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亥時總刮起一陣怪風(fēng),清柯打了個哈欠,只道這次可能會來個厲害的!
清柯只曉得會來個厲害的,不想來人居然是個厲鬼!
這女鬼生得乖巧,瞧著不像那種含冤而死得不到解脫的。
“我這店里只招生魂,不招死魂?!?p> 那女鬼櫻桃小口一抿,手足無措。
女鬼站了半響不動,清柯額角青筋暴起,頗為不耐煩的拿了五錢枯藤、一錢連翹……
“你喝吧?!?p> 女鬼伸出一雙白皙的小手,乖巧的接過那碗酒。
小口抿了一口,女鬼那娃娃音傳來。
清柯的暴躁被不聲不響的撫平,心底暗道:那么多枯藤,這人得多冤枉?
“我叫春翎……”
四歲那年,家里添了個小妹妹,春翎上頭還有個姐姐,家里清苦,自然養(yǎng)不住三個娃兒。
春翎的父母商量送一人出去。
恰逢有戶商賈不能生育,想領(lǐng)個女娃娃回去養(yǎng)。
這消息傳到春翎父母耳中,激動的讓人搭了線。
兩方協(xié)商三日后來領(lǐng)人。
春翎生得乖巧懂事,大丫頭年十歲,已經(jīng)懂事了,苦日子過慣了,自然向往富貴生活。
大丫偷摸聽到消息,心底下定決心是要離開這地方,一心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老兩口瞧著三個丫頭,瞧瞧這個摸摸那個,舍是舍不得,奈何條件不允許……
大丫自薦,老兩口目光一凝,囁嚅片刻,沒有允下。
私底下一商量,決定把乖巧的二丫送養(yǎng)。
等那戶商賈來接人時,坐的是金銀鑲邊馬車,仆從也有二三人,衣著華麗,首飾昂貴。
大丫眼睛都看呆了,暗暗合攏嘴巴,殷勤的端茶倒水,引話題。
那商賈夫人眉頭一皺,頗為不喜。
老兩口一把拽回大丫,把乖巧站在一邊的二丫推了上去。
無意外的,二丫被帶走了。
大丫大哭大鬧一場,離家出走了。
老兩口悔恨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搭肩而泣,襁褓里的三丫也哇哇大哭。
二丫跟著富賈進(jìn)了城,城里富貴得很,二丫看得小口微張。
商賈夫人和藹一笑,問:“丫頭叫什么名字???”
二丫回頭,咧嘴一笑:“我叫二丫。”
商賈夫人眉頭一皺:“這名字不好,母親給你取一個可好?”
二丫歪頭瞧了眼夫人,道了聲好。
夫人摸摸二丫的腦瓜子,為她理了理頭發(fā):“就叫春翎!春天到了,鳥兒就回來了!”
二丫聽不懂,咧嘴一笑,乖巧的應(yīng)下了。
商賈見妻子不再憂愁,倒也相安無事。
只是春翎到了那府邸,卻不如想象中那般安穩(wěn)。
這商賈有名小妾,生了個兒子,正室夫人卻無所出。
這次領(lǐng)了春翎回來,正好堵住悠悠之口,只說是前些年夫人外出祈福時生下的,孩子身體不好,在外莊養(yǎng)著,這次才領(lǐng)回來。
那小妾的兒子叫宋栩,生得周正,性子卻被寵壞了,小霸王似的,總找春翎麻煩。
宋栩瞪了春翎片刻,道:“你的名字為什么與我的名字那么像?你取名字經(jīng)過我同意了嗎?”
五歲的春翎蹙眉。
夫人有意避免兩個孩子接觸,是以現(xiàn)在才見到。
宋栩眉頭一挑:“問你話呢!啞巴了?”
春翎眼含淚水,小聲道:“我沒有。”
宋夫人來時,就見春翎眼含淚水,可憐巴巴的瞧著宋栩,私以為宋栩這小崽子欺負(fù)春翎。
幾步抱起春翎,指著宋栩:“小子,這是你嫡親的妹妹!你記住嘍!若日后春翎受半分委屈,我就算在你頭上!”
宋栩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宋夫人道:“你再嚎!再嚎拿你喂后山的狼!”
宋栩嚇懵,止了哭聲,轉(zhuǎn)身就跑了。
宋夫人抱著春翎回了住處:“有沒有哪里痛???那個臭小子有沒有打你?”
