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庖廚白癡好貼心

　　箭離了弦，飛向靶子，箭風(fēng)帶起卿胥懷中的花朵在空中飛舞，凌厲如電。

　　雖未射中靶心，卻也射在靶心邊緣，僅差一點(diǎn)點(diǎn)。

　　“阿言，你好厲害?！鼻漶阍谂泽@訝又開心，激動的給她鼓掌，懷中的花朵可憐的晃來晃去，不知道還能堅(jiān)持多久。

　　卿言笑了笑：“小心花?！?p>　　將弓箭還給容公子，他的眼睛看著卿言發(fā)上的梨花木簪，嘴角漾起一抹笑意。

　　卿言看向卿云：“愿賭服輸，那太行花在何處？”

　　“哼，早就知道你必輸無疑?！睕]想到這丫頭的箭術(shù)還算不錯(cuò)，心里雖這么想，卿云嘴上依舊不饒人，“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想辦法吧?！?p>　　“你……”

　　“三小姐，青松長老請您速到占星閣?！毕珒撼苓^來，氣喘吁吁的，跑到離她幾步的地方停下來，說話囁囁喏喏的又帶著些急切。

　　汐兒應(yīng)該找她很久了，這個(gè)青松長老還真是有恒心，不折不撓的精神都可以與某種叫什么強(qiáng)的相媲美了。

　　卿言看著卿胥道：“我先過去了?！?p>　　卿胥皺眉道：“我陪你一起去。”

　　汐兒在旁顫顫巍巍道：“青，青松長老……”

　　聲音沒有底氣，越來越小，“青松長老只讓三小姐一個(gè)人去……”

　　卿言笑了笑：“不用，占個(gè)星而已。”頓了頓，又說，“不用擔(dān)心我。”

　　說完轉(zhuǎn)身臨走時(shí)又看了一眼容公子，他的眼神沒有什么波瀾，卿言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這眼神……

　　“汐兒，帶個(gè)路?！?p>　　占星閣算是清羽族里除了她住的院子之外比較素樸的地方了，沒有琉璃金瓦之類的奢靡之感。

　　汐兒沒有進(jìn)去在門外候著，卿言獨(dú)自走到閉著的門前敲了敲門，門內(nèi)傳來青松長老不耐煩的吼聲，甚至帶著點(diǎn)回音：“進(jìn)來！”

　　笑一笑十年少啊長老，老這么生氣對身體不好啊喂，身為長老你都不重視養(yǎng)生的嗎？

　　打開門，看見面前的景象卿言愣在了原地，她是在做夢嗎？

　　面前分明就是星河啊！蒼穹上星光點(diǎn)點(diǎn)，一座長階自她腳下蔓延至上空的一座高臺，高臺上隱隱約約有一個(gè)很像圓月的物體發(fā)著微光。

　　卿言悄悄深呼吸了一下，小心的踏上長階，一步一步走向星空。

　　臨近高臺她才看清上面的樣子，青松長老，匡野長老，卿兮和雪夫人都在，四人圍著一個(gè)發(fā)著黃色幽光的懸在半空的石頭站著，想必就是占星石吧。

　　看見她過來四雙眼睛都盯著她。

　　經(jīng)過了一夜的思考，她已經(jīng)想通了。

　　要想知道她想知道的答案，首先要在這里好好的安安穩(wěn)穩(wěn)待著，于是卿言十分有禮貌的向四人躬身行了禮。

　　四人見她今日這般知禮微微有點(diǎn)怔愣，青松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皺了皺眉：“別以為你今天裝的乖巧懂事，我就會徇私，你死心吧。”

　　卿言真是要忍不住笑出來了，她在他們眼中就是那么不知禮節(jié)，只知道刻意奉承，卑躬屈膝逃避困境的一個(gè)人嗎？

　　雖然她今天是有禮貌了一點(diǎn)，是想好好待在這兒查真相來著，但是她不至于是青松長老所想像的那種人吧。

　　心里這么想著，表面卻裝作一副乖寶寶，有禮貌的樣子，嘴角掛了一個(gè)得體的微笑，好像真的聽進(jìn)去了青松長老的話知錯(cuò)了那般道：“多謝長老，卿言記下了。”

　　她如此誠心接受批評反倒讓青松長老尷尬的不知道說什么，半晌才看了卿兮道：“開始吧?！?p>　　卿兮復(fù)雜的看了一眼卿言：“阿言吶，你別想太多，這個(gè)只是……只是……”

　　支吾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來什么，卿言也不指望她這個(gè)父親說出什么了，非常善解人意的道：“嗯，我知道，開始吧?！?p>　　雪夫人一介凡人身無靈力站在卿兮身后，其余三人分別圍坐在占星石的東、南、北三個(gè)方位，手中捏了個(gè)訣，口中念起咒語。

　　隨著咒語的出現(xiàn)，占星石金光大作產(chǎn)生了一股巨大的引力牽引著卿言過去，卿言正猶豫著怎么做的時(shí)候，雪夫人在旁提醒道：“阿言，把手放上去。”

　　卿言走上前將手放上去，瞬間北一股力量吸入了占星石內(nèi)，驚慌之際只聽見青松長老疑問的聲音：“怎么會這樣？”

