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霽月歡

正文六十八——有約

霽月歡 霂十五的小小 3131 2024-11-02 17:05:30

  一程天光。

  阿月靜靜地劃著船。

  半落璧上波光粼粼,層層緩緩的波浪,在槳聲之中將日光碾碎,破碎如晶石的日光,又不露聲色地,晃到船頭立著的阿月身上,將阿月方才,就著湖水洗凈臉上污漬后,留在臉上的一層水汽給晃干了。

  云門色的衣裙,正與天,與湖水一色。

  淳于慕的眼珠子落在阿月的一呼一吸上,看她挽起的袖子下白皙而有力的小臂,看他隨意攏起的烏發(fā)掉了幾縷在耳際,如今在晨風(fēng)之中往后搖動;看她那雙靈動的眼睛,除了眼前的景色,沒有任何的情緒,明亮得已經(jīng)同著日光一色;看她因為吃上力,而微微發(fā)紅的臉頰,在呼吸之間,染盡沙漠的晚霞,和山間的秋色……

  這樣看著,看的淳于慕心無法靜,看得他如同飲沙般,口間喉間干涸,身上不知怎么起了一層薄汗……

  淳于慕懷疑自己,在失憶以前,是不是一位心思不純的浪蕩登徒子。酒意未完全消,此時,天地間幽幽柔柔的笛音又起,這笛子總是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落在淳于慕的手中,又總是莫名其妙地消失,不知道哪里找尋。

  上一次,正是在來的路上,突然出現(xiàn),解了自己的危機,此后在手中便化為無形?,F(xiàn)在又不知在哪里,奏響這個曲調(diào),調(diào)不成歌。但,見阿月沒有轉(zhuǎn)身,淳于慕又懷疑這聲音,是不是只在自己心中回響?

  好在阿月側(cè)面相對,淳于慕將目光挪開,屏息凝神,讓湖上的風(fēng),將自己殘存的酒意吹散,也在心中念叨著,這聲音不要于此時繼續(xù)煩擾。

  小船靠岸,他便迅速起身,幾個跨步下船,不待阿月停好船,直直往阿月指的那間屋子而去,小船在這猝不及防的舉動下,猛地晃了晃,好在阿月站的穩(wěn),不然要被晃下去。

  “看來淳于慕說的不錯,他想見淳于弋之情果然切之又切?!卑⒃滦牡?。

  只淳于慕曉得,眼下正事要緊。

  而正事可驅(qū)心魔。

  屋子簡陋卻古樸,與天地自成一色。淳于慕叩響門扉,喚了一聲“兄長可在?”

  房門突然打開,淳于弋不可置信地立在門前,看著淳于慕,道:“義弟?你是如何找到此處的?”

  阿月泊好小船,看著二人兄友弟恭的樣子進了門,心里那幅四人的圖景,這般補齊大半,但阿月也只有默默記下。

  師傅也正坐在自己房間等著她,不知道等了多久,桌上仍是短刀、錦囊,還多了兩個小包袱的行李。

  “師傅要去哪里?”阿月坐定,看著師傅直勾勾望著她,也不說話,便輕輕咳了一聲,問道,“為何收拾了行李?”

  師傅卻微微皺了眉頭,輕輕湊過來,頗有深意地問道:“阿月飲酒了?”

  阿月想起昨晚,登時雙頰染上一層紅暈,“嗯,那個淳于慕帶的酒,叫晴拾醉,我沒嘗過酒,貪心多嘗了兩口?!闭f完,不知道師傅是不是不允許,悄悄抿了抿嘴。

  “哦,無妨。跟著為師幾個月,過的日子太過清簡。過幾日,師傅帶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睅煾禌]有怪罪的意思,還說要帶她出去看看,雖說之前也說要為自己找尋身世,但此時說來,阿月心中更是暖意融融的,便親近師傅,拉著師傅的衣袖,撒嬌起來。

  “過幾日,那師傅收拾這些做什么?”

  “這?”師傅笑著,扶正阿月,指了指包袱道,“是為那位蘇衛(wèi)將軍準(zhǔn)備的,備了一些隨身藥物,他中的毒雖已解完,但還剩這許多藥材也無用,權(quán)當(dāng)送他們的禮物罷!”

  “哦……”

  “阿月有心事?”師傅捕捉到,阿月眼神之中的一抹遲疑,“還在想寂卬?”

  “不,”阿月否認(rèn)道,“師傅不是說他不重要?來無影去無蹤的,沒在火場就好?!?p>  這話聽來像是在賭氣一般,師傅仍只笑了笑,沒有追問。

  “那我們?nèi)ニ鸵凰湍莾晌涣T!之后,我們也要走了。”

  阿月圓眼望著師傅,不解道:“往何處去,師傅已經(jīng)定好了?”

