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世界之中,唯一的光亮之下,全身血肉模糊、白骨裸露的周行正與提著油燈、穿著草裙、鼻尖血跡斑斑的楊青無言對立。
楊青的身軀正在劇烈地顫抖,眼神驚恐,面色扭曲,激動到無以復加。
相反,周行正竟出奇的平靜,靜靜看著楊青,臉上那僅存不多卻盡皆綻開的血肉看來分外駭人,觸目驚心。
這樣的場面持續(xù)了不知多久后,楊青生生跪了下去,丟下了手中的油燈,雙手掩面痛哭了起來,頭顱逐漸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不停地說著對不起,并非是希望得到周行正的諒解,僅僅只是想說出這三個字,來表達自己內(nèi)心的悔恨。
周行正如今的這副模樣帶給了他巨大的沖擊,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震撼。
對面的周行正仍只是靜靜看著,并沒有像之前那樣上去安慰。
楊青的哭聲逐漸平息,他撿起地上的油燈,緩緩起身,將油燈遞向周行正,帶著哭腔道。
“你走吧周哥。有了這燈,你應該就可以安全地離開這里了?!?p> 周行正望著油燈沉默了許久,最終并未接過,而是問道。
“為什么?”
楊青長舒了一口氣。
“是我騙了你。其實神廟里還有第七幅壁畫,那壁畫的關鍵就是這油燈。有了燈那怪物就不會攻擊你了,也只有拿著燈的那個人才能活著離開這里。
還有這里真的不是地府。你之前在上海雖然死了,但在這里你確實還活著。你可以離開,不用去喝孟婆湯?!?p> 周行正又沉默了片刻,卻仍是沒有接過油燈。
“我找了你很久,也想了很多。你到底是誰?”
楊青怔了怔。
“為什么會這么問?”
“你不怕我。在我還沒醒的時候你好像就知道我是人,還打我的臉,這不正常。
沒有一個正常人會心安理得的認為骨架是活的,還那么輕松的打招呼。而且你很篤定一些東西,這讓我不得不懷疑你的身份?!敝苄姓荒槆烂C地說道。
楊青露出詫異的目光,其間還夾雜著一絲疑惑。
“周哥,你怎么忽然變聰明了?”
“我本來就不笨?!?p> 周行正立刻道。
楊青不禁露出微笑,忽然間輕松了不少。周行正這種倔強的語氣讓他想起了在神廟的時候,又將手中的油燈向前遞了遞。
“這才是我認識的周哥。我們一起拿著吧,慢慢說,別回頭又被那怪物給叼走了。”
周行正看了看油燈,隨后伸出還粘連著絲絲血肉、已近乎完全裸露的手骨抓在了燈把的一端。
看到周行正的這只手,楊青頓覺頭皮發(fā)麻,不禁打了個寒顫。
“周哥,你這樣,真的沒事嗎?”
這只手讓他想象到了一些驚悚的畫面,與在神廟時看自己手骨的那種感受完全不同。而那些畫面,極有可能就是周行正先前親身經(jīng)歷的。
一想到這,楊青的心中越發(fā)悔恨,也越發(fā)堅定了要留下的決心。
這是罪,要償。
當噴子的那段歲月他做了太多壞事,所造成的后果與影響可能一點都不輸于這次,但卻只有這次他切切實實地感到了愧疚,感到了后悔與自責。
或許是因為親眼目睹,又或許是因為周行正這個人。讓他發(fā)現(xiàn),他原來真的還是有良心的,并不是完全的魔鬼。
他此刻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但他已經(jīng)明確的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我沒有感覺。要不是見到你,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變成這個樣子了?!敝苄姓龘u了搖頭,隨后看了看自己的手。
“對不起,周哥?!?p> 楊青低下了頭,眼神復雜。
周行正面色一正。
“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我現(xiàn)在覺得事情還沒那么簡單,我們再次合作吧,一起離開這里。”
楊青猛然抬頭,怔怔看著周行正。
“可是那壁畫......”
