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地,我環(huán)視著四周,溫暖的陽光輕柔地鋪在草地之上,時不時地有鳥兒鳴叫著,舉目望去,我看到了一片無盡的草原,而在不遠處,我看到了小垣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陽光之下,我輕聲呼喚著她的名字,走了過去。這時侯,她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來,我看到了在陽光映照下她那白綻且清秀的臉龐,閃亮的眼睛笑盈盈地看著我,像是一直在等著我的到來,而在她的旁邊,我看到了一輛腳踏車斜立在她的身旁。
我走了過去,騎在了車上,小垣則坐在了自行車的后座上,就這樣,我和小垣一邊聊著天,一邊晃晃悠悠地順著一條小徑駛向前方,清風(fēng)吹拂在我和小垣的臉上,帶動著小垣的頭發(fā),飛揚在空中,似乎將所有的憂愁和痛苦都帶到了身后,我倆就這樣無憂無慮地在歡笑聲中前行著。過了一會兒,小垣把頭靠在了我的背上,我們漸漸地沉浸在了這樣的時光之中,或許,在這個時刻,我總算體會到了短暫的快樂。
但是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前方有一顆大樹,形狀分外地眼熟,像是在哪兒見過。這時我猛地想起了什么,恰好在這個時候腳踏車開進了一個坑中,車身一歪,我不得不趕忙停了下來。
“沒事吧,”我向小垣問道,但是身后卻沒有任何的回應(yīng),等我回頭之后,卻發(fā)現(xiàn),身后一個人都沒有,座位上空空如也。
我猛地打了一個冷戰(zhàn),恍惚之間,抬起頭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從昏迷之中醒了過來,舉目向四周望去,依舊是一片空曠無盡的草原,但是,卻沒有小垣的身影。
這時,我才猛地想起了在那山峰之上發(fā)生的一切,頓時感到心生寒意,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同小垣永遠地留在了那座山峰之上了,那或許才是一個好的結(jié)局,但是看了一眼四周,我確定我已經(jīng)來到了別的世界,至少,這里是一個沒有小垣的世界。
站起身來,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是那樣的熟悉且令人捉摸不透,像是在另一個夢中似曾相識。難道這里是第六層嗎?我身后的背包依舊掛在我的肩上,我手中則是捏著小垣送給我的那個水晶球,這時候,我有些哽咽,但還是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將這水晶球包好放入了我的背包之中。
坐在草叢之中,慢慢地適應(yīng)了一會兒這周圍的光線,才逐漸地將自己的心情穩(wěn)了下來,
我想起了瘸子,那個自稱是來自善之國的人,無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樣一種力量能將一個普通的善之國的人變成那副模樣,我能感覺得到,他只是充滿了想要回到善之國的愿望,然而卻在這種愿望的強力推動之下,卻變成了一個極惡的人,我問他為何要回到善之國,他似乎并不明白,仿佛只有回去才能讓他自己變得更好受一些,僅此而已。
我又想起了老畫家告訴我的,那些蹲伏在沙灘上的人們,說他們丟掉了某些重要的東西,那么,也許,瘸子也只是丟掉了屬于他的某些東西吧。
小垣比我更清楚眼下一切的選擇,哪怕是在等上那座山峰之前,我感到她能預(yù)感到什么。一個來自惡之國的姑娘,最后卻為了救我這樣一個在她們世界眼中視為惡人的人,選擇了自殺,或許,我應(yīng)該和她一起留在那山頂之上才對。
沒有過多的選擇,現(xiàn)在的我只能只身前進,我看了那青蔥草色之上發(fā)散著的柔和的光線,似乎就這樣一直望不到邊界,我久久不能邁出第一步,心中始終想象著小垣似乎就在我的眼前,平和且充滿地好奇地看著我,就像第一次見到她那樣。而現(xiàn)在,那個橫亙于我心頭至今的關(guān)于這個世界的問題,那種種的困惑不和解終于漸漸地消失在了我的心頭之中,一切漸漸地豁然開朗起來了。
我拿出了那樹地圖,緊緊地盯著那第五層,和第六層平行于這棵樹上層的世界,按瘸子的話說,小垣現(xiàn)在就被困在那不見天日的第五層里面了,或許,如果我能進入那第五層的話,我就有另外的機會能夠見到小垣?這樣一想,不禁讓我有些激動,但是,現(xiàn)在問題是,在這片一望無際的青翠草地之上,我究竟能否找到這個通往第五層的通道?
