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游?!鼻溲灾貜?fù)了一遍,“沒聽過,是你作的嗎?”
“不是?!币邹o搖了搖頭,看向她,“身子好些了?”
“嗯,已經(jīng)沒事了?!?p> 她回答的有點心虛,畢竟她以身體不適為由拒了他兩次。
好在易辭沒有追究的意思,她繼續(xù)道:“你找我何事?”
易辭微抬下巴指了指面前的琴:“想學(xué)嗎?”
卿言:“.......”
易辭眉頭微皺:“怎么了?一臉吃了月團的樣子?!?p> 卿言猶豫了一小會兒拿出“燭風(fēng)”,小聲道:“你覺得我吹簫的水平如何?”
易辭沒有說話,像是真的沉思起來:“不錯?!?p> 卿言訝異道:“不錯?”
“嗯,不過下次可以換個曲子,你吹的讓人犯困?!?p> 可不犯困嗎?那可是催眠曲。
“其實......”卿言道,“我只會那一首?!?p> 易辭撇她一眼:“據(jù)我所知,申姑娘的簫技可謂一絕?!?p> 卿言輕聲道:“是,姑姑吹的很好,但......我學(xué)不會?!?p> 她真的應(yīng)該繼續(xù)裝病的,如果面前的人是卿胥,是卿云,她都無所謂,可偏偏,是這個人啊。
對方沉默了一陣:“你過來?!?p> 卿言不明所以,猶豫了一下走到他身邊坐下,彎腰的一瞬間他身上的梨花清香便撲鼻而來,卿言耳根一紅,不易察覺的坐的離他遠了些。
“手放在這兒......不是那兒......這樣......”
她從未想過他有這樣的一面,溫和,耐心,他的手指纖長,不小心觸碰時能感覺到他的手掌很暖,和他慣常的慵懶疏離很不一樣。
“你沒事吧?”這話是不經(jīng)意問出來的,卿言自己也有些怔愣。
易辭微愣又恢復(fù)平淡的神色,聲音慵懶低沉:“怎么這么問?”
卿言睜眼說瞎話:“沒什么,就是覺得你今天挺......挺像一位夫子的。”
易辭愣了愣,笑了一下:“那你好好學(xué)?!?p> 她好好學(xué)了啊,只是你的手有點好看,比琴弦好看,你的聲音也好聽,比琴音好聽。
“我不是故意避著你的?!彼€是沒有忍住又解釋了一遍,雖然她確實是故意避著他。
易辭沉默了一陣,開口:“嗯?!?p> 卿言遲疑了片刻,小聲問:“你生氣了?”
易辭收回放在琴弦上的手,淡淡道:“沒有。”
卿言又問:“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易辭頓了片刻,道:“沒什么事。”
卿言不信:“真的?”
夕陽染紅了山間的云霧,清風(fēng)徐來。
他的聲音慵懶低沉,帶著山間清涼的氣息:“餓嗎?”
卿言愣了愣:“還好,不,餓了。”
易辭臉色怪怪的,不知道從哪里拿了兩串長長的用紙包著的東西。
“這是……糖葫蘆?”卿言驚訝的接過來,撕開紙露出紅色的圓乎乎的晶瑩剔透的裹著糖衣的山楂。
還未嘗到糖葫蘆的味道,她的心里已經(jīng)泛起了絲絲的甜意,蔓延至嘴角上揚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卿言笑著問他:“你找我是為了這個?”
易辭看了她一會兒,又望向遠處:“還真是小孩兒?!?p> 弧度到了一定程度就不能在繼續(xù)下去了,轉(zhuǎn)而向下平緩下去,漸漸抿成一條直線。
你才是小孩兒,不僅易辭是,什么慕公子,容公子,什么停舟的都是。
托易辭的福,卿言每天都到文淵亭學(xué)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糖葫蘆太甜了,她還真找到了一些訣竅,勉強學(xué)會了一首曲子——《陌上游》。
近兩個月來每日除了和易辭學(xué)琴就是和卿胥一道摘花賞景,學(xué)繡花。
她那個族主父親不僅讓易辭教她琴棋書畫念詩書,還讓卿胥教她刺繡針線活,說什么女孩子不要每天只想著射箭那種男孩子喜歡的玩意兒,要向雪夫人那樣成為溫婉賢淑的女子。
她對于學(xué)這些沒有很大的抵觸心理,畢竟技多不壓身,但她著實不能贊同卿兮的話。
得了空還是會和卿云一道比箭,兩人有贏有輸,不分上下,也許是卿云佩服她的射箭技術(shù)對她的態(tài)度也好了許多,總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除了那個青松長老,雖然不讓她去占星了,但老是找她點小麻煩。
像什么不小心打碎花瓶了,學(xué)習(xí)不用功啊,走路太莽撞不小心撞到人啦,不小心把花澆死了等等諸如此類的小事兒,青松老頭子都會把她關(guān)進小黑屋,不,小黑洞以示懲戒。
那個小黑洞在后山,每次她犯了一點點錯就要被關(guān)進去,少則半個時辰,多則一天。
幸好匡野長老對她倒是挺和善的,每次都會想辦法和青松長老來上一場辯論賽然后把她放出去,也因此她對匡野長老充滿了感激。
還有雪夫人,她對這位雪夫人心里多多少少有點愧疚,初見時總覺得人家懷有敵意,如今相處下來雪夫人對她簡直是無微不至。
天涼了會給她送衣服穿,還會根據(jù)她的喜好安排好吃的飯食,每次見到她都要噓寒問暖一番,倒是讓她羞愧不已。
日子一天天過,她也越來越適應(yīng)在蒼嶧山的生活,可惜桃花鎮(zhèn)客棧那些刺客至今沒有找到什么線索。
身邊的人她試探了一遍著實沒有什么頭緒,初來時她見誰都像幕后主使,如今看誰都不像,果然人不能有感情,有了感情頭腦就不夠理性了。
最主要的是兩個月了,祠堂也去過了,哪里都找過了,就是沒有她母親的牌位,偌大的蒼嶧山也沒有找到她母親的墓碑。
她不會去問別人,也不能問,誰都不會告訴她,還有可能牽扯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來。
“怎么了?”
