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于位首的夏棠點頭,執(zhí)起薄紙啟唇道。
“花朝春歸微風(fēng)起湖中水,垂楊清淺嫩綠現(xiàn)新意濃?!?p> 其后依次出聲應(yīng)道。
“昨日白雪即消融驟輕寒,迎春斗草卻搖曳道輕暖?!?p> “鵝黃盼春那復(fù)層層開盡,蛺蝶叢飛抖瑩處處眺望?!?p> “卻至粉紅樹梢頭瓣之沿,又至小院畫卷簾案兒軸?!?p> ............
“水心花印仙似與月弄影,桃花落如雨映與日御風(fēng)?!?p> “天上云云中鳥相隨相依,春日宴宴中君與親與戀?!?p> “緣有無人間雖悲歡聚散,勿負春人間尚苦盡甘來?!?p> “不論吾身在他鄉(xiāng)與遠方,予君吾喜悲與那山與水?!?p> 方雪念完尾五句放下手中的薄紙,目光羞澀的看向案首。
四位皇子依次沉聲各填了一句,芒元釗作尾,一曲詞了,眾人皆鼓掌歡喜。
這一人兩句連成一體自然不易,宴會眾人垂首談?wù)摶匚斗讲拍切┬≡~。
有文采的自是文采非凡,花鳥意境悠遠,令人深陷春日景色;有大膽的亦自將后意轉(zhuǎn)至姻緣情愛,與君與情;咋一聽句句不同,連一起卻別有意味倒也自然。
當(dāng)然拋開結(jié)尾的幾位皇子,意境深遠心胸開闊的當(dāng)屬最后一句,【不論吾身在他鄉(xiāng)與遠方,予君吾喜悲與那山與水?!?p> 山水與畫,兒女情愛,夾在鄉(xiāng)愁又朗朗上口簡單直白,方雪可謂是在這宴會之上出盡了風(fēng)頭。
現(xiàn)代【望鄉(xiāng)】倒變成了鹽潼小調(diào),芒帷月難得的嗤笑出聲,面露諷刺。
尤其是這出彩的一句,她便不信沒有什么貓膩。
宴會還在繼續(xù),不過,百里南卿已然沒了興致。
放下望遠鏡看見旁邊,發(fā)覺芒帷月第一次露出如此冰冷的眼神,亦有所擔(dān)憂。
“帷月,是不是這曲子有些不對?”百里南卿問道,而后又覺得說的不對連忙補上,“我是說,至少我沒在蘇南聽過?!比绱死世噬峡诘男≌{(diào),是與天元樂坊截然不同的曲風(fēng),若真聽過,只聽一次便會記得。
“你不可能聽過?!泵⑨≡?lián)u搖頭,除非,早已有人比她還要早穿越到這根本不存在與歷史中的天元。
可這概率,未免太低了。
芒帷月遠遠的盯著方雪的背影,腦海中飛速的回憶著過去的某一個節(jié)點,除非,是那夜。
芒帷月淡淡出聲,“這首曲子應(yīng)該只有我一人知曉,此曲名《望鄉(xiāng)》,非我所做卻僅我所知?!?p> ??百里南卿聞聲疑惑的看向芒帷月,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是她偷了這曲子?”
芒帷月?lián)u搖頭,坐回躺椅之上,“不存于世亦無人能偷,這曲我只唱過一次?!?p> “唱過?所以這是首唱曲,不是小調(diào)?”
芒帷月點點頭,“這首曲的笛曲...或者說是曲調(diào)并不如此,若是隨著唱曲吹奏除非唱詞一模一樣,否則自會越聽越別扭,強加詞則更生硬。”
百里南卿了然,似有所頓悟,“難怪,方才聽那笛聲總覺得似有話語,并未有笛聲應(yīng)有的意境?!?p> 這是自然,芒帷月點頭應(yīng)道。
“那原曲的詞帷月可是記得?”