第七層,也就是善之國,那個令我費盡周折想要到達的初衷,現(xiàn)在似乎距離我近在咫尺,而現(xiàn)在我卻無法說服自己去繼續(xù)追尋那個地方。
我開始慢慢地一個人行走在這草場之上,時而看看周圍,時而出神地看著天空中不斷變幻著的云彩,竟然漸漸地愈行愈遠,感受不到任何的疲乏。不知何時,眼前出現(xiàn)了一條小徑,直通往前方。
這是一條令人感到沉迷的路徑,我不會懷疑自己會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讓自己忘記所有的人和事,但是我卻依舊無法忘記小垣,是的,不可能忘記,這倒讓我腳下的步伐更加緊促了一些,這并不是一個旅行者的步伐,而是在我心中,逐漸成為了一趟令人感到悲傷的尋人之旅。
我想象著,假如說我沒有到過惡之國,并沒有見過小垣的話,那么她可能就會像別的惡之國的普通女孩子一樣,平凡地度過她在惡之國中的一生。也許,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叛逆的姑娘,對于一切的惡行有著自己叛逆且獨特的想法,但是,我依舊明白,在她最深層次的情感里面,她依舊是一個惡之國的人,她的思維深處依舊存有著和我截然相反的,惡之國的道德觀。
但是當我看到了她,我知道我已經(jīng)完全不是從前善之國的那個人了,而她也不再是從前那個只是有些叛逆的惡之國女孩了,我知道我很喜歡她,而她也明白這一點,但是,這又有什么辦法呢?當我選擇表達自己的愛意的時候,這無非就是一種對她的傷害,因為在惡之國里面,愛一個人的唯一標準就是去傷害她。而我,一個善之國的人,如果真的愛她的話,又怎么可能去傷害她呢?所以,在這長久以來的無言相伴之中,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總是布滿了憂傷和恐懼,無論是我對她的任何幫助和關(guān)懷,她總是在受傷,但是她卻依舊選擇陪伴著我,跟隨著我,只是似乎她能看到我的內(nèi)心,無論表達的方式的好壞,她能感受到的是我內(nèi)心深處那潛藏著的善意。
但是,反過來,小垣卻拋棄了她惡之國的準則,變成了一個十足的“惡人”,她違背了所有惡之國的底線,在最后的時刻來選擇救我。瘸子說的沒錯,最好的選擇方式是讓她殺死我,這樣既讓她保持了她的底線,也讓我有機會去做出一個自己的善良的選擇。但同時,我知道我是自私的,因為在最后,我依舊無法按照惡之國的方式來表達我對她的愛意,我知道我做不到,而這愛又存于心底,在怯懦之中我卻選擇了保護自己在善之國中的底線。
最后的結(jié)局依稀已經(jīng)定于我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或許,我和她就并不應(yīng)該相遇,這樣,我倆都不會陷入彼此眼中的惡里,但是,卻又為了在一起,我和她都拋棄了自己眼中對于善惡的認定,因為我知道,只要這棵生命之樹存在每一天,善惡便會永無終止,假如再次相遇,我和她的每一次相愛都會注定在死亡中結(jié)束,因為只有這樣,我和她才能停止對于彼此的傷害,這才是正確的選擇,我和她就如同這兩個世界一樣,在彼此的眼中認為善惡像是兩個極端,但是卻不知兩者都是因為這生命之樹的存在而存在,只要這生命之樹生長的每一天,善之國和惡之國便會在生命之樹所規(guī)定的方向下,繼續(xù)生長下去,沒有休止,而這一切,最后的結(jié)果便是,善之國的人們就像是在規(guī)則的約束之下才去不斷地行善,而非出自于本心,當然,一切都只是為了活命而已,然后善之國和惡之國便得以基于人們的欲望,永無休矣。