春翎搖搖頭,拉起宋夫人的手:“母親不必?fù)?dān)心,翎翎沒事的!小哥哥沒有欺負(fù)翎翎。”
宋夫人后怕的把春翎按在懷里拍拍她的小背:“乖翎翎,下次可不許一個人到處跑!知道嗎?”
春翎乖巧點(diǎn)頭。
隔日春翎屋子里出了條蛇,有成年人一臂長,粗處約摸有大拇指那么粗。
春翎嚇得大哭,宋夫人一拍桌子,只道這小妾沒有半分人樣!手竟然伸到春翎那里了!
直接著人拖了那小妾來,懷里抱著春翎。
春翎哭得不能自己。
宋夫人一邊安慰一邊心疼:“可憐見的!翎翎乖!別哭別哭!母親這就把壞人捉起來!”
那小妾被拉來時一直喊冤枉。
跟著來的還有宋栩那小兔崽子。
宋夫人一臉威嚴(yán),讓人抱了春翎下去:“你可真夠可以的?我忍你這么多年,你別得寸進(jìn)尺!”
小妾冷笑:“你以為你從外頭領(lǐng)個野丫頭回來就成親生的?你這下不了蛋的母雞還霸占著坑位!”
宋夫人臉都?xì)饩G了,抖著手,讓人打她三十板,給個記性!
宋老爺回來就聽宋栩告狀。
繃臉喊了宋夫人來,宋夫人抱著一臉通紅的春翎來。
宋老爺瞧了眼可憐巴巴的春翎,又瞧了眼白白胖胖哭得慘兮兮的宋栩:“算了,不過一場誤會,栩兒回去吧!”
宋栩一僵:“父親!”
宋老爺眼一閉,不再理會。
宋栩扭頭就跑了。
自那次結(jié)下梁子,那小妾總會使各種手段作弄春翎。
春翎素來膽小,被嚇了幾次后就病了。
宋夫人切齒,勢必要解決了這小妾。
宋老爺不允,宋夫人只道:“把她解決了,我可以把宋栩劃到我名下!”
宋老爺眼一亮:“此話當(dāng)真?”
宋夫人點(diǎn)頭。
最終宋老爺還是把那小妾送去了鄉(xiāng)下,春翎果然再沒遇到倒霉事。
不久就聽說那小妾病亡了。
宋栩不知怎么搭上了二丫。
“你不記得你的生生父母了,哥哥幫你回憶回憶!”宋栩捉住春翎。
二丫把事情原委添油加醋說給春翎聽。
春翎皺眉“你胡說!我沒有搶了你來宋家的機(jī)會!”
二丫臉一僵:“呸!明明就是你自己不要臉貼上去!原本宋老爺和宋夫人是要帶我回來的!”
“你胡說!”春翎急得眼淚直打轉(zhuǎn)。
宋栩把人放走時,那丫頭一臉委屈一臉苦巴巴:“收起你那副可憐樣!省得母親見了又說我欺負(fù)你!”
春翎一瞪,只覺得這兩人莫名其妙!
回府后,春翎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宋夫人。
隔了月余,宋栩帶了二丫回宋府,二丫現(xiàn)在不叫二丫了,她給自己取了名字叫:翠花。
女大十八變,宋夫人著實(shí)沒認(rèn)出這丫頭是春翎的親姐姐。
“你想娶她為妻?去問你父親,我沒意見?!彼畏蛉饲浦嵌吮秤埃碱^緊蹙。
宋老爺一瞧見翠花,只覺得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你要娶她?不行不行!我已經(jīng)與縣丞說好,他家那閨女羅芙要家世有家世要樣貌有樣貌!你帶這么一個寒磣玩意兒回來膈應(yīng)誰呢?”宋老爺死不松口,“提做妾室倒是可以,正妻是不可能的!”
翠花擰著衣服,咬碎一口銀牙,生生咽下這口惡臭氣。
宋栩還是把翠花納進(jìn)門了,二人過得還算相敬如賓。
春翎也樂得閑散。
不久,宋栩和羅芙的婚事定了下來。
宋栩迎了羅芙回來,羅芙生得嬌媚,頗得男子喜愛,就是苦了翠花,整日盤算著整垮春翎,還得與羅芙爭寵。
羅芙姑娘長得美艷,一身水紅裙子捧了個小南瓜飾品,如畫中走出來的仙子。
“妹妹,我是你新過門的嫂嫂?!绷_芙唇角恰到好處的勾起。
春翎歪頭打量片刻,甜甜喊了聲嫂子。
羅芙把手里的南瓜飾品遞給春翎,“這是送你的見面禮!”
