是有想過這個問題,你爹會為了你,將一座城池拱手想讓嗎?畢竟我也不愿意看到洛煌的繁華染上血色?。 ?p> “不會!”
意料之中的答案,蘇修繞過楊青平,走到他的背后,伸手將他按回座位,略微湊近了些,低聲問道:“那么,少城主會為了洛煌城城主,替我打開城門嗎?”
見楊青平躁動著想站起來,蘇修手中使了些勁,將楊青平死死地按在了凳子上,這是施壓。
楊青平背對著蘇修,看不見她神情漠然,只聽得她的言語輕柔:“少城主先別著急拒絕,只要你在北府軍破開洛煌城城門之前,親手打開城門,我便許你城主之位!”
見著這位少城主沉默無聲,蘇修也不在意,隨意地給他的肩膀撣了撣灰塵,示意他好好考慮,便徑自離開了。
洛煌城這樣的商旅之城,雖在高地,占據(jù)地利,對于北府軍來說,簡直不堪一擊,強攻亦不費多少力氣。只不過,到底耗費時間,要是在攻城之時,讓徒單里和反應(yīng)過來殺個回馬槍,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正所謂:上兵伐謀,其次發(fā)交,其次伐攻,下政攻城。
此時,還在云關(guān)的都行和徒單里和卻是怎么都想不到,這位少年將軍想要的哪止一座云關(guān)城吶!
對于蘇修來說,拿下一座云關(guān),難!但并不是不能!麻煩的是,面對屯扎在云州近半數(shù)的漠北左師,她該怎么守住這來之不易的云關(guān)城。所以她要給云關(guān)在云州找一個瞭望哨,那有什么比落于云關(guān)西邊高原的洛煌城更合適的呢?
對于云州東部來說,最重要的是云關(guān)??蓪τ谠脐P(guān)來說,最重要的則是洛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