我走在這條似乎永遠走不到頭的路上,兩旁綠意盎然的草地似乎代表著那無盡的生命,在我的眼前不斷地延伸著,直到遠方。或許,這才是最為悲慘的事情,我始終存有著對于小垣的悔恨,就算是在未來,我也知道我會在自我的悔恨之中惶惶不可終日,直到這生命之樹終結(jié)的那一天。
走著走著,我漸漸地看到了遠處有一顆大樹,佇立在這平原之上,遠遠地像是一個路標一般,清脆的樹葉在明媚的陽光之下發(fā)出閃亮的光芒,活力盡顯,順著這腳下的路,我慢慢地走近了,憑借著自己那僅存的好奇心,想看看這樣的一棵大樹,究竟為何會獨自生長與這平地之上。
過了一會兒,我便看到了在那郁郁蔥蔥的樹葉下,站立著一個人,等到了走進了,才發(fā)現(xiàn)是一個老頭,仿佛在哪兒見過,走到跟前,才發(fā)現(xiàn)這人正是那個我在惡之國里面見到過的“惡之谷基金會”的董事長何林濤。
“你終于來了。”那老頭顫顫巍巍地舉起手來,招呼著我,似乎像是一直在等待著我,等待著像我這樣的一個失魂落魄的旅人。
“您好,為什么您現(xiàn)在會在這兒?”我疑惑地問道。
“我在這兒是因為我一直在這兒,是因為這棵樹的存在,你我才會出現(xiàn)在這兒,沒有了這棵樹,誰也不會在這兒,你也不會在這兒,不是嗎?”何林濤笑了笑回答道。
“那么,現(xiàn)在我該怎么辦呢?”
“年輕人,你不是一開始就決定好了要回到善之國嗎?”
我猶豫了下,是啊,我是要回到善之國。但是那只是我之前剛剛到惡之國的想法,那時候,我只是單純地出于自身的感受出發(fā),而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完全找不到了回到善之國的理由。
“我現(xiàn)在倒是想著先找到小垣。”我回答道。
“可是她已經(jīng)離開你了不是嗎?”
“不完全是這樣,她在這樹的另一個空間里面,一個我看不到的空間,第五層,您知道第五層怎么走嗎?”
“我知道她在哪兒,但是你真的想好了要見她嗎?”
“不知道......”
或許我不該再見她,因為這樣是沒有結(jié)局的,如果真的為了她好的話,我應(yīng)該結(jié)束這一切,沒錯,現(xiàn)在,也許是時候了。
“我只是想見這個姑娘最后一面,然后,我選擇回去,然后告訴所有的人關(guān)于惡之國的事情,這樣,也許,我能讓所有的人重新認識這個世界,重新讓他們明白雖然人在善之國,但是并不是在做著‘善’的事情,就像我一樣,他們丟失了某些東西?!?p> “丟失了什么呢?”
我哽咽了一下,緩緩說道:“靈魂?!?p> “我同意你的觀點,但是你認為他們會信你的話嗎?你會讓他們完全放棄自己生存的權(quán)利而回頭去追尋你想要尋找的嗎?”
“不能,但是我依舊想要將這一切說出來,不然的話,這樹存在的意義在哪兒呢?我們已經(jīng)失去了我們的道,不是嗎?”
