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開始的一切三
帝國歷七百二十一年，六月十六日，凌晨兩點。
亨利·格萊斯頓做了一個短暫的美夢。
他夢到艾爾絲特為了慶祝他們成人快樂，傍晚親自下廚，用她偷偷學(xué)來的烹飪技巧做了一頓豐盛的晚宴。
夢很清晰，依舊在那所老男爵留給他的宅子，依舊是那個熟悉的餐廳。
只有他和艾爾絲特兩人，他坐在長木桌的一端，艾爾絲特坐在另一端。
屋里魔法燈是關(guān)著的，桌子上點著蠟燭，溫馨的燭光照亮了二人的世界。
近距離的看，艾爾絲特依舊如同印象中一樣美麗。
一襲純白的禮服，黃色風(fēng)信子般的秀發(fā)，深邃無暇的黑色眼眸透漏著少女的無限美好，有些稚氣未脫的臉蛋盡顯天真。
艾爾絲特微笑著看著他，那笑容如同天使輕輕揮舞翅膀拍打在他的心房上。
完成成人禮麻煩的流程后，亨利早已身心疲憊，餐桌上的食物正好可以滿足他的食欲。
不過餐桌上的食物已經(jīng)記不清是什么了，只記得非常美味，他也很珍惜這一刻。
要知道那可是艾爾絲特，那個有些蠻橫不講道理的家伙！她竟然會做飯！
亨利吃的很慢，細(xì)嚼慢咽，品嘗著眼前妹妹靜心準(zhǔn)備的美食，那是令他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味道。
或許是被妹妹感動了，或許是食物太甜美了，又或許是第一次喝辛辣的白酒。
吃著吃著亨利哭了，像嬰兒般軟弱無力的哭著。
艾爾絲特兩手提著純白禮服的裙角，邁著他熟悉的優(yōu)雅腳步走過來。
艾爾絲特輕輕地將他攔入懷中，一邊撫摸著他的頭一邊在他耳旁小聲呢喃。
“沒關(guān)系，慢慢吃，還多著呢?！?p>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低頭沉默的吃著東西。
美好的夜晚時光，總是短暫的。
燭光總是會燃盡的。
……
燭光漸漸暗淡。
妹妹似乎有些累了，搖搖晃晃地倒在他懷中。
“吶，哥哥，我累了，有些困，你能跟我說些有意思的事情嗎?！?p> “我好怕……好怕會睡過去，我怕黑！”
他并未答復(fù)她。
胸口感到因輕輕抽泣而發(fā)出的溫?zé)?，艾爾絲特竟然一邊哭著一邊嘴角微微上揚(yáng)的笑著。
“這么任性的妹妹，不回話也是理所當(dāng)然呢?！?p> “吶，哥哥，能答應(yīng)這么任性的妹妹最后一件事嗎？”
他并未答復(fù)她。
“告訴我……告訴我這是……一場夢好嗎？”
“然后……醒來我們就……一起去參加成人禮?！?p> 他并未答復(fù)她。
即使不用看，也知道碩大的淚珠從她眼中流出，流過那張奇怪的歡笑臉蛋。
因為這個笨蛋已經(jīng)把他的胸口完全的哭濕了，即使強(qiáng)裝著笑意也無濟(jì)于事。
“這是……場夢……對吧？”
“如果……這是……場夢該……多好！”
“我想……睡了……哥哥”
“夢……來，……們……去理……想鄉(xiāng)……哥……哥！”
不知為何，他朝著少女輕微的點了點頭。
少女微笑著睡了過去。
……
不知過了多久，亨利的意識被腳步聲吵醒。
但是他好像不愿意醒來，腦海中一片空白，呆呆的坐在地上，不愿去感受他懷中傳來的皮包骨的觸感。
身體力氣恢復(fù)了不少。
黑暗中的道路也清晰看見。
嘩啦啦的水流聲傳入耳畔。
下水道污穢的惡心味道傳入鼻孔。
一切都是那么真實。
他醒了，卻又沒醒。
神經(jīng)和感官已經(jīng)完完全全的自我麻痹了。
“——我為什么會失去意識，我失去意識的時候到底發(fā)什么了什么？”
一個聲音反反復(fù)復(fù)的問著他。
但是這個聲音永遠(yuǎn)得不到回答——他想回答，卻又不敢。
