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修羅出門遇金仙1
戊戌年,甲子月,乙未日,宜出行、祭祀、冠笄。
平旦時分,日與地線相合,繼而向上而升,普照大地。
是日碧空如洗,萬里無云。
不予師兄終于出關(guān),九轉(zhuǎn)玲瓏珠在他手心熠熠發(fā)光。自此,名都靈脈和秦蒼結(jié)界才有了新的守護(hù)者。
燕綏與華琚立在臺階之上,靜靜看著淮不予戴好掌門冠笄。
“拜見掌門!”
“拜見掌門!”
“拜見掌門!”
須臾間,秦蒼一閣至九閣,所有門徒皆匍匐于地,三呼參拜。
華琚遠(yuǎn)眺天際,想著那巍峨穹頂上是浮現(xiàn)了師父的慈笑面容的。
午時,秦蒼打開結(jié)界。
空音瀑布前,秦蒼新掌門不予真君和八閣閣主燕綏仙君及一眾門徒恭迎紛沓至來的各方仙友。
每日時至日暮,眾仙才三三兩兩散去。
諸仙這般熱情高漲,一是因為昆侖仙界第一仙門終于有了新掌門,這可是萬年難遇的大事,自然要去湊個熱鬧,順道討個交情。二是仙家們更想會一會那秦蒼七閣主,聲名遠(yuǎn)揚的華琚仙子到底是何模樣。這對于那些才飛升入昆侖的仙靈們有著巨大的吸引力。
然而大家擦亮了眼睛也沒見著大名鼎鼎的華琚仙子。
對此,秦蒼上至掌門下至一閣的門徒都只有一句話:七閣主在玲瓏塔內(nèi)閉關(guān)修煉,不見外客。
秦蒼七閣乃是為守護(hù)玲瓏塔而設(shè),閣主的職責(zé)就是看護(hù)塔內(nèi)的寶物,地位特殊,無人敢擾,若無特許決計不可入內(nèi)。
諸仙知曉后皆是一臉惋惜,仿佛錯過了神尊的道法盛會般遺憾萬年。
雖然沒見著華琚仙子,但熱熱鬧鬧的的景象持續(xù)了一月有余才有了消停的意味。
仙來仙往雖然少了,但是各處來的拜帖如秋風(fēng)卷落葉般“唰唰”飛到了淮不予的案桌上,堆積如山。他從前只知修煉,不曉俗務(wù)。
現(xiàn)在即使有燕綏的幫襯,他依舊忙得焦頭爛額,活生生的憋出了一句:“著實礙眼。”
允十聽到后笑得前俯后仰,當(dāng)即駕了一朵云直沖玲瓏塔。
華琚的確在玲瓏塔內(nèi),但不是閉關(guān)修煉,而是帶著夷姿和碧千埋頭重新整理和記錄塔內(nèi)寶物,每日忙得頭昏腦漲,根本不想出門見客。
允十到時,華琚正在玲瓏塔外重新加固結(jié)界,他剛剛踏入就觸碰了機關(guān),被結(jié)界內(nèi)的一道又一道雷電劈得七暈八素,直接忘了此行目的。
允十被砸到地上,難以置信道:“仙子,你就眼睜睜看著我被你的結(jié)界炸成這樣?”
華琚“啊”了一聲,指了指站在遠(yuǎn)處觀望的燕綏,道:“八閣主用全身拒絕體驗我的結(jié)界威力,我正愁著呢,還是你懂事,你貼心,你知曉大義。”
燕綏這才上前來裝模作樣查看了看允十,難得幾分真誠的對華琚道:“沒劈死,看來你還得認(rèn)真修煉。”
華琚用一種“你淺薄、你無知、你孤陋寡聞”的眼神禮尚往來:“我本是天虞神女,修為深厚得連修羅道都拿我沒有辦法,便不費那個勁兒了。再修下去,哪天天劫來了,幾下把我劈到神界去了,那又如何是好。等昆侖仙界出現(xiàn)了能打敗我的仙再說此事?!?p> 燕綏當(dāng)即指出不合理之處:“你雖有修為卻無德望,擔(dān)心多余。不予師兄當(dāng)年收服玄蛇,解了凡界百年災(zāi)難,因此有了功德,受世人信仰,天道這才劈下天劫,渡他成神。你莫說功德,好點的名聲都沒有?!?p> 華琚難得沒有反駁。確實,想要成為神,修為和功德缺一不可。
允十在一旁聽著抽泣出了聲,道:“掌門踩著我的‘尸體’上位便算了,現(xiàn)在還要隔三差五聽到你們說這件事,我是真的很難過。”
華琚詫異:“我原以為你每天恭恭敬敬、戰(zhàn)戰(zhàn)兢兢對著師兄才是最難過的?!?p> 允十更難過了,他決定回九閣,至少不予掌門才是真正的宅心仁厚。
夷姿和碧千從空音瀑布前拿回了素女谷送的各類仙花仙草,靈丹妙藥。
夷姿嘆道:“繁花谷主知曉你要好好接管這玲瓏塔了,不能分心,便不上門叨擾,只吩咐她的徒子徒孫送來這珍貴非凡,千珠難買的藥草靈藥給我們,囑托你安生做事,不要掛念她了,她好得很。”
碧千連連點頭:“這才是真心實意的好,哪像外面的那些到處亂竄的玩意?!?p> 華琚這才封好結(jié)界,停了手上的流光。
“繁花谷主的真情無以為報,待我得了空一定去素女谷陪她幾日。還有,碧千,外面的是仙家,不是玩意?!?p> 碧千“喵嗚”一聲,掛在了華琚的身上蹭來蹭去。
燕綏道:“‘玩意’這詞最先是你說的,允十和夷姿才有模有樣的學(xué)了過去?,F(xiàn)在連這小貓靈都學(xué)了去,你還真是‘教導(dǎo)有方’。”
華琚威脅他:“我現(xiàn)在可是正經(jīng)的女仙,你敢毀我名譽我就,我就哭給你看!”