“我知道你想說的,年輕人,這一切也正是我想讓你知道的。這棵樹雖然巨大,卻已然到了行將就木的年紀,無論是惡之國還是善之國,僅僅都開始為了存在而存在,每一個人都在這看似旺盛的生命之樹中忘乎所以,以為可以永存,但殊不知這一切都是幻影而已,他們所聽,所看,所想皆為虛妄,所建立的必會敗壞,因為他們所有的人都忘記了創(chuàng)立這樹的原因,是因為這樹本就是帶著罪惡的,因為他們強行分開區(qū)分開善惡,以善之名將那惡無限地放大,又因為那惡的擴大而繼續(xù)行他們眼中的‘善’,這樣不斷地輪回著,直到現(xiàn)在,這樹上已經(jīng)沒有一個人是有義的了,但是我將你找回,是因為我看你是個義人,在這無窮的罪惡之中依舊不忘念想著來到此地的原因。”
“這樹本就是惡,那么我們原來的道是什么呢?為何我依舊巡回在這片迷失之地上,找不到方向?”
“你看?!崩先讼蛭抑噶酥杆砼缘拇髽洌铱吹侥谴髽錈o限地生長著,枝葉遮天蔽日,而那根則是深深地扎入地底,死亡和生命在這棵樹上往復(fù)無休,但是,很快,老人搖了搖頭,我緊接著便看到了那樹從內(nèi)部開始漸漸地腐爛,無論是跟還是那樹枝,都開始漸漸地跟著一同被腐蝕,一點點地垂落在地面上,很快,這剛剛還散發(fā)著生機與活力的大樹開始充斥著死亡和腐朽,所有在其上的枝葉在搖晃中都落在了地面之上,化作了泥土。
我似乎在夢中和也看到過同樣的畫面,但是我看到的卻是那所有的人,在死亡的邊緣掙扎著,混亂和恐懼正如同我眼前看到的這景觀一樣。
“現(xiàn)在你面前也有著選擇,一條是回到善之國,將我給你的道告訴所有的人,讓他們重新明白這道,但是,我知道這生命之樹的最終的命運依舊是覆滅,但又因為我看你是個義人,所以我將這他們早已拋至腦后的東西告訴你,告訴你這樹的秘密,告訴你為何要走我的道,或許這樣這樹還會再繁榮很長的時間,只是因為你,我憐憫你,因為你是唯一一個有義的人,當然,現(xiàn)在你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回去和小垣重新團聚,然后離開這個地方,之后,我便會鏟除這整棵樹,就像我鏟除其它的樹一樣,這樣,一切便會歸于沉寂。這兩個選擇都取決于你自己。”老人說道。
鏟除這樹,就像是我夢中的場景一般,那是一個悲涼,凄慘,且毫無希望的世界,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他們忘記了那道,然后他們又自己將那善惡區(qū)分開來,從此,便有了善惡,讓自己行于那善的道路上,而這樣卻成為了那惡存在的緣由,就算這樣,依舊有生命之樹為他們指引著方向,但是他們卻在這里完全忘記了自己為何而生,又為何行善,這是多么大的悲哀。每個人都蒙蔽了自己的雙眼,將自己最后置于那罪惡里面,卻又以為自己可以因這樹的緣由一直存在下去,但殊不知,這樹已經(jīng)從中心開始潰爛。
現(xiàn)在,唯一的道,似乎就在我腳下,我明白只有我會告訴他們這其中的緣由,重新告訴他們究竟為何而存在,究竟為何而生于這世間,重新讓他們知道他們究竟做錯了什么。
但小垣,或許,這就是我和她的終點了吧,假如相伴的結(jié)局就是傷害,假如我不能用我的方式去關(guān)心她,去保護她,那么就讓她忘記且遠離我吧,也許這是我對她最好的保護方式。也許,就算小垣站在我的位置上,她也會做出我這樣的選擇吧。
“我選擇回去,帶著那本《善與惡》回去,我會告訴他們遵守這道,但是,我知道這是一條很困難的路,但是我依舊選擇回去,因為,這是我的道?!蔽艺f道,此刻頭頂那炫目的日光照耀在那樹上,那樹就像是重新煥發(fā)了活力一般發(fā)著耀眼的光,。
“在我回去之前,我想要知道小垣會怎么樣,她會一直在第五層里面嗎?她會一直停留在那不見天日的地方嗎?”我問道。
“她會轉(zhuǎn)生,但不是現(xiàn)在,或許,你們以后可以再見面吧,年輕人,你知道的,去吧,終結(jié)這一切的惡行,我給你這個機會,而你已經(jīng)選擇了你腳下的道,我會保護你,直到你將這大奧秘告知天下?!?p> 說罷,老人看了看天空,望向了那太陽,然后閉上了眼睛,大地在振顫著,在深處傳來了陣陣的轟鳴聲,瞬間,天空黑暗了下來。
“記住,這道既非黑,也非白,但卻能肅清這整個天地,年輕人,去吧?!崩先说穆曇粢槐楸榈鼗厥幵谶@沉寂的空間中,繼而讓我的心久久無法平靜,我想像著一切所擁有的,和一切失去的,都同著我那雜亂的思緒一起歸于了無有。