　　然后她就聽不見外面的聲音了。

　　什么叫“怎么會這樣？”難不成占星原本的樣子不是這樣的嗎？

　　經(jīng)過一陣暈眩，卿言慢慢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虛無，沒有星河，沒有植被，沒有清風(fēng)，沒有花香，有的只是一片虛無。不，不是什么都沒有，在她前方有一個(gè)光點(diǎn)。

　　“走過去?！笔强镆伴L老的聲音。

　　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況嗎？

　　她試圖走過去，可明明只有看著只有幾步距離，無論她怎么走都無法觸摸到它。

　　她開始跑起來，心里有一個(gè)聲音在不斷喚著她“別過去，別過去。”

　　可是她無法控制自己向前奔過去，衣袂翻飛，耳邊傳來風(fēng)的聲響，是她跑的越來越快了。

　　“阿言，停下！夠了！”是卿兮的聲音，“阿言……”

　　卿兮的聲音也沒有了，她面前的光點(diǎn)也沒有了，視線被黑暗籠蓋，而后出現(xiàn)了一抹細(xì)微光亮，縫隙越來越大，逐漸撕開黑暗。

　　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滿是烏云的天空，緊接著是狂亂的大風(fēng)，如瀑的暴雨，翻滾洶涌的巨浪，血紅的大海卷走岸上的尸首在海水中漂浮，岸上倒著大片大片的尸體，血染紅了整個(gè)空間，漸漸的響起了嘈雜絕望的聲響。

　　“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不要……不要?dú)⑽?，求求你，不要?dú)⑽摇?p>　　“惡魔，你這個(gè)女魔頭，我要?dú)⒘四?！殺了你！?p>　　“殺了她！殺了她！她是瘋子！是魔頭！殺了她！”

　　“她就是災(zāi)禍煞星，為什么不早點(diǎn)殺了她？為什么？”

　　“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人間待你不薄，你為何要?dú)Я怂瑸槭裁?？?p>　　“你去死吧！你為什么不死？你去死吧！”

　　卿言頭痛欲裂，跌坐在地上，掙扎著起身，淚水淹沒了她的眼睛：“不，不是……我不是……不是我……對不起……”

　　可是沒有人聽她的，一個(gè)人都沒有，謾罵聲，哭喊聲，求救聲，驚濤駭浪，狂風(fēng)暴雨還在繼續(xù)，震響著她的耳膜，刺痛的感覺淹沒了她。

　　忽然，她看見了一抹黛藍(lán)色的光影站在岸上向她伸出了手，目光柔和，聲音溫婉：“小言，住手吧，和姑姑回家，聽話?！?p>　　“姑姑……”小聲的呢喃，化為驚喜的呼喊，“姑姑！姑姑！”

　　她想向姑姑跑過去，想抱住姑姑，想像小時(shí)候那般賴在她懷里撒嬌，想在姑姑那里獲得安慰，可她做不到了。

　　她的腳步已經(jīng)不由她自己，她絕望的感受到自己掉入了海水里，暴雨在她臉上肆意的敲打，天空陰沉的看著這一切，她看到一個(gè)巨大的海浪朝她翻了過來，將她淹沒。

　　海水漸漸將她淹沒，呼吸漸漸困難，她努力伸出手想要掙扎卻陷的更深，姑姑的身影已經(jīng)模糊，聲音已經(jīng)消失，絕望蔓延了她的全身。

　　不，她不能，她不能就這樣沉入海底，她還有很多事沒有去做，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出口，還有想見的人沒有見到。

　　她想起了漫天風(fēng)雪里的墨色身影，想起了那人隨風(fēng)飄揚(yáng)的發(fā)絲和衣角，想起了那人在風(fēng)雪里向她伸出的手，想起了那人腰間晶瑩剔透的梨花玉佩。

　　她還沒有見到他，還沒有告訴他她在桃花鎮(zhèn)相思河畔許下的第三個(gè)愿望。

　　她不能死，不能就這樣死去，不能……

　　“易辭！”

　　睜開眼睛，面前是她朝思夜想的人，他正看著她。

　　她忽的翻身而起，撲到他的懷里，淚水傾瀉而下：“易辭，我掉到海里了，我，我差點(diǎn)兒就死了，有很多人都死了，他們在罵我，他們都在恨我，我好怕，我沒有……沒有傷害他們……沒有……”

　　易辭輕輕拍打著她的背，小聲哄著：“沒事了，沒事了，你做夢了，那些不是真的，沒事了啊?！?p>　　昏沉的大腦還陷在過于真實(shí)和絕望的夢里，她不停的在他懷里哭訴著，仿佛天地間只剩下她一人，什么都是虛無縹緲的，只有面前的人是真實(shí)的，只有抱著眼前的人，她才能安心，才能不那么害怕，才能擺脫無邊的黑暗和絕望。

　　易辭被她哭的毫無辦法，只能抱著她不停哄她：“好了，好了，別哭了，沒事了啊?！?p>　　好半天她才平復(fù)下來心情，靠在他肩頭輕聲啜泣：“你都不知道那個(gè)夢有多真實(shí)，我就知道不能來清羽，你還非讓我回來，你……”

　　迷糊了半天的大腦突然恢復(fù)了一絲清明。

　　她在哪兒？蒼嶧山清羽族。

　　易辭在哪兒？他走了。

　　她抱的是誰？易辭。

　　易辭為什么在這兒？她，她不知道。

　　腦海忽然徹底恢復(fù)清醒，她從他身上彈開，由于離開的太突然，她的頭還磕住了他的下巴，惹得他一聲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