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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見鐘卿

第十二章 零落成泥碾作塵

易見鐘卿 桁暮 3012 2020-04-18 15:18:09

  是這次被打擊了自信心嗎?

  卿言哄他:“你做的真的挺好的,第一次做嘛,這樣已經(jīng)不錯了,我第一次學(xué)做菜的時候差點把屋子燒了,把姑姑氣的不得了,罰我抄了好幾遍《食珍錄》、《食經(jīng)》、《庖廚必知常識》之類的書籍呢。”

  易辭冷哼了一句:“做個飯都能放火,你厲害。”

  “怎么是放火呢?完全不一樣好嗎?你這是誣陷?!鼻溲孕χq駁。

  窗外傳來小販的叫賣聲,街頭賣藝的呼喊喝彩聲,燒餅攤李掌柜與包子鋪王大媽的對罵聲。

  兩人在吵吵嚷嚷的聲響中沉默了一陣。

  “各人喜好不同,每種事物也都有它存在的意義,喜歡燒餅和喜歡包子哪有什么沖突,李掌柜和王大媽每天為了兩人誰賣的多,誰家的更好吃吵架也是不必?!?p>  易辭沒有接話,卿言突然有點不安,問道:“出什么事了?是‘李強(qiáng)’出現(xiàn)了嗎?”

  “不是,他消失了。”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么情緒。

  卿言不安感更甚,隱約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手抓緊了被子,問他:“你怎么了?”

  他凝視了她一會兒,眼神深邃,似有一層縹緲厚重的云層遮擋,模糊不清,不知在想什么。

  久到卿言想再次問他的時候,他神色恢復(fù)如常,嘴角掛了一抹淺笑道:“‘李強(qiáng)’和折桂的話沒有讓你產(chǎn)生懷疑嗎?”

  卿言心沉了一下,抓著被子的手緊了緊。

  夜凌族少主易辭,字停舟,心狠手辣,為人狠戾……

  魔……清羽族……

  疑問自然是有,她一直都想知道他的事,他一直不愿意說,如今是想告訴她了嗎,可她突然不想知道了:“你想說什么?”

  聲音帶了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易辭看著她,慢慢俯身,手輕輕地?fù)崦哪橆a,嘴角帶著笑意。

  他的眼睛里沒有狠戾,沒有柔情,有的只有淡然,冷漠的淡然。

  “他們說的,是真的?!?p>  “我屠盡了蒼鷺閣,毀了自己母親的遺體,我還殺了很多人,妖,魔……毫不留情,毫無……悔意。”

  他的聲音在耳側(cè)響起,一字一句輕的不能再輕,卻似千金重重砸在卿言的心口上,壓著心口往下沉。

  說話的熱氣灼燒了她的耳朵,她卻感覺到了一股自心底升起的寒意,漸漸蔓延全身。

  “怎么突然說這個?”手下的被子被她捏的變了形,褶皺自指縫中漏出。

  易辭往后退了一步,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怕嗎?”

  他的眼睛無波無瀾,睫毛在臉上留下一道暗影,像是蒼穹星河般燦爛奪目又靜若深海。

  怕?怕什么?怕他是殺人如麻的大魔頭嗎?還是怕他傷害她?

  是的,她怕,她怕他在地獄里苦苦掙扎無法解脫,她怕他在黑暗里找不到溫暖的光亮,怕他墮入無間沉入深淵,

  她怕……怕自己沒有辦法陪著他。

  半晌,卿言抬頭靜靜的看著他,聲音很輕的問他:“你為什么要做那些事?”

  “沒有為什么,想殺就殺了?!?p>  易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給自己倒了杯茶靜靜飲著,似是在訴說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可你殺的都是為非作歹,作惡人間的人或妖魔。”

  易辭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般自嘲的笑了笑:“殺人哪管這些,殺了就是殺了,你怎么知道我沒有殘害無辜?”

  手中的被子已經(jīng)被揉的不成樣子,卿言深吸了一口氣,道:“蒼鷺閣……是怎么回事?”

  易辭握緊了手中的茶杯,嗤笑道:“怎么說呢?他們要盜竊我母親的遺物,還試圖對我母親的遺體不敬,我一怒之下就把他們殺了……這樣的理由,你可以接受嗎?”

  其實關(guān)于易辭,她并不是全然不知的,她知道他出身三大古族之一的夜凌族,是天資聰穎的族中少主。

  同時又是個不受寵的兒子,自小便受盡了冷嘲熱諷,見慣了世人丑陋不堪的嘴臉。

  他有著玉樹臨風(fēng)的外貌,令人嘆為觀止的才華,風(fēng)姿卓絕的身姿。

  十五歲時便名動天下,用一把逝水劍沾盡了天下妖魔的鮮血,雙足踏過之處只留下一地的劍下亡魂。

  但她認(rèn)識的他,是一個初次見面會向她伸出雙手,對她微笑的易辭。

  是一個嘴巴毒舌卻會溫柔關(guān)心人的易辭,是一個會為她做月團(tuán),帶她荷燈祈愿的易辭。

  “我信。”卿言看著他,眼神堅定,“不過,你能告訴我煞氣是怎么回事嗎?”

  易辭眉頭微挑,笑著看她:“哦,你知道?”

  “第一次見面就感受到了,你身上有煞氣。”

  煞氣幾百年都沒有在人間出現(xiàn)過,最近卻頻頻出現(xiàn),而且煞氣只能從死人身上召出。

  活人沾染了煞氣一定會神志不清,被煞氣主導(dǎo)神智,變的無情無義,成為煞氣的傀儡。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沾染到了煞氣,但二人認(rèn)識有一段時間了,他頭腦清醒不像是被煞氣控制的樣子。

  “怎么,你以為我和'李強(qiáng)'是一伙的嗎?”