黑暗之間,我看了一道門,在光中,但卻又像是緊緊地將光收緊了,在前方。而現(xiàn)在,我的身子是如此之輕,就像是飄帶一般靜靜地飛入其中,一瞬間,我感到一切都變的寧靜了,我終于有了似曾相識的感覺,那始終纏繞著我的不安已經(jīng)遠去了,而現(xiàn)在,我在這奪目的光輝之中又重新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地方。
我在漸夢漸醒之中感到了一絲晨光的撫慰,周圍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我躺在床上,就像是在每天在清晨醒來一樣,熟悉的房間,我看了一眼床頭的時鐘,顯示的是早上八點。起來之后我快速跑向了窗臺,拉開窗簾,那林立的高樓就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樓下人群熙攘,每個人都有序地行走在道路的兩旁,車流穿梭不息,我向遠處看去,但是卻看不到了那棵生命之樹,這就是善之國,沒錯,這次我是真的回來了。
收拾完畢,我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散亂的頭發(fā)之下,依舊是那個滿臉疲倦和困惑的人,
一切在我的腦海中都像是恍如隔日一般,但是現(xiàn)在我卻內(nèi)心對于這世界疑問卻已經(jīng)消失無蹤了。
我看到了那床邊的背包,背包的底部鼓起來一個圓形,我上前打開了背包,從中取出了那本《善與惡》,這樣,讓我明白了這一切并不是我所做的一個夢,而繼續(xù)翻動之后,我在那書的下面看到了水晶球,取出來,看到了那水晶球中紛紛揚揚的雪花在不斷地飄落著,我從中仿佛看到了小垣的身影,是啊,這是小垣最喜歡的東西了。
我把水晶球放到了書桌上,盯著看了一會兒,然后便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老人的話語依稀在我耳邊回蕩著,這是我的選擇,我有著更加重要的使命去完成。
第一件事情,我確定了我離開善之國的確有些時日了,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的手機似乎已經(jīng)被打爆了,好像整個世界的人都在找我,這并不是在開玩笑,我看到了小方給我發(fā)來的幾十條短信,都是在詢問著我去了哪兒,到了最后一條,她說道:我并不知道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當然,既然你選擇這樣做了,我只有離開你了,或許,像你這么奇怪的人,這么做對你來說沒什么影響,但是我想讓你知道,你這種行為對別人來說是匪夷所思的,你該好好反省自己了。
匪夷所思,是啊,從前總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發(fā)生在我的周圍,但是現(xiàn)在,我知道這一切都并非偶然,而是注定會發(fā)生的,是我的命運使然。是時候去面對我該面對的一切了,假如我還能在這個世界活著一天,我便會將那老人寄托給我的話語和一切大的奧秘告訴所有人。
我打電話給了公司,我說了自己遇到了急事,故只能臨時決定離開了公司一直到現(xiàn)在,而電話那頭的公司領(lǐng)導(dǎo)只是在不斷地問候著我,滿口都是在噓寒問暖,對于工作上面的事情一概不提,但是,很快,他便說道我已經(jīng)被公司解職了,希望我能另謀高就,并且給了我一大筆的失業(yè)補助,之后,便又是不厭其煩地在表示著多么地關(guān)心我,非常地擔(dān)心之類的,還沒等我說話,他便掛上了電話,留下我一人在電話這頭有些懵。
說實話,我聽到自己被解雇之后感到心中一陣輕松,之后便又打了電話給小方,這次,我心里打著鼓,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或許應(yīng)該直截了當?shù)卣f明我的想法,雖然這并不是善之國的風(fēng)格,但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什么心情去照顧她的感受了。
“喂?”