淡淡的黃色光芒進(jìn)入亨利的視野。
“亨利……格萊斯頓？”
腳步聲停住了。
背后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男人聲音。
“該死的惡魔，殺了那么多人，去死吧?！?p> 或許是見他沒動，背后傳來男人的憤怒的叫喊。
一柄鋒利的銀白長劍如利箭般穿透了亨利的脖子。
亨利彷佛一尊石像般感覺不到疼痛。
“死了嗎？”
男人的疑問聲音從后方傳來。背后緊跟著傳來一名女子的微微顫顫的聲音。
“別……過去，據(jù)說他有很強(qiáng)的恢復(fù)能力。”
“沒事的，脖子都被穿透了，怎么可能還活著，你看?！?p> 亨利被被鎧甲包裹的腳踢倒在地。
男子的腳步聲繼續(xù)接近。
“這是什么丑陋的東西。”
男子做勢一腳要踩在亨利懷著死死抱著的東西上。
沒有像預(yù)期的那樣傳來碾碎某種東西的聲音。
包裹鎧甲的腳踝彷佛被兇猛野獸的利爪抓住般。
男子一臉驚恐的看向腳下被長劍刺穿脖子的亨利。
于是全身被鎧甲包裹的男子看到了深淵。
那是異樣妖艷的瞳孔。
兩雙猩紅的雙眸散射著緋紅色的激光，彷佛死神的眼睛。
死神右手抱著奇怪的尸體，單憑左手握住他的腳踝，直勾勾的看著他，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滾?！?p> 腳踝上傳來彷佛野獸般的力量要將他的鎧甲連帶骨頭硬生生捏碎。
男子疼痛的直接倒在地上大叫：“怪物，怪物！”
聲音喚來的是另一名全身包裹著鎧甲的男子慌張的腳步聲。
“趕快拿開你的腳。”
男子重重地踩著亨利的手腕。
倒在地上的男子雙手拼命地在空中撲騰，大聲哀嚎著。
他發(fā)誓如果有如果他絕不會如此輕易地走上前。
在腳踝發(fā)出嘎嘣的響聲后，男子便昏厥了過去。
“該死的?！?p> 另一名男子用銀白長劍深深地插入亨利的心臟。
亨利的身體被長劍硬生生地釘在了地面上，男子隨即加大腳下的力度。
胸口傳來的疼痛感迫使亨利松開了手。
他忍不住朝空中噴了一口鮮血，鮮血灑在周圍，包括那具奇怪的尸體。
“快，薇薇安，拖走他。”
被稱作怪物的人好像有些生氣，仿佛是有人將他的尸體玩具弄壞了一般。
隨后不顧一切的，像是深淵中走出的惡魔般。
他就那么順著插在地上的劍，試圖慢慢地站起來，盡管鮮血已經(jīng)像從打開了的水管中流出一樣。
踩著手臂的腳早已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放開了，男子直愣愣的看著亨利，眼前的人的字典中仿佛沒有疼痛這兩個字一樣。
隨著亨利身體慢慢地站起來，胸口的傷口一邊擴(kuò)大一邊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回復(fù)。
一只手將地上的長劍抽出，一只手將穿透脖子的長劍取出。
在昏暗的魔法燈光下，剩余兩人這才看清亨利的模樣。
他們才明白為何同伴要將其稱作怪物。
銀色短發(fā)像雜草般長在頭上。
看起來有些空洞的激光似的緋紅眼眸像是死神的眼睛。
在破破爛爛的沾滿各種平日里讓人作惡的污穢的衣服下，可以清晰的看見兩道不斷留著血的傷口飛速愈合。
兩人嚇傻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是某種意義上的另一種美麗。
擁有變態(tài)審美觀的畫家極力追求的作品。
這不是能戰(zhàn)勝的對手——準(zhǔn)確的來說這不是身為弱小人類的他們能戰(zhàn)勝的對手。
那是死神，站在生的對立面，掌控死的神明，是只有純粹的光明才可以戰(zhàn)勝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