易辭坐在小案旁喝茶,看著她自個兒在那里發(fā)呆半天,忍不住問她。
卿言回過神看向他:“我在想,你作這首曲子的初衷是什么?”
易辭頓了片刻才開口:“你記性可能不太好,不是我作的?!?p> 卿言愣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啊,你說過不是了,我總以為是你作的呢?!?p> “是……我母親?!币邹o眼神深邃,言語帶了一些柔情與冷漠。
很矛盾,但她不覺得怪,這是她第一次從他口中聽見他的家人。
“你母親一定很美?!鼻溲哉嫘恼\意的夸贊道。
易辭道:“嗯?!?p> “你不問我為什么這么說嗎?”
正常反應(yīng)不應(yīng)該是問一句“你又沒見過她,你怎么知道?”或者謙虛一番,易辭這反應(yīng)倒是有些讓她意外,不過想想這人做事向來出其不意,不按套路的。
易辭這次很給面子:“那你為什么這么說?”
卿言笑道:“不都說兒子長相隨母親嗎?所以你母親一定很好看?!?p> 易辭沒有被夸贊的喜悅也沒有提起母親的憂傷:“我們長得不像?!?p> “......哦?!鼻溲圆恢勒f什么了,怕說些什么揭了他的傷疤。
親手毀掉自己母親的遺體,究竟是怎樣的情況下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遠眺群山,重巒疊嶂,遠處的豆谷村隱隱約約,不知道王大娘他們?nèi)绾瘟耍菢用篮玫纳詈螘r才能不困拘于豆谷村,而是充滿整個世間。
“對了,你知道太行花嗎?”
竹林青翠挺拔,微風(fēng)吹過,發(fā)出沙沙的響聲。
卿胥找到了卿言,兩人并肩走在竹林。
“你不必陪我來的,摘個花而已?!?p> 距離第一次射箭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月,也許是在射箭之事上卿云沒有討到什么好處,她打擊到他弱小的心靈了,卿云忽然讓她去找太行花,愿賭服輸,她沒有什么好拒絕的。
“太行花多生于山崖石壁之上,采摘險峻非常,你沒有靈力我不放心。”卿胥在旁語重心長道。
“好吧,你自己也多加小心?!?p> 通過兩個月的相處她和卿胥的關(guān)系親近許多,也不再執(zhí)著于對她說謝謝,會顯得太過生分。
“我……小心!”卿胥準備開口,忽然看見卿言左側(cè)竹子上出現(xiàn)了一條青蛇正吐著信子蓄勢待發(fā)。
未及多想,拈香劍已出鞘,一道金光閃過,蛇被劈成兩半,掉在地上時還在掙扎著蠕動。
卿言有些被嚇到,用手撫了撫胸口,驚魂未定:“你沒事吧?”
卿胥收回劍,秀眉蹙起,表情嚴肅:“無礙,蒼嶧山不是凡世俗地,有清羽族靈力設(shè)界,之前未曾見過毒物出沒,不知為何,近些日子毒物愈發(fā)多了起來?!?p> “近些日子......”心里閃過一絲不好的預(yù)感,“是近兩個月嗎?”
卿胥愣了愣,溫柔寬慰她:“與你無關(guān),別多想?!?p> 卿言停下腳步,望向竹林深處,一望無際,什么都看不清,福禍不明。
“占星的結(jié)果算不上好,你們這樣待我不怕以后會后悔嗎?”
卿胥也隨她停下,轉(zhuǎn)身望著她,言語認真:“阿言,你怕嗎?”
她怕嗎?
她想起那日在占星臺的所見所聞,時至今日她已經(jīng)分不清那些哭喊,掙扎,血流成河的畫面究竟是夢境還是......占星石的預(yù)言。
怕?夢中那些人絕望的哭喊,滿含恨意的話語,翻涌的巨浪,姑姑漸漸消失的身影還有墜入深海的無助與絕望還是會充斥在她腦海里,日夜都在折磨著她。
兩個月了,那些畫面不減反增,細節(jié)隨著時日的增加在不斷明晰放大。
她不止是怕,是怕的膽戰(zhàn)心驚,怕的身體僵硬,手腳發(fā)冷,怕的連呼吸都是奢望。
卿胥的話語響在耳畔:“阿言,我不怕?!?p> 發(fā)白的臉漸漸恢復(fù)血色,她轉(zhuǎn)身看向卿胥,短短片刻聲音已經(jīng)喑?。骸盀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