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柔就知道今日是看不成了,一邊跟著潤柔往里走一邊朝著海柔翻了個白眼。
海柔看了卻覺得好笑,正要說話,就覺得自己被姐姐握著的手又緊了緊,只得暗自叫苦,隨著姐姐站到了一旁。
潤柔看了她們倆一眼,輕輕放過了沛柔,對著海柔低聲道:“娘出來前再三囑咐了要你守規(guī)矩別胡鬧,屏風(fēng)后面這么多女眷坐著,你就敢去偷看花廳里的外男,往小了說是你年幼無知難免好奇,往大了說你的名聲還要不要?!?p> 她的指責(zé)如同狂風(fēng)暴雨,瞬間就把海柔這朵溫室里的花骨朵給打蔫了。
沛柔看了也老大不忍的,況且這次確實(shí)不是海柔的錯。
“大姐姐,這次不是三姐姐的錯,是我聽祖母說這位崔大人年紀(jì)輕輕就十分能干,想知道他和父親比起來怎樣,才上前去偷看的,三姐姐是為了阻止我才也會上前的?!?p> 潤柔并不相信,皺了皺眉,像是責(zé)怪海柔犯了錯還要妹妹出來頂包。
“五妹妹不必替她遮掩了,她的性子難道我還不知道,我回去定然告訴母親,罰她半年不許出門?!?p> 聽了沛柔的話,海柔原本以為自己能過了姐姐這一關(guān)了,沒想到姐姐居然這樣說她,一時委屈的不行,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嚷道:“五妹妹都這樣說了,你還不相信她,覺得是我的錯,你到底是不是我姐姐啊。”
她的聲音有些大,一時屏風(fēng)后就有不少貴婦人看了過來,幸而這聲音應(yīng)當(dāng)不至于傳到花廳里去。
沛柔注意到一直站在角落里的何霓云也正在看著她們,就不動聲色的站到了海柔的另一側(cè),替她擋住了大部分好奇的目光。
“大姐姐,今天這件事確實(shí)不是三姐姐的錯。等回府了我會和祖母說清楚的,有什么懲罰都是我的事,你別怪三姐姐了?!?p> 潤柔正因?yàn)楹H岬捻斪灿行╉E?,聽沛柔這樣說也只是稍稍平復(fù),向著海柔道:“五妹妹既然這樣說了,那我就姑且信她一回,今日出門還有半天,你若是再不聽話,我就連著上午的事情一起告訴母親?!?p> 海柔側(cè)過頭不說話,半晌才道:“就知道告我的狀,我每日都被母親罰你就高興了不成?”
沛柔怕潤柔又動了氣,忙拉著海柔去看另一邊墻壁上掛著的裝飾畫,又哄了她半日她的情緒才稍稍好些了。
眼看著祝壽禮即將結(jié)束,兩姐妹就挽了手預(yù)備走得近些,待會兒也好跟著太夫人她們一同去席面上,卻見何霓云笑著走到了她們身旁。
她今日穿杏粉色繡梅花暗紋的小襖,杏黃色的挑線裙子鑲了聯(lián)珠紋的織錦襕邊。梳了雙丫髻,用的是蝴蝶形的白玉首飾,看起來很是討巧可愛。
“兩位姐姐是哪家的姑娘?我祖父是兵部尚書何焱,我父親去年才剛調(diào)回京城,我也就隨著父母進(jìn)京了?!?p> 一上來自報家門竹筒倒豆子般說了一堆,沛柔并不想和她有過多的接觸,卻聽見海柔瞪大了眼睛:“兵部尚書是個什么官?我怎么沒聽說過,是負(fù)責(zé)給朝廷養(yǎng)馬的嗎?”
沛柔汗顏。
兵部尚書可是堂堂正一品的大員,況且這個名字一聽就和養(yǎng)馬沒什么關(guān)系。
好歹也是一品勛貴家的女眷,也不知道海柔整日都在想些什么。不過這樣也好,就把何霓云丟給海柔好了。
何霓云果然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噎住了一樣,半晌才道,“外面的人通常會客氣的稱呼我祖父一聲何閣老?!?p> 海柔“哦”了一聲,大大咧咧的道:“我伯父是定國公。和你祖父比,哪個官大啊?”
沛柔還真怕她問出“‘閣老’是什么,是負(fù)責(zé)給朝廷管書庫的嗎?”這樣的話來,那樣未免也太丟臉了。
何霓云就恢復(fù)如常,淺笑道:“原來是定國公府里的姐姐。兵部尚書是文官,是正一品;國公爵位是勛爵,也是正一品,不過二者并不可以相提并論?!?p> 又好心的解釋:“普通人要考了進(jìn)士才可以做官,勛貴則多是世襲?!?p> 這是在說她父親只是生在好人家白得了爵位,不如她祖父厲害吧。
沛柔心中暗怒,卻聽見海柔滿不在乎的道:“閣老的位置不能世襲的嗎?還要慢慢的從小官做起?那哪有我伯父威風(fēng)啊,生下來沒幾年就請封了世子。”
“后來我祖父過世了,就成了國公爺。出入都有一大堆人前呼后擁的跟著,還可以常常進(jìn)宮,我還沒有進(jìn)宮玩過呢。”
沛柔不由得想為海柔這一席話鼓掌。果然橫的怕硬的,硬的怕無知無畏的,說什么都不接招就是了。
何霓云見和海柔無法溝通,干脆就轉(zhuǎn)頭要和沛柔搭話,待看清了沛柔的樣子,眼中不由閃過一絲驚艷。
“這位姐姐生的好漂亮!也是出身定國公府的么?”