芒帷月聞聲右手捏了捏左手的食指,轉(zhuǎn)動了片刻,啟唇說道。
“夕陽河邊走舉目望蒼穹
裊裊炊煙飄來了思鄉(xiāng)愁
多少回朝夕晨暮思念著你喲
清清河水是我流淌的淚
窗外明月光映照我臉龐
月之故鄉(xiāng)親人是否安康
捧一盞鄉(xiāng)酒陪伴著你喲
無論我身在他鄉(xiāng)與遠方
給你我的喜與悲不止為那山與水
分不清是夢與醒忘不掉是你身影
穿過歲月春與秋嘗盡世間愛與愁
何顧此時別離與擁有”
“而最后亦再無詞,只是重復(fù)?!泵⑨≡侣曇粼桨l(fā)低沉。
百里南卿從未聽過如此直白的唱詞,內(nèi)心卻把旋律與這字詞結(jié)合,諸如三句尾詞便也不再向方才聽的那么生硬,“這詞,卻是望鄉(xiāng)?!?p> “不過,【不論吾身在他鄉(xiāng)與遠方,予君吾喜悲與那山與水?!颗c【無論我身在他鄉(xiāng)與遠方,給你我的喜與悲不止為那山與水?!空媸?.....”一模一樣。百里南卿倒沒覺得芒帷月會造假,更何況以她的才學(xué)品性莫不屑做此事。
芒帷月自然亦是聽了這一句才動了不好的念頭,沒有應(yīng)聲,捏著指腹。
“小姐,”繡水來的恰為及時,施禮后見芒帷月沒有反應(yīng),低聲說道。
“查到了,那黃衣小姐是翰林學(xué)士方墨在鹽潼表親家的外侄女方雪,坐于第二位的藍衣是方墨嫡女方念青。方雪年十四,喜丹青女紅琴笛,性軟怯懦,年前入京已有兩月,似是為尋覓好人家而來。京中交好小姐于其左......”繡水低沉的報了三兩個人名。
“且,還有日前的秦家二小姐秦冪?!崩C水說完,靜立于一旁。
百里南卿一邊忍住不聽,一邊話語毫不避諱的沖近他的耳朵里,只覺得皇家之人辦事極快,短短一炷香卻把人查了個底朝天。那么,他呢?是不是帷月也查了...那如今在他面前還直言不諱,全無半點遮攔,是不是說明他很安全,令她放心呢?思覺此百里南卿心里又莫名的怪異了起來。
芒帷月自然不知一旁的百里南卿內(nèi)心里的小九九,她回味著繡水的話,揉了揉手指。
思索了片刻,芒帷月執(zhí)起一旁毛筆提手在方雪旁提了一行小字,復(fù)而翻至第一頁著方念青畫像的那頁,早已風(fēng)干的蠅頭小楷早已干了墨跡。
芒帷月勾唇笑了笑,無論是何種緣故,她都想加一把火看看背后到底是什么。
宴會開了小半日,最精彩的自是在芒帷月離開前便結(jié)束了,其后的男女之事亦不是她的任務(wù)。
繡水將小冊子遞交給賢妃娘娘的貼身嬤嬤,少言了幾句便飛快趕上芒帷月的馬車。
“小姐”,繡水放下車簾,在芒帷月旁附耳道。
芒帷月聞聲細細聽完,笑了笑說道,“交給天翎,派人跟著?!?p> “喏”,繡水應(yīng)聲,轉(zhuǎn)過頭便發(fā)現(xiàn)坐在芒帷月身旁的白衣男子,早在天人交戰(zhàn)中沉沉睡去。繡水愣了一瞬而后溫柔的笑了笑,芒帷月見狀望向身側(cè),亦有些驚訝。
這人到底是性子單純,除了她,她還是第一次進宮還沒出宮門便睡著了的。芒帷月朝著繡水?dāng)[擺手,將疊好在一側(cè)的披風(fēng)蓋在他的身上,那人靠著軟軟的團墊睡得不亦樂乎。
“回茶樓”,芒帷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