春翎接過,二人相視一笑。
不久羅芙有了身孕,每日呆在院子里著實(shí)無趣。
便讓宋栩讓春翎過來陪陪自己。
宋栩眉頭緊蹙,唇角下拉,羅芙適時開口:“若是不便就算了?!?p> “沒有,我這就差人去請?!?p> 宋栩出了屋帶上門,吐了口濁氣。
春翎第一次到宋栩的院子來,沒想到他人不怎么樣,這院子還挺別致,素雅中透著高貴。
“妹妹可算來了!我都快憋死了。”羅芙松了口氣。
“嫂嫂莫要亂說!”春翎抿唇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羅芙。
羅芙噗嗤一笑,刮了下春翎的鼻尖:“好好好,不亂說?!?p> “近日可有什么趣聞?且說來我聽聽?”
春翎歪頭想了半日也想不出所以然:“要讓嫂嫂失望了,我很少出門,對外間趣聞知之甚少?!?p> 羅芙搖頭一笑:“春翎你就沒想過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樣?”
春翎搖頭。
“改日,改日這小家伙落地了,我?guī)愠钥党亲詈贸缘奶撬郑∵€有城南的糯米糍……”
羅芙說的盡興,眼中光芒明明滅滅,春翎就專心聽著,想象著羅芙描繪的那些畫面。
“哦,對了,我有個表親,他那皮猴子最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我們就讓他帶我們?nèi)?!?p> 春翎乖巧點(diǎn)頭“嫂嫂早些歇息,我改日再來看你。”
“去吧去吧!記得一定要來!”
春翎乖巧點(diǎn)頭。
和宋栩還算相安無事,只是翠花近日被移到別莊去了。
春翎那時候雖然只有四歲,卻也是識得事情了。
在宋府自然如履薄冰,生怕做錯分毫,讓人捏了把柄。
羅芙懷胎十月,春翎得空就會去瞧瞧她,宋栩總是回避的恰好。
總算,羅芙生了個大胖小子,宋老爺心喜,賞了羅芙很多銀錢。
“你這小子,倒總算出來了!”羅芙捏捏胖娃娃的小臉,胖娃娃似乎有些不滿,呶呶嘴巴又睡了。
“恭喜嫂嫂。”春翎發(fā)自真心的恭喜。
“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中意之人?”
“隨緣吧,時候到了姻緣自然會來。”春翎道。
“也是,像我,時候到了,就嫁入宋府來了。”羅芙話里有話,春翎心底一顫。
宋夫人身子越發(fā)不爽利,時常頭痛發(fā)熱,若不乘早選個夫婿,只怕任由宋老爺來操持……
“我先回去了,嫂嫂早些歇息。”
羅芙點(diǎn)頭。
春翎回了院子,就聽宋夫人咳得撕心裂肺。
大夫請了一波又一波,只道查不出病因,隨意開了幾貼藥,宋夫人吃了也不見好,反而越發(fā)嚴(yán)重。
“母親?!?p> “咳、咳咳……翎、翎翎回來了?”
春翎上前為宋夫人順了背。
“好、好孩子、咳咳……”宋夫人似乎馬上就要背過氣似的,緊緊握著春翎的手,掙扎著要起來。
春翎搭手,把宋夫人扶了起來,拿了兩個枕頭給她靠。
宋夫人深深呼吸,調(diào)了調(diào)氣息:“我娘家有個侄子,名喚林盉、咳咳、我已經(jīng)送了書信回去,若我去了,你就嫁去林家、咳咳……”
春翎抿唇“母親,瞎說什么胡話!你定是要長命百歲的!”