他既已下定決心留下贖罪,自是不會被周行正所說的話輕易動搖,卻不想將將開口說出拒絕的理由竟就被周行正強硬地打斷了。
“我已經(jīng)傷成這個樣子還能正常行動本身就很蹊蹺,如果那第七幅壁畫是對的,只能活一個人,那我們就不會有現(xiàn)在。楊兄弟,這里太詭異了,我需要你的幫助?!?p> 楊青楞楞地眨了眨眼。
“周哥,我怎么感覺你好像變了個人一樣,你真的聰明了好多啊,而且也......”
“我本來就很聰明。別廢話了,你到底是誰,都知道些什么,統(tǒng)統(tǒng)告訴我?!?p> 見周行正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了,楊青忙道。
“好好好,周哥你別激動,我說,我說。”
“我其實來自二十一世紀,跟周哥你并不是一個時代的人,相差了整整一個世紀。
所以周哥,我真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我媽跟你爸也沒有關系,你以后可別再叫我小青了?!?p> “二十一世紀......”
周行正喃喃,眼中驚色甚濃。
見周行正毫不應答,楊青也只得繼續(xù)。
“二十一世紀是和平年代,不像民國有那么多戰(zhàn)亂和侵略,人人都是自由身,很少有壓迫。二十一世紀的中國很開放,民主,也很強大,是真正的社會主義國家?!?p> “和平年代......社會主義?!?p> 周行正又喃喃了兩句,眼中光彩更盛。
“當然,這一切都是像周哥你們這樣的革命先輩用鮮血和性命換來的。因為有你們在前面鋪路,才有后來新世紀的文明盛世。
所以周哥我剛才是真心的向你道歉的,我之前真的是豬油蒙了心了,讓周哥你變成了這個樣子。現(xiàn)在看來,要是之前我們一起拿著這油燈,應該也不會發(fā)生那種事了?!?p> 說到這,楊青向周行正深深鞠了一躬。
“周哥,真的對不起?!?p> “這么說,我們已經(jīng)把那些洋鬼子徹底趕出中國了?”周行正突然激動起來。
雖然沒有得到確切的回應,但楊青此刻的心情依然輕松了許多,因為這樣的言語讓他再次找回了在神廟中初識周行正的感覺。
一心為國,一提到國家就熱血沸騰,這才是真正的周行正。
“和平年代,各國互通。二十一世紀的中國雖然仍舊有......”
楊青緩緩起身,面色一正。說起這些時他的心情亦是激動的,他雖然做了許多壞事,但對于中華民族的歸屬感還是有的,甚至引以為豪。
然而這份激動的心情卻并未持續(xù)太長時間,只因他無意間竟發(fā)現(xiàn)周行正那原本僅有絲絲血肉的手不知何時竟已經(jīng)完全恢復正常了,頓時不禁瞳孔一縮,生生止住了口。
“仍舊有什么,你說啊?!?p> 周行正焦急地催促道。
“周哥,你的手......”
楊青指了指周行正的手。
此刻他的心情是復雜的。聯(lián)想到周行正突變的態(tài)度與眼前的狀況,他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猜想。
‘難不成周哥還會改變形態(tài)?’
若他所料不錯,周行正手的變化應該跟這油燈有關。周行正在觸碰油燈前后的態(tài)度由沉穩(wěn)理智到激動感性,他原本還以為是性格的原因,如今看來并不盡然。
自他們走出神廟到現(xiàn)在所發(fā)生的一切來看,事情正如周行正剛才所言,應當還遠不止那幾幅壁畫所展現(xiàn)的那般簡單。
而他這個始終自作聰明還演戲的家伙,怕是徹徹底底地被戲耍了。
呢相
作者沒有騷操作,全靠一片赤誠之心,希望能換來諸位讀者老爺?shù)钠逼备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