前生諸事仍然歷歷在目,偶爾入夢擾亂她的心神,使她今生也不得安寧。
沛柔實(shí)在不想和她多話,便無視了她的贊美,冷然道:“你方才所說的定國公正是家父?!?p> 想要在燕京貴族圈子里立足,首先要知道有哪些人家,每戶人家又有些什么人。
大約何霓云在做功課的時候像大多數(shù)的人家一樣,并不清楚沛柔的存在。
看海柔通身的氣派應(yīng)該是二房的嫡女,瞧著沛柔的年紀(jì)大約又把她當(dāng)成了四房的庶女,所以才會過來攀談。
何霓云的神色就現(xiàn)了訝然,只是也很快的恢復(fù)如常。
“原來就是國公爺?shù)呐畠骸N译m然常年隨父母姐姐住在外省,也聽過國公爺?shù)暮蘸胀!?p> 她小小年紀(jì)就有這樣的城府,也難怪后來在齊延心里沛柔會輸?shù)囊凰俊?p> 沛柔在心里暗自搖頭,對她笑了笑,目光不善,“比不上何閣老多年辛苦,兢兢業(yè)業(yè),憂國憂民?!?p> 血緣使然,不管怎么樣何家的人都一定會站在三皇子那邊。
前生三皇子滅了她們徐家滿門,她們注定是會成為立場相左的仇敵的。
與其將來撕破臉皮,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交往。
沛柔今生不會再去破壞她的好名聲,她只希望她們之后不要再有太多的交集,她會拭目以待,翹首以盼甚至真心祝愿地看著何霓云嫁到她想嫁的人家去,哪怕那個人是齊延。
這一世沛柔大約也會嫁人的,嫁給別人。注定要和齊家走到不同的道路上去。
前生在齊家吃過的苦她不想再吃,無論那個人是誰,只要不是她就好。
何霓云從來都是聰明人,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只是低頭笑了笑,很是謙遜的樣子,“祖父為國盡忠,不敢稱辛苦?!?p> 沛柔還要答她,海柔卻已經(jīng)不耐煩了,“你們兩個人說話怎么和官員上朝奏對一樣,打什么機(jī)鋒呢?周先生嘴里拽的酸文都沒你們多。”
她就拉了沛柔的手:“眼看快要開席了,大家大約都要到水榭那邊去,我們先去祖母身邊吧,不然我姐姐又要訓(xùn)我了?!?p> 姐妹倆就和何霓云笑了笑,看仆婦們撤了屏風(fēng),快步走到了太夫人和常氏身旁。
午膳開在一座名叫“近水齋”的水榭,和熙和園里的滿庭芳占地差不多,只是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四周環(huán)水。
孟老夫人和太夫人所在的主桌對面就是恒國公府的戲臺,想必用完了午膳眾人就會一起在這邊聽?wèi)颉?p> 今日人多,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們坐了主桌,有趙家的媳婦們在一邊服侍。其他年輕些的夫人奶奶另開了好幾席,也單獨(dú)在離水榭不遠(yuǎn)一處軒館給各家來的小娘子們安置了席面。
潤柔被常氏帶著坐了年輕夫人們的席面,就只有沛柔姐妹倆帶著丫頭往那處軒館去。
一進(jìn)了軒館就見了好幾個沛柔和海柔不愿見的人,柯明碧和祝煦憐正坐在游廊邊攜著手說話,見了沛柔姐妹就站了起來互相問好。
祝煦憐也是個不會掩飾情緒的,見了海柔只冷哼了一聲。
海柔連柯明碧也懶得理,只站在一邊不說話。
柯明碧畢竟算是她表姐,就只有沛柔和她們淡淡的打了招呼,又自報了家門,算是互相認(rèn)識過了。
原本這樣也罷了,祝煦憐卻突然出言相譏:“徐三小姐該好好學(xué)學(xué)你妹妹才是,人生的好看,性子又柔順,不像有些人,渾身跟長滿了刺似的,見了人就想戳。”
說完轉(zhuǎn)身就進(jìn)了門,柯明碧對她們歉意的笑笑,也跟了上去。
海柔氣得不得了,想追上去和她理論,卻被沛柔一把拽住。
“三姐姐千萬忍住了,若是鬧出事情來可真就半年也出不了門了?!?p> 見海柔面上還有不平之色,沛柔就悄悄在她耳邊道:“祝家小姐生的可真是讓人不敢恭維。三姐姐何必為了個丑丫頭害得自己出不了門呢?”
對待海柔這樣性子的人,只能順著毛摸。
海柔果然就不再欲追了,和沛柔道:“原來我害怕我表哥受罰想著放這丑丫頭一碼,她今日居然又來挑釁,我也不和她一般計(jì)較,讓我母親和她母親去好好理論理論就是了?!?p> 過去這么久了,海柔素來是藏不住事情的,居然還沒有把這件事捅到常氏那里,看來是真的很在意她表哥了。
難怪她前世用情至深,可惜胸?zé)o城府,最后落了這樣的結(jié)局。
知我情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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