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沐清的三觀被刷新了
天色將暗。
沐清施法，用風(fēng)支撐新神行走，原理和提線木偶一樣。
這是新神第一次不依靠任何人走路。
在旁人看來，這個女的，走路奇奇怪怪的，走路歪歪扭扭的，不走直線，腰也沒有挺直，眼睛也沒睜開。這不會是個酒鬼吧。
可是在沐清眼里，這個女孩依托在自己的風(fēng)里，好像還在他懷里一樣。一步一搖，就好像新生的小孩在呀呀學(xué)步。真真是可愛極了。
于是沐清加大了靈力，努力把新神的背給弄直。
“喂，你，你能嘗試睜開眼嗎？”沐清小心翼翼的說。自那次在樂成雁蕩之后，沐清也就明白了，沒有那些感覺，她不是不難過，她只是表達不出她的難過。只是沒人知道她難過而已。
“我試試?！毙律裾_心著呢，哪里會有那么多想法。她有心的，這顆心現(xiàn)在很開心啊。
沐清走近她，伸手扶住她，讓新神靠在自己懷里。
沐清低頭看著她的臉。她的皮膚很白，卻是白的有些不健康的感覺，像是生了一場大病，恢復(fù)不了，病在骨子里了。
“怎么樣，能睜開……”
沒等沐清說完，那張蒼白的臉上，忽然睜開了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很大又很圓的眼睛，就像黑葡萄一樣，圓滾滾的，機靈又可愛。
“怎么樣？我睜開了嗎？”新神問。
“你，睜開了?！便迩宕?。
那張臉上的嘴沒有上揚的弧度，沐清卻聽見了新神的笑聲。
她笑著說：“真好?！?p> 沐清松開她，用風(fēng)托著她，握緊了她的手，一起向村口的大樹走去。
祈福大會，從村口的大樹開始，繞村半周，在村后的福靈山腳的祈福臺上進行一系列的祈福活動，然后在回到村口的大樹下，圍繞篝火吃宴結(jié)束。
村民們浩浩蕩蕩的集結(jié)齊了，男人們在前，女人和老人領(lǐng)著孩子在后。
沐清和新神是外人，自覺的站在了隊尾。
三聲鼓響，一聲“祈福大會開始”，人群敲鑼打鼓，開始行動起來。
繞村半周，沐清把整個村落看在眼里。
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一個村的人不算多，站在隊尾也能遙遙的看見在隊首的村長。
因要參加祈福大會，沐清去拜訪過村長。
村長是個老頭，和知恩爺爺差不多大，是個極其老實的男人，因為臉上常年掛著笑，所以顯得慈眉善目。
沐清想，村長應(yīng)該是個很有能力的人，在他的帶領(lǐng)下，整個村是這一帶有名的富庶之地，村名之間也相親相愛，一片祥和之景，真正做到了“黃發(fā)垂髫，并怡然自樂?！?p> 這是桃花源一般的安寧。
在這一片喧鬧的歡樂中，看著這一群開心的人類，沐清忽然想到了第一次來這個村落時，不知名的小孩和他們的家人對他們沒有多加追問就容下他們借宿，當(dāng)時千屹說是因為他們有信仰。
正是因為有信仰，村民們才會活的如此安寧自在吧。
信仰，真是個好東西。
“喂，風(fēng)神大人，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聽不懂??？”
我們風(fēng)神大人沐清自顧自的想了這么多，早把他的心聲新神能感知到這件事給忘了。
那我們風(fēng)神大人堂堂正正的在祈福大會里走神怎么能讓小小的新神知道呢。
所以我們堂堂正正的風(fēng)神大人堂堂正正的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說了一句：“不告訴你?！?p> “……”不就是《桃花源記》嗎，你當(dāng)誰是白癡不會背??！
這話換做寒涵可能脫口就出了，那我們可愛的新神小姐姐怎么會是那個傻了吧唧的家伙呢。我們新神小姐姐當(dāng)然是十分聰明的抱了風(fēng)神大腿啊，“是，別告訴我，我怕我打擊你，給你來一個背誦全文?！?p> 好吧，不是抱大腿，是砍大腿。
人群晃晃的到了早已設(shè)在福靈山腳的祈福臺。
至此，天色全暗。
祈福臺是一個不高的圓臺，只有三階臺階，用六根石柱支起。從石柱到圓臺，全都密密麻麻的刻滿了浮雕。
別問有什么寓意，沐清沒有審美！
三聲鼓響，人群瞬間安靜下來，連平時最愛哭鬧的小孩此時也乖巧的被母親抱在懷里沒有出聲。
這是個莊嚴(yán)的活動。
村長邁著步子，走上祈福臺。知恩和婉桃一左一右的跟在村長后面走上祈福臺。
村長在祈福臺上跪下，從兩個孩子到全體村民全部下跪，開始頌?zāi)钇砀Ｔ~。
沐清和新神是沒有跪的。他們和山神千屹同屬神列，當(dāng)然不會向同級的神下跪。不過他倆站在隊尾，又是村外人，是不會有人來管他們的。
“他們在干什么啊？”太久沒人說話了，新神忍不住問沐清。
“在念祈福詞?！便迩逭f，“跪著?！?p> “跪著念祈福詞！這么虔誠啊?！毙律窈孟竦弥耸裁葱迈r事物一樣，“他們都念了些什么??？”
“這算虔誠嗎？還好吧?！便迩逡荒樀坏目粗@群祈禱的人類。
神沒有感情，沐清自然如此。
“這還不虔誠，這村里多少人啊，全跪下了！”新神有些驚訝的說。
“只是跪下根本就不算虔誠。”沐清嘆了口氣，忽然抬頭看著在人群最前面的村長說，“我見過有人為了祈禱，長跪不起。有人為了祈禱，三步一叩首的膝行到神像前。更有人為了祈禱，以活人獻祭神。你說，區(qū)區(qū)只是跪下這一盞茶的時間，怎么就算虔誠了？”
新神愣了愣，沒有說話。
直到一盞茶的時間過去，村民們陸續(xù)起身，沐清才聽見新神的回答：“若是真心信奉神明，神明自然加以庇佑；若是神明加以庇佑，人們自然虔誠的信奉神明，根本就不要什么特別的行為。你說的那些行為，在我這兒根本不算虔誠，是愚昧，是害怕，是對我們的不信任。我說他們虔誠，是因為他們有信仰，他們真心的信奉山神千屹，千屹自然給他們福報，他們的日子才過的如此舒坦，才會虔誠到全村都跪下頌?zāi)钇砀Ｔ~。是信仰，自然虔誠。”
沐清愣住了，看著身旁這個還依托在自己靈力里的女孩，忽然有種陌生感。沐清看著新神的那雙眼睛，大大眼睛里映著他自己、祈福中的村民、黑夜里的福靈山。
如果你再仔細(xì)看，那雙眼睛里還有北冥大荒、樂成雁蕩，昆侖雪頂，泰山日出……
那雙眼睛里，是世間萬物。
那股陌生感越來越強，強到沐清又回想起那個在龍卷風(fēng)里發(fā)了瘋的女人。
她嘶吼著，反復(fù)著：“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你們自己做的，憑什么怪我，憑什么！我要毀了你們，我要你們不得好死！”
龍卷風(fēng)里，那個女人強迫他看著她的眼睛。
瘋女人的眼睛里，也有世間萬物。
新神啊，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