“好丫頭,咳咳,我的身體我知道……”
宋夫人愛憐的摸摸春翎的腦袋,一生無兒無女,好在春翎孝順,填平了宋夫人心底的溝壑。
隔了沒幾日,林盉果然來了宋府。
宋夫人生得不差,林盉自然也不會差到哪里去,林盉是少見的美男子。
一頂玉冠,一根玉簪,一身黑衣,愣是讓他穿出一種貴公子的感覺。
林盉拜見了姨母,見到了自己未來媳婦,溫潤一笑。
春翎只覺,萬物皆復(fù)蘇,如有花開,心底心臟不安的“砰砰”直跳。
“這位便是春翎妹妹吧。”聲音也是難得的好聽。
宋夫人低聲咳了兩聲,帶笑瞧著這二人,意外的般配。
春翎乖巧點(diǎn)頭,耳根微紅。
“盉兒,日后咳咳、要好好待翎翎,姨母就把這、這丫頭交給你了,你可不能欺負(fù)她咳咳……”宋夫人說了這么一串話,著實(shí)累得慌,咳得撕心裂肺。
春翎林盉同時伸出手去為宋夫人順氣。
春翎尷尬的收回手,林盉自然的為宋夫人順氣,表面瞧著很淡定,實(shí)則耳朵一路紅到脖子,第一次摸到小姑娘的手,還是在姨母面前……
“你們下去吧,好好聊聊咳咳、我與老爺說了,咳咳,三日后是個不錯的日子,咳咳……”
春翎抿唇,不知道該說什么,宋夫人待春翎著實(shí)太好了,好到春翎用一輩子都還不完。
這場婚禮不會順?biāo)?,首?dāng)其沖的宋栩不會任由仇人這么輕易離開宋府,必定是要握在手里才好報復(fù)不是?
花轎行到半路就被山匪劫走了。
春翎緊張的擰擰衣角,轎子外面早就打成一團(tuán)。
不過片刻,轎簾就被人粗魯?shù)南崎_“這小娘們生得倒是好看!”
粗魯漢子一把拽著春翎的胳膊就把人拽下了轎子,下巴傳來巨痛。
春翎憋屈的使勁扭頭,想把自己的臉從那漢子手里扭開。
“啪!”一巴掌,打得春翎唇角滲血。
麻木的半邊臉,更讓春翎驚慌。
林盉掐著時間,等了許久不見新人來,倒是去迎親的表兄被人打的鼻青臉腫。
“林盉快去救你媳婦兒!小團(tuán)山有群土匪劫走了春翎!”
林盉心底一緊,食指微曲,一聲哨響,跑來一匹黑馬。
林盉躍身上馬,待趕到小團(tuán)山時,花轎七零八落,春翎麻木的躺在地上,衣衫不整……
林盉躍身下馬,脫了自己的外衫蓋在春翎身上,抱起如同死物的春翎。
“我來晚了……”
春翎目中無光,任由林盉抱起。
林盉把人帶到私人莊子上,親自幫她沐浴更衣,又使人回去稟報:“就說人救下了,嚇得不輕,在莊子上養(yǎng)養(yǎng)……若他們問起可曾發(fā)生什么……”
“就說不曾,我及時趕到救下人了,另外去撥五十人出來,廳里候著?!?p> 下人應(yīng)是,出去了。
春翎覺得自己的人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木然的呆了許久。
林盉回來時,一身血腥,臉上的血都干了,糊了幾縷頭發(fā)在臉上,如同一尊煞神。
春翎如同失去生命的玩偶,任由丫鬟伺候更衣。
林盉每日會抽段時間與春翎說話,瞧她這樣有些心疼,只怪自己聽了太老爺?shù)脑捲诟锏?,自己該去親自接的……
過了月余,春翎的肚子一天天變大,春翎開始恐慌了,莊子被林盉嚴(yán)令不許夫人出去。
春翎出不去,只能自己用布條勒,希望他能自己離開,只是,隨便春翎怎么折騰,肚子卻越來越大。
等林盉發(fā)現(xiàn)的時候,是春翎投湖被救上來,大夫說的。
這事是萬萬不能讓宋夫人知道的。
林盉明令莊子上的人,若誰亂嚼舌根,就剪去舌頭。
等春翎醒來,已是三日后。
林盉神情憔悴的看著春翎,“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春翎一愣,數(shù)月的恐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林盉別開眼,終是于心不忍,抱住春翎撫了撫她的背。
“你休了我吧……”半響,春翎語氣決絕的道。
林盉不解的看著春翎。
“你休了我,令娶一大家閨秀……”
“胡說什么呢?我早就答應(yīng)姨母,一生只娶你一人,永不納妾!”
春翎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宋夫人原來還做了這么多……
“這孩子……”春翎能感覺到肚子里的小家伙沒離開。
“大夫說,月份大了,不宜用藥,若用藥……只怕你終身不能再生育。”
“求你,幫我請大夫!我不想要他!”春翎淚眼婆娑。
“春翎,你看著我,你就不想和我擁有一個可愛的小家伙?”
春翎一愣,囁嚅片刻,沒有回話。
“若你不喜歡他,可以找?guī)讉€婆子,送去鄉(xiāng)下,讓別人照看就是!”