燕綏撥弄藥草幾下,道:“你就不想知道,丹穴神府來人了沒?”
聽到“丹穴神府”四個字,夷姿立即把到嘴的話吞了回去,碧千也從華琚的身上跳了下來,挨著夷姿眨巴著雙眼。
偌大昆侖仙界,泱泱仙門仙派,秦蒼與丹穴神府有著非凡關(guān)系——這是在華琚跳下修羅道前。
如今秦蒼掌門即位,前來恭賀的仙家絡(luò)繹不絕,連九闕仙宮的仙尊都派了高貴的舜英殿下前來送禮祝賀,而丹穴神府竟然只遣了個小仙使上門,小仙使話不多說腳不多走,冷冷兩句話放下賀禮就走了。
素女谷送的藥草乃是上上極品,在外連赤靈珠都買不到,襯得丹穴賀禮寒酸至極,這事氣得夷姿直接把丹穴送的賀禮當(dāng)做柴火燒了,做了一桌美味佳肴。
夷姿夸自己燒得好,碧千在一旁也是歡呼起勁。
燕綏拍手稱贊:“燒賀禮,瞎起勁,她倆倒是把你從前的行徑學(xué)了個精通?!?p> 華琚頗為自豪:“我就說中午那桌十分豐富可口,原來如此?!?p> 夷姿立即張嘴,將憋在心中的怒火燒了出來:“不說九闕仙宮來的是青云殿下,就連靈霄山李府的主君和元承仙君都親自來了,它丹穴神府算個什么玩意,竟敢如此怠慢。再如何,那也是好聚好散了的,誰也不欠誰!上古神府,如此小氣,實在可笑。要不想來,就別來,來了還不如不來。我秦蒼還懶得泡茶給他們喝呢?!?p> 這下華琚倒是真的有些詫異:“靈霄山的來了?”
燕綏道:“十分驚喜是么。方才剛到,一盞茶還沒喝完,你可是要出去瞧瞧?!?p> 華琚輕斂眉頭:“我為何要出去,只是有幾分訝異這隱世仙家居然如此看重我們秦蒼派罷了,也是好事?!?p> 她想起先前在澤都看到元承的事,轉(zhuǎn)頭問道:“他們?nèi)缃?,不隱了?”
燕綏道:“倒也不是。”
華琚點了一下頭,點了兩下頭,點了三下頭,燕綏依舊閉嘴不言,她這才轉(zhuǎn)頭看向夷姿:“故弄玄虛,誰要聽你說。夷姿,你說說看?!?p> 夷姿睜著眼按著常理回答:“他們一直隱著呢??晌覀兦厣n乃是名門大派,前來恭賀也是情理之中吧?!?p> 燕綏又開口:“千年前九闕仙宮扶辛仙尊繼位,也不見李府主君親自到場恭賀。”
華琚不接他的話。燕綏這廝明顯是知道原因的,而且這原因多半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這才一句一句引著她入套,但到最后,他肯定不會說的。他就喜歡這樣捉弄自己,老把戲,沒新意。她現(xiàn)在不會上當(dāng)了。
“得李府示好,正有助于我秦蒼穩(wěn)固地位。無論他意在什么,總歸是件好事。”
歸整好素女谷送來的繁多賀禮,華琚揉著額角走出七閣,瞧見秦蒼遍地的夕霧花正開的燦爛,紫藍(lán)相間,煙霧裊裊。
高處向下望,紫藤漫地而生,或似瀑布,或如毛毯,蒼天大樹鑲嵌其中,猶如明珠;低處向上看,聳入天際的藍(lán)花楹茂盛綻放,層層疊疊,朦朦蘊染。
良辰美景,心曠神怡。
她拾階而下,忽的看見卿卿芷蘭間立著位俊郎君。發(fā)絲隨風(fēng)浮動襯出他的風(fēng)流韻致,雙眸粲然宛若迷渡里的玲瓏花月。
正是元承仙君。
那日澤都天黑人多,她沒和元承像現(xiàn)在這樣兩兩相望。
她想,從前沒有將元承狠狠教訓(xùn),打得半殘約莫是因為這張臉。
“華琚仙子,歸來可好?”
人如琳琳月色,聲若淙淙溪水。
她好的很。只是沒想到靈霄山李府的人竟然從日中待到了日落,更沒料到自己一踏出七閣就巧遇了元承。
華琚面色如常:“唔。許久未見,仙君可好?!?p> 昆侖仙界十幾萬年的客套來來回回就那幾個樣式。
哦,多久未見了,好不好。
哦,都好。
哦,那就祝你再接再厲,早日飛升神界。
哦,多謝多謝。
哦,不謝不謝,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
總之就是要表演出一場“大家這段時間都有在好好修煉哦,忽然相遇就彼此勉勵勉勵夸贊夸贊”的禮節(jié)性會晤。
元承仙君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步步走近,離華琚僅有一步之距時才停下,吐出的氣息襲在她的面龐時還有余溫。
“不好,很不好。”
他道。
一夢歐皇
華琚:死小子,又不按套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