  “不是,你對他恨意那么大,不會是一伙的?!?p>  易辭向她走過來,低頭和她平視,帶著一抹玩味的笑意:“我已經(jīng)找到'李強(qiáng)'了,但我把他放跑了……”

  卿言有些驚訝:“什么?”

  “你還能這么肯定嗎?”他握住她的手,用指腹輕輕的摩擦她的手背,溫柔的勸她,“別抓了,都被你弄皺了?!?p>  卿言不動聲色的把手抽回來,看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眉眼:“你和清羽族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與你無關(guān)。”聽到清羽族易辭的笑意收了回去,眼角露出一抹恨意轉(zhuǎn)瞬即逝,嘴角又掛上一抹淺笑。

  她的心跳的很快,像是雨中浮萍找不到依靠般驚惶不定,語氣有些急的問他:“怎么與我無關(guān)?我也是……清羽族啊?!?p>  易辭轉(zhuǎn)身背著她,看不見他的情緒,只能聽見他的聲音沒有波瀾的響起:“你沒必要知道。”

  “你……”

  卿言想繼續(xù)問他卻突然間被他捂住了嘴巴,她掙扎了幾下沒有掙開,他一只手緊緊捂住她的唇,另一只手臂攬著她的肩膀強(qiáng)硬的箍著她。

  她不解的抬頭看他,只見他搖了搖頭,眼睛中充滿了警惕的光亮。

  “外面有人,我感受到殺氣了。”

  什么?

  卿言靜下心聽外面的聲響,只有窗外的風(fēng)吹林葉,雨打窗檐的聲音。

  外面下雨了。

  易辭剛放開她,窗戶就被人從外面撞開了,幾個黑衣人攜著窗外的風(fēng)雨闖入屋內(nèi),帶來了一陣寒涼。

  “你們是誰?”

  卿言方問出口,黑衣人手中已經(jīng)凝聚了一團(tuán)墨色的幽光向她攻來,她下意識就想拿出“燭風(fēng)”抵擋,又放下手。

  他今晚一直說些她不喜歡聽的話,是想讓她畏懼他,想和她劃清界限嗎?

  幽光帶著寒冷的秋夜寒氣直向她沖來,她的發(fā)絲被凌厲的靈力震的飛揚,眼睛里卻毫無懼意,靜靜的等著。

  幽光距她一丈……

  一尺……

  接近一寸,幾乎就要碰到顫動的睫毛……

  卿言的心慢慢往下沉,慢慢閉上眼,感覺自己漸漸墜入深淵,冰冷刺骨。

  她的身體已經(jīng)承受不住第三次使用“燭風(fēng)”……

  她似乎看到了黑衣人眼中即將得手時的得意精光……

  風(fēng)靜止了,雨聲不見了,狂亂心跳聲安定下來了,她的世界變得寂靜無聲。

  千鈞一發(fā)之際,身側(cè)紅光爆起擋了那團(tuán)墨色的幽光,將黑衣人震開一擊斃命。

  她睜開眼睛還未來得及轉(zhuǎn)身,易辭已經(jīng)出劍與黑衣人打起來,刀光劍影之中,一抹金色映入眼簾。

  心中一動,忙喊道:“別殺,留活口!”

  聲音未落,最后一個黑衣人此刻已經(jīng)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易辭的劍術(shù)很好,這個人死前都未發(fā)出一個聲響。

  易辭收了劍轉(zhuǎn)過身注視著她,平靜無波的眸子里隱隱有些怒意初消:“心軟了?還是害怕了?”

  卿言靜靜望著面前的人,他的劍很快,打完后劍上沒有沾染一絲血跡。

  躺了一地的尸首,這會兒才有血跡汩汩流到地板上,染紅了她的視線。

  他方才是用劍先把他們凌遲,最后再一劍封喉,每一具尸首身上恐怕都有幾百道劍傷。

  她知道他的能力,若是想殺這些人根本不需要用劍,他這樣做無非是想告訴她他有多么殘忍,有多么麻木不仁,有多么不再乎她的感受。

  卿言笑了笑,看著有些凄涼:“這些刺客是清羽族派來的,我看到了黑衣下的金色云紋衣袍,你也看到了,是嗎?”

  易辭沒有說話,低頭將劍用布擦了擦收回去,雙手捏了個訣,尸首便化作了一縷青煙,地上干凈無痕。

  整個過程他都低著頭沒有看她一眼。

  “易辭,你明知道清羽族有人要害我,為什么還要讓我回去?”

  “那是你的家,別忘了,你也姓卿?!?p>  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敲打著窗沿嗒嗒直響,卿言走過去關(guān)上了窗子,背對著他站著。

  客棧庭院里那棵桂花樹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別白白折了樹枝,空落一地凌亂的花朵碾在泥土里。

  “你做的月團(tuán)一點都不好吃,又干又硬,又苦又咸,連糖和鹽都分不清,我一點都不想再吃你做的東西了?!?p>  身后沒有聲音,他們之間好像經(jīng)常會有這樣的沉默。

  半晌,他清冷的聲音響起:“他們快回來了,你回清羽吧?!?p>  然后,門吱呀的開了,又吱呀的關(guān)上了。

  

桁暮

新篇章開始嘍。無論是誰都不會一直在一起啊,有些事總是要獨自面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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