林盉摸摸春翎的腦袋,眼中透著一股春翎看不懂的情緒。
最終,春翎還是生了那個娃娃,是個男孩,長得很像春翎,甚為乖巧。
林盉摸摸逗逗,那孩子呶呶嘴巴朝著林盉笑了。
林盉是有些喜歡這個孩子,只是一想到他的來歷,又有些喜歡不上來。
這種復(fù)雜心情,春翎沒有,她自生下那孩子,再沒看他一眼。
林盉給那孩子取了名字,叫春生,承了春翎的名做姓,希望他如同春天的植物,搖搖生長。
隔了兩年,春翎給林盉生了個小子,這孩子長得像林盉,性子也剛毅得很。
取名林亓。
林亓生下來時哇哇大哭,十鄉(xiāng)八里都快聽見他的哭聲。
春翎和林盉時常帶林亓回宋府,宋夫人病情似乎有好轉(zhuǎn),不像以往那般咳的不能自己。
春翎瞧著坐在亭子里的羅芙,猶豫片刻,還是上前與她敘舊。
原來,這兩年宋栩過得不好,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砍了一條腿,臉也被人劃花了……
羅芙以往覺得美滿的日子就變得一團(tuán)糟。
羅芙家的小子叫宋軼,長得周正,性子像羅芙,隨性慣了。
春翎沒說什么,只笑笑就過了,只道各人有各命。
春翎一直呆在莊子上,今年終于決定帶著林亓去林府。
林亓到了林府,頗得大家喜歡,這個抱抱,那個逗逗。
日子過得很快,眨眼林亓也八歲了,整日與林盉一道出去,回來總是滿頭大汗。
“母親,今日可有什么吃的?”
“有有,有你愛吃的桃酥餅!”
林亓伸手拿了塊餅干,先喂了春翎吃,后又拿了一塊遞給林盉。
春翎摸摸林亓的腦袋,“乖?!?p> 與以往一般,林盉帶著林亓出門。
“少夫人,外面來了個夫人,帶了個約摸十歲的男孩,說是是夫人的孩子?!?p> 春翎渾身一僵。
“那孩子瞧著倒是有八分像夫人,夫人可要去瞧瞧?”
“不了,你找人打發(fā)了便是?!?p> ……
“春翎,你這個不要臉的狐貍精!被人玷污了居然還好意思嫁給林家公子!”
這一嗓子,隔壁街坊都開始偷偷瞧熱鬧,不明真相的百姓把林府府門圍了個嚴(yán)實(shí)。
百姓指指點(diǎn)點(diǎn),那夫人罵得更加大聲。
春翎出來時,就見翠花身后跟了個男孩,長得很是乖巧,翠花罵罵咧咧,他也乖巧的站在一旁。
直到看見春翎,那孩子眼一亮,轉(zhuǎn)瞬又變黑了。
“你這個小娼婦!大婚被人玷污了怎么不去死!”翠花罵得很難聽。
那男孩低下頭,情緒不明。
春翎沒有回答,抿唇看著翠花。
“看我做什么!你這個賤人!”
那男孩瞬的抬起頭,拽拽翠花的袖子,表情懦弱的道:“娘!咋們走吧!這戶人家瞧著不好惹……”
百姓瞬間嘩然。
周圍議論紛紛,多是說翠花的不是。
翠花氣急,反手就甩了春生一耳刮子“臭小子瞎說什么!”
周圍百姓炸開了“你瞧瞧這做娘的,太狠心了!被孩子揭穿就打孩子出氣!”
“也不知道這孩子在這潑婦手底下怎么過活的,真是可憐?!?p> 春翎心底復(fù)雜,不想承認(rèn)自己心疼那孩子。
林盉和林亓回來時,就瞧了這一幕。
林亓小跑到春翎身邊,小手握住春翎的手,“娘,你沒事吧?”
“娘沒事?!?p> 林亓怒目瞪著翠花“哪里來的潑婦!居然敢來林府撒野?管家!管家!”
“小爺。”胡須花白的林管家顫顫巍巍的來到林亓身邊。
“你就干站著看戲?怎么不使人來把這叫罵婦人丟出去?”
林管家囁嚅片刻,不知道該說什么。
“還不去把人打發(fā)了去!”林亓發(fā)話。
林管家急忙喊人來叉起翠花。
“慢著!她既然有膽量來府門叫喚,怎么能隨意放過,給我綁回去!”
