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現(xiàn)代設施的日常其實非常單一且寡淡,安霖的日常就跟她從前唾棄的那種生活一樣。
睡醒了帶孩子,奶孩子,孩子睡著了還守著孩子,吃飯的時候視線也離不開他們,就連沖涼都是提著兩只耳朵的,只要孩子有一點聲響,便急匆匆的趿拉著鞋子跑出來。
這種生活不論是上輩子的安霖還是從前的安雨霖都大相徑庭,安雨霖性情孤傲,而安霖淡漠冷靜,她壓根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寄居在另一個身體里面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日里縫縫補補洗衣做飯含飴弄兒的良母生活。
雖然窮了點,但勝在安逸。
一場雨過去,天氣乍然轉(zhuǎn)涼,而今天,也是小家伙們來到這個世界九十九天的日子,俗稱百歲。
至于為什么明明才九十九天卻稱為百歲,她也是不知道的,只是聽長輩們提起,小孩子不能沖歲。
百歲的前幾天,陳妹又來找她商量,辦不辦個流水席,這是陳妹第三次問她了。
安霖想著洗三那會陳妹還在家里擺了個不算小的家宴,就是英伯娘和分水嬸吉祥嫂以及花嬸子和村長們坐一起湊了幾桌。她因坐月子并沒有出去,但是聽聲音很是熱鬧了一陣。
心里默默算計了一下,現(xiàn)在人的飯量大,不像她以前的社會,吃宴席幾乎都是走個過場?,F(xiàn)在的吃宴席那真的是敞開肚皮的吃,下巖村不是個小村落,滿打滿算有兩百多戶人家。像周大郎家里人口這么稀落的少之又少,按照每家以最低六口人來算。
兩百戶乘以六,一千二百個人還只是個保守數(shù)字,就算下巖村有一千二百個人好了,其中至少一千一百八十個她是不認識的,也就是說,一千多張嘴要吃到飽,這其中要準備的菜色要的話費就不說了。
且不說這地方能坐的下幾個人,還有吃飯需要的那些鍋碗瓢盆呢?還有來幫忙的人呢,哪一個不需要花錢。
上次洗三,陳妹已經(jīng)把錢花完了,這次她也很隱晦的跟安霖提示了。
只出不進的日子莫名心慌。
安霖當時默默的吸了一口氣,一千多個人,她看起來像是這么有錢的么,不用想她也知道流水席是一個什么樣的規(guī)模啊。
晚上英伯娘帶著鏟子過來串門,安霖見陳妹去了外頭洗碗,便拉著英伯娘躲到房間。她沒說陳妹提議要做個流水席的事,只問一般人生了孩子都是怎么辦的百歲。
“也沒什么辦不辦的,咱們也不是什么殷實人家,實在想熱鬧一下,最多就請些近親的和熟悉的街坊過來吃頓飯,大郎家也沒什么近親了,要說最近的都是與你爺爺隔了三四房的堂弟村長了?!?p> 安霖這才知道,村長還是周大郎的爺爺隔了三四房的堂弟呢。
不過村長家人丁旺盛,周大郎家到了他爺爺輩逐漸開始人丁凋落,村長家倒是兄弟姐妹五六個。
到了周大郎他爹這一輩已經(jīng)出了五服基本也就沒太過往來了,而周大郎這一脈就他自己,上街幫人修個墻倒霉催的剛好遇上征丁隊伍路過,誰都看不上,就看上周大郎,直接拎走了。
這人是得倒霉成什么樣才遇上這種事。
安霖不禁要懷疑,周大郎他是不是被哪個姑娘看上做壓寨相公去了。
雖然跟村長家親戚已經(jīng)隔了很遠了,但是按照輩分村長還是周大郎的叔祖,要喊他一聲二爺爺。
但凡有個什么事還是得去請這位血親已經(jīng)很淡卻是周家最親近的叔祖來坐鎮(zhèn)。
她知道洗三的時候村長也在,倒是沒聽陳妹說還有這么一層關(guān)系。
“有需要辦個流水席么?”安霖睨了下英伯娘的反應。
安霖以為這邊孩子百歲辦流水席是習俗。
英伯娘意味深長看了眼安霖,“咱們這里是小山村,這流水席就算了吧,我也不知道你們縣城那里怎么弄的,反正下巖村我嫁來到現(xiàn)在還沒聽誰弄過流水席的,實在不行,弄個百歲席就好了?!?p> “百歲席,那是什么席?!?p> 百歲席其實說不得是什么宴席,就是做一兩個帶葷的大盆菜,給村里挨家挨戶送點過去,算是吃過這張席了。
這樣想來,其實就跟以前鄉(xiāng)下的那種殺豬菜一樣,一家殺了豬,豬下水燉了好幾桶,左鄰右舍都能分到一些。
“這么說來,百歲席其實也可以?!卑擦攸c點頭,她就說嘛,搞什么流水席,英伯娘嫁過來這么多年都沒人辦過,可見花費嚇人。
槍打出頭鳥,她可不想出風頭。
她其實完全不能理解陳妹整天在想什么,她不知道自己家徒四壁么。
“但是其實百歲席也沒多少人愿意弄,下巖村單是祠堂就有三個,村里那么多個宗族,哪能送的過來,你總不能送了這家不送哪家,都是各家親朋坐一起吃個飯?!?p> 說的也是,下巖村是一個混合村落,有其中以三個姓氏最為旺盛,周大郎跟村長一脈的周姓。
下巖村世代聚居的本地土著黃姓,不過聽說這個最古老的本地土著已經(jīng)逐漸凋落,目前為止剩下的還不到以前的十分之一,是下巖村聲勢最弱的一個宗族了。
以及下巖村最旺盛的一脈方姓,吉祥如意兄弟兩個便是姓方,以及一些少數(shù)的幾個外來雜姓。
這個倒是安霖原先的記憶相悖,古人多重血脈,基本上一個村也就一個姓,安霖和安秀才以前的牛角村,村里人也就那么幾十戶,但是整個村都是姓安,家家戶戶也都有那么一點沾親帶故的意思。出門就是嬸子,大伯,姨娘,表侄子,表侄女之類的。
“你真打算弄個百歲席?”英伯娘看安霖一臉思索的樣子,不由得又問了一遍,心道城里媳婦啊,就是不知油鹽貴。
安霖其實是在捋下巖村這些裙帶關(guān)系,聞言倒是點了個頭“嗯,就辦個吧,百歲席就好,省得我娘一直念叨。”
依安霖自己說,什么宴都無需要辦,虛名沒用,有這些錢還不如省下來給自家孩子們買奶粉呢。
奶粉?忽然,安霖一拍腦袋,對啊,之前老想著自己奶水貌似越來越不夠了,怕營養(yǎng)跟不上,總遺憾沒有奶粉。
她是傻了啊,可以買一頭奶牛的啊。
果然一孕傻三個月,安霖心情忽然好了起來,決定要買奶牛,解決了三小只的口糧問題,那其他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英伯娘聽了倒是心底嘆了口氣,她就說大郎家的怎么選著沒人的時候跟她說這些,新婦哪里知道什么流水席百日宴,果然又都是大郎他娘提起的。
哎,這個陳妹啊。
“不過,這個百歲席,還得事先準備好,就算每家每戶一個菜,那要準備的也不是一星半點的,要是再搭上點別的,得花上一筆錢,你們?”
英伯娘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一場百歲席下來也同樣不是個小數(shù)目啊,沒了周大郎這個頂梁柱,陳妹這些花費從哪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