“是我,我是小王,這幾天,呃......我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所有忘記了聯(lián)系你,你最近如何?”
“哦,我沒關(guān)系的,我挺好的,你遇到什么事情了???最近還好嗎?你那邊一切順利嗎?我非常擔(dān)心你,呃,現(xiàn)在聽到你的聲音我非常地開心......”
我聽著電話那邊小方不斷地重復(fù)著那關(guān)心和問候的話語,這就是那典型的善之國的風(fēng)格,你無法理解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換做是從前的我,肯定會隨聲附和著她,以及那些熱情洋溢的問候,但是現(xiàn)在,不知為什么,我竟有些厭煩。
終于,捏著電話,我沒有沉住氣,便直接說道:“假如我離開你了,你會覺得難過嗎?”
這下,電話那邊的聲音終于戛然而止了,對方陷入了沉寂,像是愣住了,但過了不一會兒,小方就說道:“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什么難過,你在說什么,我很關(guān)心你啊......”
緊接著,便又陷入了沉默,我知道,她是在等著我給她肯定的回應(yīng),來滿足她此刻希望得到的對她的感激,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滿足她那內(nèi)心想要得到別人肯定的情感要求,善之國的人就是這樣,沒有消極的感情,只會顯露出自己完美向上的一面,但是此刻,我并不想跟她多說些什么。
“哦,可能你這會兒還有點累吧,那我......那我不打擾你了,過會兒再打吧,再見!”
我依舊沒有回應(yīng)她,終于在有一陣沉默之中,她“嗯”了一下,然后掛上了電話。
或許,她已經(jīng)知道了我想要說什么,但是她并不想聽到分手之類的晦氣話,她想要一個和平且毫無傷害的方式來結(jié)束這一切,但是我已經(jīng)厭倦了用一切隱晦的方式去表達我的感受,這樣一來,或許,她會很難過,但是至少,我們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這一段頗費周折的感情。
我拿著那本《善于惡》,仔細地翻閱著,這讓我又想起了小垣所說的關(guān)于那個作者的事情,受盡了惡之國的折磨之后,他去了哪里呢?或許他自殺了,亦或許他去了生命之樹上的其他世界。翻開了這本書,我卻找不到了這書作者的名字,翻來覆去看了一下,的確,這書上作者的名字儼然像是消失了,難道這書不是那位老人給我的那本嗎?疑惑著的同時,我仔細地閱讀著上面的內(nèi)容,這時候我才有了一個驚人的發(fā)現(xiàn),這書的內(nèi)容已經(jīng)完全和原來不同了。