幾個下人十分識趣,把人綁起來帶進(jìn)林府。
春生亦步亦趨的跟著進(jìn)了林府。
林盉是跟在春生后面進(jìn)的府。
春生低著頭,看不清情緒,再抬頭時,已是乖巧模樣。
林亓讓人把翠花關(guān)起來,自己卻是圍著春生左看右看。
“你是我哥哥嗎?”林亓問。
春生搖頭。
“你叫什么名字?”
“春生?!?p> “春生啊,和娘一樣的名字……”林亓很喜歡春生,讓管家收拾了間客房,讓春生住下,再沒管牢房里的翠花。
春生是真的乖巧,也頗為聰明,其才智在林亓之上。
林盉私下約過一次春生。
春生變得更加乖巧。
春翎是從丫鬟和林亓口中知道春生的點(diǎn)滴。
春翎煎熬,見林盉毫無芥蒂的帶著兩個孩子玩樂……
始終是自己走不出來罷。
春翎做夢都不會想到,春生居然在林家用水里下毒!
“你、你怎么能!”瞧著倒下的林亓林盉,春翎只覺天旋地轉(zhuǎn)。
“母親,你為什么丟下我嫁給別人?”春生依舊乖巧。
“你……”春翎吐了口血。
“母親為什么與父親相戀,生下我又嫁給別人?”春生軟糯的嗓子,搭上一副乖巧模樣,任誰也想不到他會如此心狠手辣!
“嗬!誰、誰與你說的?翠花?嗬嗬!”春翎面目猙獰。
春生往后退了幾步。
“我早該把你拿掉!你知道你是怎么來的嗎??。俊贝呼嵫壑泻瑴I。
“你父親?你父親是小團(tuán)山的土匪!擄了別人的新娘!就是我!嗬!我也不知道你父親是誰!不如你去問問他們?誰是你父親?啊?”春翎一口血噴出,沾了春生一臉。
春生一懵,嘴唇發(fā)白。
春翎至死都瞪著春生……
林家滿門被滅,著實(shí)凄慘……
“所以,你來我這里做什么?”清柯雖然同情春翎,但是,忘憂酒館似乎沒包含幫他們探知后事?
春翎嘴唇微動,看向清柯。
清柯一惱,抓抓頭發(fā),煩躁的啊了一聲,起身翻箱倒柜,找出一個奇怪的爐子。
清柯往里面倒了幾根香,香裊裊燃起。
春翎眼前一花,就見自己倒地后,春生哭得很可憐。
春生嘴里大喊“娘!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聽信他們的話!娘!你起來!我錯了!你起來打我啊!”
哭了半日,春生起身,用袖子抹了把臉,就從后面離開了。
春翎飄飄悠悠跟在春生身后。
春生瘦弱的肩膀微微抖動,原來,他是來宋府。
也不知道他以前是不是來過,他從狗洞鉆過,進(jìn)了宋府,熟門熟路的進(jìn)了宋夫人的院子。
“婆婆!”春生一進(jìn)屋子就撲進(jìn)宋夫人懷里。
“孩子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你臉上怎么有血?”
“婆婆,西屋的伯伯告訴我說我母親不要我……他說只要把那包藥倒進(jìn)水里,只是給他們個小教訓(xùn),沒說那藥是要命的……”
宋夫人臉色一白,哇的哭了出來“你這個孩子!怎么這么不聽話?現(xiàn)在好了?你娘沒了!你開心了?”
春生嚎啕大哭。
最后,宋夫人強(qiáng)撐著身子起來,讓羅芙和宋軼回了娘家,往宋栩飯里下了藥……
宋夫人看著宋栩倒地,心弦一松,直挺挺倒地。
“婆婆!婆婆你別嚇我!”
“春、春生啊,去尋個沒人認(rèn)識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啊!你要好好活著……”宋夫人話完,就閉了眼。
春生果然找了個沒人認(rèn)識的地方生活。
他依舊乖巧,溫潤,做了個教書先生,娶了個和他一樣乖巧溫柔的妻子,二人相敬如賓過了一輩子,還算和睦。
只是,二人沒有生出一兒半女,只領(lǐng)養(yǎng)了個丫頭,那丫頭也異常乖巧,叫春翎……
春生待春翎很好,捧著怕摔了,含著怕化了,拿了工錢總是先買糖給小春翎吃,他的妻子總在一旁微笑的看著他們……
……
“嘖,你現(xiàn)在可以去投胎了?”清柯道。
春翎回神,早已淚流滿面。
“謝謝館主!”
清柯看著飄忽而去的春翎,倒了壺茶,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搖頭,收起那壇酒,放到最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