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是什么都計算在內(nèi)了?”從幻境里出來白粲問。
“倒是真不知道欒盈的前世這么死腦筋,差點功虧一潰。”無邪卸掉假裝的淡定,額上還有一層薄汗,“最后也不過是一賭?!?p> 魏舒醒來后有些頭痛,但畢竟是人,沒有保留什么幻境里的記憶。
欒盈人也有些虛弱,但幻境的過往他都還記得。無邪扶他起來的時候,他抓著她的手輕聲但極鄭重道:“無邪妹妹,謝謝你。”然后也拱手向白粲道:“白兄,多謝。”
至此,那個常在欒盈夢中出現(xiàn)的飛頭蠻,終于消失了。
經(jīng)此一役,幾人在朝歌短暫休整了一下。
無邪還想在朝歌玩幾天,白粲說:“你還是早點回絳城吧?!?p> 她揶揄他道:“你就是想早點送我回去就自由身了是吧?!?p> “跟煞神結(jié)了怨可不是什么好事。”白粲淡淡說道,“在衛(wèi)國我們的行蹤已經(jīng)曝露了。”
“煞神是初代神之一,性好妒嗜殺?!睓栌菹⒌镁窈眯叱鑫輥斫由显?,“白兄說得對,便是萬年大妖也不敢的角色,我們是要先避一避鋒芒?!?p> “這些初代神真有這么厲害嗎?”無邪問。
欒盈道:“傳說初代神都是隨著黃帝征戰(zhàn)天下里得到分封的,無不是在浴血殺場里屠戮千萬的超級戰(zhàn)士。火神祝融,煞神匪石,獸神貓將軍,亡神鬼君,皆是其中齊名的戰(zhàn)神。”
“匪石?”無邪念道,“這是它的名字嗎?倒是很好聽。”
白粲道:“你若知道它有多殘酷就不會覺得好聽了。煞神當(dāng)初可是可以手刃同為黃帝座下的戰(zhàn)士的山神武羅,砍下他的腦袋往里塞了干草當(dāng)球踢的。傳說武羅同匪石自幼一起長大,在征戰(zhàn)中多次生死與共。待至親好友尚可如此,你且想想你若落入它手中當(dāng)如何?!?p> 欒盈道:“這煞神本也不過是一只千年蛇妖,運氣好趕上了開天辟地的大混沌時期,這才得以一步登天封神。與天生為神的武羅出身本是天壤之別,誰知道竟能后來居上?!?p> 無邪突然覺得胸口有些悶,像是一瞬間哪句話化成了針在心口撥了一下,怔怔回不過神。
“在想什么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粲已經(jīng)不在了,只有欒盈還在旁邊,笑著問她。
“仿佛哪里聽過,但又像是第一次聽。”無邪說。
“還在想那些故事啊?!睓栌p輕掩口笑道,“你向來不在意這些,以前從不愿意聽。這些還是申公夫人在世的時候講來聽的?!?p> “母親?”無邪怔怔,“我怎么一點印象也沒有?!?p> “無邪妹妹,這次多謝你不顧一切地替我化解劫難。讓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睓栌馈?p> “客氣客氣。要說晉國的半妖里最出息的就是你了,你死了我和叔虎早晚也得歇菜?!睙o邪哈哈一樂。
欒盈被無邪的笑意感染了,摸了摸她頭。又喝了一口酒,沉吟有傾,道:“我們雖具人形,妖力卻弱于全血的妖族,但敏于人族。當(dāng)在人族中謀得一席之地才是長久的自生存之道。妖族是世上最不團結(jié)的族群,本來幼獸之時就常為人魚肉,難得有運氣成大妖的修成人形也是萬中其一,成形之后卻又各行其是,互相逐獵殘殺,比起居高臨上的神族和工于心計的人族,實在太過散漫慵懶?!?p> 無邪道:“說來都怪神和人太會搞事情了,不如我們多找點美人妖怪到人族,不限男女,多生點小半妖,讓我們自由自在的天性多影響一下人族?!?p> 欒盈被無邪的思路驚住了,轉(zhuǎn)而哈哈笑道:“倒是也不錯?!?p> 他握起無邪的手,道:“無邪妹妹,我們應(yīng)當(dāng)在一起?;镁忱锟吹侥阕阒嵌嘀\,我們合力在一起定能在這世上創(chuàng)出了一隅樂土,不管是為我們半妖還是愿意歸屬我們的大妖。就算是神族,也不能輕易擾亂人間的秩序。一旦我們成為一方霸主,煞神根本不足為懼?!?p> “你若嫁給我,我定不會辜負你,有我一日,必保你安虞。”欒盈握著她的手,壓在自己的心口。
無邪愣了一下,想了想答道:“我倒是沒所謂啦,能嫁給你我也很開心啊。只是父親母親已經(jīng)為我定下了婚約......”
欒盈喜不自禁,道:“這你不必擔(dān)心,我會有辦法的?!?p> “欒盈!”一個響亮的聲音突然響起,接著就看到叔虎像個旋風(fēng)一樣飛奔進來,上來一個大熊抱,“你沒事吧!”