本來在這本書上,作者對于惡之國現(xiàn)狀的批判和譏諷,以及一些自身對于整個惡之國社會結(jié)構(gòu)看法的書,現(xiàn)在卻話鋒一轉(zhuǎn),原本介紹惡之國的內(nèi)容,卻變成了善之國,我拿錯了嗎?但是很快,我又想起了何林濤在我回到善之國時說的話,那么,這書內(nèi)容的突然變化,很明顯是受到了他的旨意,或者說,這原本就是一本描寫善之國的書,只是我的立場不同了,也或許,正是他將這本書變成了善之國的版本。
我仔細地閱讀著這書中的內(nèi)容,可笑的是,將惡之國換成善之國后,對于這世界的認識和批判似乎是那樣的順理成章,毫無瑕疵,這令我不得不感嘆,兩個世界似乎都面對著同樣的命運,那就是在無盡的罪惡之中走向著終結(jié)。
兩個世界的人們似乎都是單純地為了存在而存在在這世界之上,這讓我想起了瘸子,那個看上去既不是惡之國也不是善之國的人,在經(jīng)歷了這兩個世界之后,他似乎終于明白了自身的罪孽,但是他卻依舊憑著那份罪孽而活著,這只是因為,他們被自己創(chuàng)造出的善惡所迷惑,將所有人的命運綁在了這樹了,豈不知,這才是最大的罪惡。
我將這書用布包好,放入包中,出了門。當我走在這街頭的時候,我想起了那惡之國的街頭,每個人為了自己能夠繼續(xù)存在下去而不斷地相互殺戮著,哀嚎遍地。反觀現(xiàn)在,我看到的每個人都和和氣氣地,就算是對著不認識的人也在面帶著微笑表示出自己的友好,但是,我明白,這一切都只是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沒錯,確保這個世界能夠正常運轉(zhuǎn)的必要手段,或許,他們的內(nèi)心之中充滿了仇恨和厭倦,但是只是單單地出于對生存的需求,他們依舊會這樣去做,雖然這一切都并沒有錯,誰不會為了自己的生存而去掙扎在這個世界上呢?但是,他們卻同時丟掉了自己的靈魂,忘記了為什么自己會落在這里的原因,偏離了那道。
我埋著頭,就像是避開惡之國的人那樣去避開街上的人群,直接走向了這個世界最大的出版商的寫字樓下,我明白,只要這本書出版于這個世界之上,就會撕開這世界之上所有人的面具,那時候,這個世界會怎么樣,我并不知道,但是我會知道這真相和所有被掩藏的罪惡便會被嶄露在這世界上,或許會像惡之國一樣,不會有人承認他們生在罪惡上,很多人會本能地反抗,因為在這惡和痛苦之中久了,他們反倒自得其樂。
我站在那大樓的底下,這是這個世界最大的出版商,我并不知道我的這本書是否會被出版,在大廳內(nèi)不停地走來走去,思考著該如何向他們解釋關(guān)于這本書的內(nèi)容,前臺人員看到我后,只是象征性地過來問了一下我有沒有事,便又回去了,眼里雖然是笑盈盈的,但是我知道她心里其實十分地厭煩。
想了半天,我依舊想不出一個好的理由來應(yīng)付出版商對于這本書的詢問。就在我低頭沉思著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的時候,我忽然抬頭看到了一個人,是一個穿著白色正裝的女人,我馬上認出來了她是誰,正是我前往惡之谷基金會的時候遇見的那個秘書,沒錯,何林濤的秘書,她看著我,點了點頭,面對著我吃驚的表情,微微一笑表示心領(lǐng)神會。
她說道:“王先生,您好,現(xiàn)在您是想要出版一本書是嗎?”
