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還治其人（4）
白石不聞弦外響，問一句琴聲何悠揚？
冰河難知言外味，道片刻干戈怎紛擾！
七弦泠泠，梧桐嘈嘈，悠揚的琴聲緩緩鋪開。此曲不論放在亭臺樓閣哪一處，都會有人搖頭晃腦地醉身其中，可惜了，在這灰石砌起的城墻之上，沒有人會欣賞，也沒有人敢欣賞。
此時，無論是北府軍還漠北左師，清音猶然在耳，卻皆是肅然，沒有一個人的臉上有多余的表情。仿佛這琴音落下的瞬息，便是生死相搏之時。
哦！要說醉心欣賞，那還是有一個人的，便是那邪肆張揚的漠北二殿下都行。
隨著樂曲漸入高潮，都行的笑容愈發(fā)得邪魅起來，俊美是有，可無人敢去欣賞。他原本頗有收斂的眼神也開始放縱，好似欣賞般，那視線直勾勾地定在正在專心撫琴的許朢舒身上，半分也不挪?？杉毲迫ケ銜l(fā)現(xiàn)，都行不知何時把他的紅玉笛給掩在了袖袍下。
這曲子似乎沒有尾聲，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許朢舒竟也沒有停下的意思，音調(diào)一轉(zhuǎn)便又進入了第五個旋律。
究其原因，那便要問霸虎了。第一段旋律的時候，霸虎便注意到了都行的異樣，于是他就說了：“公子，那氣息確實是蠱王無疑，不過他應(yīng)該是煉制的時候出了些岔子，并不是金蠶王?！?p> 許朢舒抬眼，按住留出位置的兩根弦，瞬間七弦改五弦，眼尾笑意不明：既然怕！那自然要好好磋磨磋磨呀！敢罵他？呵呵！
都行修的是以音御蠱，對音律的變化極為敏感，在許朢舒改弦更張時便意識到了不對，只是沒想到許朢舒竟然可以以音藏音，一時不察，等到他尋味到那雙弦撥出的是“百字令”時，他養(yǎng)在玉笛中的胭脂蠱已經(jīng)完全被百字令束縛住了。
這“百字令”是一種御蠱的樂曲，只需雙弦彈撥，源于失傳已久的南疆御蠱術(shù)，而自南疆一派避世后，中原便沒有再出現(xiàn)過百字令了。
雖說都行屬于北派一脈，但是對于南派神乎其神的“百字令”還是有所了解的，只是沒想到會在這里聽到。
要說這百字令的霸道之處就在于，一但蠱被束縛住，就不能強行中斷樂曲，不然不止蠱會失去控制，蠱的主人也會受到反噬。沒錯，反噬的不是奏樂的人，而是御蠱的人，因為本質(zhì)上，百字令是針對蠱的樂曲，蠱若受傷，蠱的主人定然討不到好。所以，放在以前，若是驅(qū)蠱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蠱被百字令束縛，定會選擇直接舍棄它。
此時都行也是有苦難言，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咽。若是喚作別的蠱，他不要也就不要了，可是這紅玉笛中的胭脂蠱雖說有些瑕疵，他不常示于人前，但其確實是貨真價實的蠱王。而在漠北皇室中蠱王是只有新皇才能擁有的！所以胭脂蠱他是斷不能舍棄的！
半柱香的時間很快就到了，香燼，曲不得不終，可兩軍數(shù)萬人眼巴巴等的那個人卻始終沒有出現(xiàn)。
都行緊緊攥著玉笛，忍下胸腔翻涌的氣血。故作輕松地吹了吹額前綴下的發(fā)絲，而后笑意盈盈地道：“喲！時間到了！看來蘇將軍這誠意不夠??！那……只能我親自去找了！”說著，他突然面露狠色，厲聲道：“列陣！攻城！”
隨著都行一聲令下，漠北左師的黑甲軍便迅速地向前推進，“鏘！鏘！鏘！”厚重的行軍聲，比戰(zhàn)鼓的咚咚聲，更擂人心。
幾乎是同一時間，段伯約怒吼聲響起：“弓箭手！準(zhǔn)備！關(guān)……！”
段伯約剛想說關(guān)城門，卻被許朢舒一把拉住，習(xí)慣溫潤的臉上少有地染上了肅色：“城門不能關(guān)！城門一關(guān)都行必然會想到這“空城計”是真的空城！到時候就算蘇修真的趕回來也來晚了！”
段伯約：“可是……”
許朢舒關(guān)節(jié)泛白：“不能關(guān)！”
……
最后，段伯約還是聽從了許朢舒的建議，“好……眾將士聽令！出城！迎戰(zhàn)！”
北府軍眾：“尊將軍令！”
城門下，段伯約帶著千人催馬上前，攔下了黑甲軍迫近的步伐，朝著都行喊道：“北府軍段伯約前來請教！”
話落，黑甲軍為首之人回頭去看都行的意思，見都行點頭，才對著段伯約道：“黑甲軍殷酉，請教！”
說著，兩人突然從馬上奮起，長槍和長戟在空中猛地一撞，“錚！”地一聲，便拉開了兩人生死相搏的序幕。
別看段伯約平時冷冷地，好似沒什么心思，他這槍法可是耍地周密，殷酉數(shù)招落下，段伯約的腳都沒有粘過地。
段伯約看殷酉這廝陰毒的很，破不了他的防，竟然直往下三路招呼，也是起了脾氣，一時不耐便露了破綻。誰知殷酉忽然揮戟上挑，直沖脖子而去，他側(cè)身險險地躲開，卻失了平衡，連踩了兩下馬背才找回功夫路數(shù)，安穩(wěn)地坐回了馬背上。
見此，殷酉收戟，漂亮地回到馬背上，昂首挺胸，表情輕蔑：“北府軍主將？不過爾爾！”
而不待段伯約氣憤，就眼見著一根破響之箭從漠北的軍隊中飛出，略過北府軍直朝城墻之上飛去。
段伯約猛地回頭，緊縮的瞳孔里映著一襲白衣：“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