欒盈打了個趔趄,拍了拍叔虎笑道:“沒事,都解決了?!鞭D(zhuǎn)而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叔虎道:“啊你都不讓我跟過來我都急死了,魏舒那小子幫上忙沒有啊。要是我來指不定你們早就回絳城了?!?p> “你這細皮嫩肉,要是喂尸蟲倒是剛剛好?!睙o邪嘻嘻笑道,“就是再早點來就好了。”
叔虎一臉問號,但轉(zhuǎn)身還是同樣給了無邪一個熊抱,拍得她咳出了聲:“你也沒事就好!怎得你臉還掛了彩?”幻境里與匪石的狹路相逢還讓無邪臉上留了一道傷,即使出了幻境也沒消。她也沒有在意,只道是自己剛醒來時沒站穩(wěn)摔了一跤。
“你們剛走沒幾日,大王有了新的命令,我才特地趕過來的?!笔寤L(fēng)風(fēng)火火道,“看你沒事就好,大王命我們速速趕往雞澤參加會盟。你這一留好幾天,耽擱了不少時間,快出發(fā)吧?!?p> 欒盈道:“王指名要我去的?”
叔虎:“何止你,大王把太子也太了上,八卿一大半都得去,你和魏舒也趕緊的。”
中軍將韓厥以年老體力不支為由告假,兒子韓起才不得不代為出席。中軍佐中行偃,上軍將智罌,下軍將欒黡,新軍將趙武,還有代新軍佐的魏絳都全數(shù)去了。
卿族諸公子當(dāng)中,除了韓起外,欒家的欒盈,欒針,魏家的魏舒,士家的士鞅都在指名之列,而公族里除了皇室外,羊舌家的叔譽,叔虎也都要隨同前行。
確實是極莊重的陣容了。欒盈仔細回想。
現(xiàn)在的晉國之主姬周是在被欒盈的祖父欒書迎回前,在周王室長大,被迎回時年僅十四歲,如今也不過弱冠之齡。但他頗有縱橫擺闔的手段,歸國數(shù)年便迅速在晉國朝堂奠定了自己的威信,對外也是手段強硬,算得人中翹楚了。這次會盟怕不就是一個對外樹威的信號。
魏舒也走進來:“聽說魯國國君已經(jīng)先到了。宋國,鄭國,衛(wèi)國,邾國,莒國的國君也已經(jīng)在前往雞澤的路上了,不日將至?!?p> 欒盈問:“齊國呢?”
魏舒道:“齊國還沒有消息?!彼D(zhuǎn)而道:“我們要加快過趕去了,遲了恐王上會動怒。”
欒盈轉(zhuǎn)而向無邪道:“事出倉促,你一人歸晉我不放心,不如跟我們同去?!?p> 無邪說:“你們?nèi)羰且找辜娉涛铱沙圆幌?,我慢慢回絳城不打緊?!?p> 欒盈還是有些不放心,無邪道:“不是還有白粲那鳥人嘛,怕什么?!?p> 他想想這一路白粲似乎也是靠譜,點點頭,于是和叔虎魏舒兩人快馬加鞭往雞澤趕去。
誰知白粲卻突然沒了蹤影,妖族之間向來好自由而性情散漫,少有信譽諾言可言。無邪倒也沒放在心上,等了半日沒有消息,便自己收拾了行裝上路了。
午間時分,人煙稀疏的道路上卻突然出現(xiàn)了一支策馬狂奔的隊伍。
無邪對這只疾行的隊伍好奇了。這隊伍里有齊人的裝束,卻也有晉國的兵士,趕路的方向也像是雞澤。
都這個時候還有什么有非要從晉國趕去雞澤不可?以當(dāng)今晉國國主的雷厲風(fēng)行,還有誰敢比欒盈和魏舒等人更遲的。
恰逢這路人也落腳休息,無邪便假裝停在路邊接水。發(fā)現(xiàn)這隊伍里陪護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貴族少年,沒有馬車,同樣騎在馬上。雖說人數(shù)眾,但待遇實屬一般,馬鞍皆舊,馬匹也非良駒,好幾次差點把人從馬上顛下來。不仔細看還以為在壓押犯人。
那少年雖臉上蒙塵,行色有些狼狽,但衣著紅地花鳥文錦衣,仍是十分華貴招搖。
晉國是大國,若是有貴族公子沒見過倒也稀松平常。只是這次會盟的卿族和公族公子她都是知道的,若非顯貴又何以要趕赴盛會,既要去又何以如此狼狽。
那公子一路看來平日矜貴,未曾吃過這苦頭。下馬時便氣哼哼地往路邊一躺:“連輛馬車都沒有,也太遭罪了!我不走了,我不走了!就是立時打死我也不走了!”
一人緊跟過來,好言勸解道:“公子,公子,不可不去啊。這路已走了大半,不出兩日就可到。公子切不可因一時脾氣因小失大啊?!?p> 那少年鬧了半天脾氣,忽然眼珠子一轉(zhuǎn)看向了不遠處的無邪,道:“你把那個小娘子抓來陪我,我便繼續(xù)趕路?!?p> “公子莫要胡鬧。”那人有些急切了。
“誰胡鬧了,若說胡鬧也是父親胡鬧在先。”那少年白眼一翻,攤開躺在地上,一副任君跳腳的樣子。
那隨從見無法勸解,站定生了一會兒悶氣,但知這少年脾氣倔強。他站定了一會兒便下定決心似的向無邪走來。
若是他們真得是去雞澤,順路去看一些熱鬧也不錯。無邪想。
但更重要的是,她除了能探究夢境外,確實沒什么能耐,若不想受傷,乖乖從命是最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