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林雙眼微瞇,未敢輕易答話,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但凡能夠在史書上留下一筆的都是絕世英杰,絕非等閑之輩,又何況像袁紹這樣的霸主人物,在未弄清楚袁紹的真實意圖之前,張林又怎敢夸下???。
“只是楊公抬舉我罷了?!睆埩謱χB微微一笑,朝著皇宮的方向拱手說道:“至于是否真的有幸出任廷尉左監(jiān)的職位,我也只能說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在任命真正下來之前,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
袁紹能從汝南袁氏脫穎而出,自是城府極深,很輕易的便聽出了張林話中的那種淡淡的疏離感與警惕,但心中卻沒有任何不快,而是爽朗一笑,說道:
“寧安不必如此提防為兄,寧安與楊公合謀,意圖整肅朝堂的目的我自是知道的,這種有利于朝廷,有利于江山社稷之事,我袁本初只會拍手稱快,絕不會在此事上給寧安添堵,還請寧安放心?!?p> 張林面色不改,依舊是一副明媚的笑臉,說道:
“本初之心我自是知道的,為大義而不惜身,可此事我是真的不敢夸下???,若是最后我能出任此位,那便還罷,可要是我最后并未成為廷尉左監(jiān),那又該如何是好?
在本初面前丟了自己的面子到算不得什么,若是讓楊公面上蒙塵,那我的罪過就大了?!?p> 見張林死死不肯承認(rèn),袁紹也沒有強(qiáng)逼,只得在心中嘆息了一聲,暗暗自我安慰道:
“可能他就是這么個謹(jǐn)慎的性子,并不是在懷疑我袁本初。”
見氣氛有些尷尬,袁澹雅便舉起了酒樽,向著二人敬酒,說道:
“堂兄不是一直在隱居么?怎么突然想到來拜訪我父?”
袁紹從桌上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后說道:
“澹雅平時不關(guān)注朝政,可能有所不知,如今天下雖黨錮已解,黃巾已滅,但宮中憂患仍在,大將軍何進(jìn)欲謀西園,征召我為侍御史,故此特來與叔父商議?!?p> 袁澹雅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但張林卻是心中大動,暗道:
“這么早袁紹就與何進(jìn)搭上線了么!莫非袁紹挑撥何進(jìn)與宦官相爭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謀劃?”
心中翻江倒海,臉上卻依舊是波瀾不驚,笑著朝著袁紹一拱手,說道:
“哦!竟沒想到本初兄也準(zhǔn)備出仕,這真是可喜可賀呀!”
說罷便向袁紹敬酒,袁紹也隨即端起了酒杯,飲盡了杯中之酒,算是回應(yīng)了張林。
放下酒杯,袁紹看著張林,帶著幾絲調(diào)笑的意味說道:
“寧安在此恭賀為兄,不知這喜從何來,莫非單單是幸進(jìn)之喜么?”
“豈敢!”張林咧嘴一笑,朝著袁紹擺了擺手,說道:“本初兄名聲之大,才學(xué)之高,林雖在偏遠(yuǎn)之地,卻依舊有所耳聞,豈能將本初當(dāng)作幸進(jìn)之人。
本初一直不肯相應(yīng)朝廷征召,無非是見朝中奸臣當(dāng)?shù)?,閹宦橫行,想要等待時機(jī)罷了,如今黨錮已解,士人抬頭,大將軍又與閹宦不和,本初所苦等的時機(jī)已至,方才出仕輔佐大將軍。
而大將軍得本初相助,便是如猛虎添翼,朝中未來必是一片光明,莫非此事不值得我為本初兄慶賀嗎?”
“哈哈!”袁紹聽完大笑,看著張林說道:“寧安所言不虛,此事自當(dāng)好好慶賀一番,來,飲酒?!?p> 見袁紹興致漸濃,張林也只好再次給自己滿上了杯中的酒,應(yīng)和著袁紹。
“賢弟自知我愿除宦,不知賢弟認(rèn)為我若謀,勝算幾何?”幾杯酒下肚,雙方便談開了許多,不再互相試探。
張林慢慢地將口中酒吞入腹中,眉頭一皺,面色有些憂慮,說道:
“雖然此時看似黨人形勢一片大好,但閹宦勢力依舊不可小覷,本初兄若是想誅宦,還是得需長遠(yuǎn)謀劃才是,此事急不得?!?p> 袁紹眉頭微顰,面色驟變,將酒杯重重地置回了桌上,咬牙說道:
“奸人竊命,整個漢室一片混亂,好不容易等到了黨人抬頭,寧安卻又要我再等等,這口氣我又怎能咽的下去?”
袁澹雅眉角為顰,瞥了袁紹一眼,見袁紹咬牙切齒,面色陰沉,又轉(zhuǎn)頭瞧了瞧張林,見張林面色淡然,便也就沒有管二人,依舊自顧自的喝酒。
“唉!”張林深深地嘆了口氣,一臉真誠地看著袁紹,說道:“本初兄所言我又如何不知呢?我舅父王允曾于廣宗發(fā)現(xiàn)了張讓與黃巾私通的信件,寫好了奏疏,想要一舉扳倒張讓,可百般算計到了最后也依舊成空。
張讓不過是十常侍中的一位罷了,我等想要將其除掉都如此艱難,更何況是整個閹黨呢?”
袁紹搖頭喝了口酒,可一時又覺心中郁悶非常,便又再次放下了酒杯,盯著張林問道:
“為何如此呢?我等一心為國事,各路英豪前赴后繼,為甚天子就看不到呢?不過區(qū)區(qū)一群閹宦,對天子而言,就真的那么重要嗎?”
見袁紹眼神銳利非常,恰似鷹隼,讓張林心中有些發(fā)毛,只好假裝仰天嘆氣,躲避了袁紹的視線,用著少許哀嘆的語氣說道:
“若本初如此想,那恐怕就錯了,我以往也認(rèn)為天子不欲除宦,不過是在天子眼中親疏有別罷了,但自從我聽聞了楊公的事之后,便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楊公乃一代名臣,天子雖因一時之氣而罷免楊公官職,卻又能在火氣消盡之后將楊公重新啟用,可見天子是知道朝中忠臣的。
天子既知忠臣謀,卻又為何不愿動宦官,不愿動張讓?
林以為,無非為穩(wěn)而已,張讓手下黨羽眾多,若動張讓,其黨羽也需被一網(wǎng)打盡,而此事牽連者又絕非一兩人,朝野必定震動。
如今黃巾剛定,朝局還未平穩(wěn)幾天,天子還未過上幾天安穩(wěn)日子,又怎肯輕易挑起兩方爭斗呢?所以??!并不是天子不知,而是天子欲求穩(wěn),若是本初欲除宦,只有從長計議,先斬其黨羽,團(tuán)結(jié)士人?!?p> 聽完,袁紹面露恍然之色,眼中精光閃閃,像是重新找到了方向。
而在這時,袁隗也笑瞇瞇地走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