我點了點頭,她的到來讓我對周圍的這一切似乎都感到有些似曾相識。
很明顯,她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我現(xiàn)在來干什么,她帶著我一路坐電梯來到了七樓,乍看了第一眼,便對這個空間感到如此的熟悉,寫字樓,和那走廊的格局,都歷歷在目,這明顯就是那惡之谷基金會所在大廈的樣子,但是不同的是,這樓里面現(xiàn)在坐滿了人,每個人似乎都在低頭忙碌地工作著,而那陰暗的走廊此刻也是燈火輝煌,畢竟這是在善之國。
“我會見到董事長嗎?”我向她問道,并且希望她能明白我說的是誰。
那女人笑了下,直接了當?shù)貙ξ艺f道:“不會?!?p> 現(xiàn)在,我來到那熟悉的走廊,但是秘書卻帶我直接跳過了那里,來到了另外一端的走廊,并且在其中一個牌子上寫著總經(jīng)理的辦公室門口停了下來,本來我以為要敲下門,誰知那秘書直接上前將門推開了。
里面,我看到了那出版社的總經(jīng)理,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正趴在一張被稿件布滿的紛亂的桌子上面,似乎在一張紙上核對著什么,整個房間雜亂不堪,這到讓我感覺像是一個普通編輯的辦公室,而非一個總經(jīng)理。
那人瞟了我們一眼,打了一聲招呼,然后便又繼續(xù)低下頭開始了自己的工作,顯得十分忙碌。而那秘書,則直接上前對那總經(jīng)理說道:“這位先生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找你?!?p> “什么事情?!蹦强偨?jīng)理聽到這話之后依舊沒有抬起他的頭,而是繼續(xù)著他手上的活計,溫聲細語地說道,表現(xiàn)地既想不失禮,又不想放下手頭的工作。
秘書看了下我,微笑著對我點了下頭,似乎想要先穩(wěn)住我,然后便又換了個腔調(diào)對那人說道:“這位年輕人想要出版一本書,一本非常重要的書。”
待她說完,那個中年男子終于像是收到了某種指令或是信息一般,停下了手中忙亂的工作,將他的頭猛地抬起來,看著我,表情很驚訝,像是看見了某個他似乎一直在等待著的大顧客,或者是什么別的很重要的人物。
“假如說您能幫到這位年輕人的話,那真的是十分感激了?!泵貢丝痰脑捤坪鯇τ谶@位總經(jīng)理十分奏效,或者說有一種看不到的力量在起著作用,那人激動地連連點頭說道:“沒問題!沒問題!那您現(xiàn)在有沒有帶過來這本書的稿件呢?”
我猶豫了一下,要知道,我手中就只有這一本原本,是又那位老人親手給我的,而現(xiàn)在,又是唯一一本善之國版本的書,所以我顯得有些謹慎。
那秘書回頭看著我,似乎也在等待著我的回話,此刻,我想起了那老人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我會幫助我的話,便更加地堅定了我自己的內(nèi)心,從包中翻出了那本包的緊緊實實的《善與惡》。
那書的分量是如此之輕,但是現(xiàn)在在我的手上又是顯得如此之重,我慢慢得將那包裹的布料從書上取下,然后將書遞給了那人。
“就是這本嗎?”總經(jīng)理問道,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這本書之后,謹小慎微地開始翻閱了起來。我靜靜地等待著,在這個過程之中我看到了那總經(jīng)理的面目表情在不斷地變化著,時而興奮,時而憂愁,又帶有某些恐懼,最后終于陷入了對于書中內(nèi)容的思考之中。
終于,這位總經(jīng)理將這書輕輕地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看了一眼那秘書,之后又看了一眼我,嚴肅面孔之中似乎充滿了對于他眼前這本書的獨到看法,緊接著,他慢慢地搖了搖頭。
“不好意思,這書我......”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在他的眼前突然像是閃過了一道光,然后,緊接著,他的情緒又像是受到了感染一般,出現(xiàn)了微妙的轉(zhuǎn)變。
“不好意思,請等一下。”
他又鄭重其事地將那桌子上面的書重新拿起,開始認真的翻閱了起來,整個人仿佛完全地投入了進去。我突然感到有些事情就這樣突然而然地發(fā)生了某種冥冥之中的轉(zhuǎn)變,一切都正如那老人所說,他會助我一臂之力。
總經(jīng)理終于停下了他的閱讀,滿臉驚異且似乎有些意猶未盡,可以看到他此刻緊繃著的神經(jīng)讓他滿頭大漢,看著我和那秘書,說道:“我完全可以幫你出版這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