  “嗯,淳于弋給出了線索,為師要去順藤摸瓜,降伏在這處人世為禍,且能繞開我法陣的大妖。此行兇險,阿月若是要留在這里等我,也可以。”師傅一句話,語調(diào)轉(zhuǎn)了幾彎彎個,像是在逗她,但話語堅定而又柔和。

  方才既然說要帶自己,t去見見外面的世界,此番又這樣說留下,阿月定然不愿意,“不,我與師傅一起。師傅不是還要為我找尋身世親人,留在這半落璧可找不到?!卑⒃抡Z氣似個孩子般道。

  二人正說笑間,淳于慕與淳于弋二人已經(jīng)過來,二人面容嚴(yán)肅,神色鄭重,像是來辭別。

  “在下甚為感激二位姑娘大恩,此恩情淳于弋沒齒不忘?!贝居谶⒃露斯笆种轮x道,

  “蘇衛(wèi)王都好景好酒,本應(yīng)當(dāng)邀二位世外高人,前去一賞。但……蘇衛(wèi)如今動蕩不安,此一愿,只當(dāng)淳于弋欠下的。本無心再回到世俗,但姑娘說的對,我身上尚有家國之責(zé),如今奸佞妖邪當(dāng)?shù)?,民不聊生,況且還有軍中兄弟,不斷消失,諸多迷云,淳于弋責(zé)無旁貸?!?p>  這是立馬就要走的意思。

  “這,是淳于一族祖?zhèn)鞯木G松石,曾經(jīng)嵌于在下的護心鏡上,如今護心鏡雖毀,但寶物未損半分。弋將其贈予‘未名姑娘’。”淳于弋突然從胸前,掏出一枚碧藍(lán)色的石頭,遞到師傅面前。

  師傅看著這瑩瑩泛光的寶石,沒有接,亦沒有回話。

  “這是什么意思?”阿月問道。

  “我知道這類身外之物,不配沾染姑娘,但……請姑娘收下他,只當(dāng)……留一個念想?!贝居谶f的磕磕絆絆又含含糊糊。

  “什么念想?!卑⒃掠謫枴?p>  “世俗念想,世俗之內(nèi)有這樣一個人,請你師傅記得他?!贝居谀窖a充道。

  先前他們兄弟二人相見,自己將淳于弋離開之后的各種事情,包括王都如何將他戰(zhàn)敗的謠言傳的漫天,王上如何震怒其無能,而緒倞如何將此事巧言拋的干凈,還有王上對莨國割讓城池,對西圖膠著戀戰(zhàn)卻節(jié)節(jié)敗退,以至半個月來失去半壁江山,淳于一族雖因開國之功,沒有被沒收家產(chǎn),沒為奴婢,但因削爵一事,淳于族內(nèi)已經(jīng)將淳于弋徹底除名,另立淳于弋祖母母家一位幼子為家主……

  淳于弋聽完這些,面色不動,似是心中早已算定這個結(jié)果。

  但聽到淳于慕講述,過來一路本為富庶的安燕、粟豐等幾座城,如今已是民生凋敝,餓殍遍野時,淳于弋眼中先是閃過不忍,后又燃出怒意。不過半月而已……

  但對于將要離開一事,淳于弋將手中一方素羅帕緊握了幾分,然后將掛著的鎧甲上的護心鏡給取下來,拿下上頭的綠松石,這塊石頭,淳于弋雖沒有明說,淳于慕知道,對淳于弋乃至淳于一族的意義,甚至對于蘇衛(wèi)的意義,都非同一般。

  淳于慕不解此意,但當(dāng)他將石頭送出之時,他便懂了。半個月的相處,弋兄此舉,這里頭有個人感情,也有其他托付。

  “是,請姑娘,莫要忘了在下?!贝居谶溃雷约捍巳ッ造F重重,關(guān)山難越,崎嶇坎坷,未來不可期……“若有一日,在下了卻心中因果事,還想回到這里,來找姑娘,姑娘可能再收留在下?”

  除光點落,除湖風(fēng)來,沒有任何其他動靜。

  “師傅?”阿月聽罷,心有動容,也懂了一些,便輕聲喚了喚,一直未發(fā)一言的師傅。

  “好。”師傅垂眼,接下了寶石,“半落璧非我所有,你自可留,但是不必來找我,我們也將離開?!?p>  淳于慕蹙眉,問道:“二位要去哪里?我來找兄長的一路,看的清楚,不只是蘇衛(wèi),外頭都很不太平。雖知二位應(yīng)為高人,但外面的不太平,可不只是簡單的戰(zhàn)斗紛爭?!?p>  阿月想起淳于慕講訴的自己遭遇,但是,師傅不就是要去處理,這不簡單的紛爭?果然聽到師傅回道:“正是不簡單,我們才要去?!?p>  淳于弋聽此,眼中有一瞬失落,但拉住淳于慕想要再問什么話,轉(zhuǎn)身一聲口哨,風(fēng)齊和淳于慕的那匹駿馬,一并奔騰而來。

  眼看著二人就這般翻身上馬,準(zhǔn)備前行。

  師傅道了一聲:“保重?!?p>  淳于弋手握韁繩,轉(zhuǎn)過頭來,道:“此命為姑娘費心所救,弋當(dāng)珍之重之,雖時運坎坷,亦不敢有絲毫損傷。此番離去,姑娘亦答應(yīng)我,終有再見之日?!?p>  立馬對望。

  “我叫遲娑?!睅煾低蝗坏溃@是她的名字,阿月都一直不曉得的,她的名字。

  果然,淳于弋表情驚詫,又轉(zhuǎn)為明明笑意,道:“‘蘿月影婆娑’,遲娑姑娘,弋記下了。”

  淳于弋與淳于慕朝著刻下“半落璧”三個字的大石頭方向,策馬而去。

  師傅目送他們離開后,說她要再去一趟先前結(jié)陣之處,說完便消失了,留阿月一個人站在原地,歪著頭看著離開的方向出神,心中又開始空落落的。

  突然,一道翠綠的影子,不知從哪里飛出,直向阿月而來,熒光閃過,一根翠色的笛子,停在阿月面門前。

  似裝有靈魂般,對著阿月。

  而那副記憶之中的圖景畫面,就這般完全補齊。

霂十五的小小

有時候覺得推進的快,有時候又覺得推進的好慢好慢,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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