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諾諾跟阿離的見面,似乎大多時候都在后山。
這次也不例外。
阿離時常來看那座小魚冢,范諾諾應付好其他人之后,便循著聲音過來找他。
范諾諾每每憂心自己跟阿離的關系怎樣才能更進一步,自從血月那日,阿離吻了自己之后,再次恢復了往日靦腆羞澀的模樣,對待范諾諾的態(tài)度,只是普通好友一般。
在感情上,他頗遲鈍,仍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對范諾諾的感情已經(jīng)是如此不同了的。
范諾諾給小魚冢撒了些花瓣,祭典自己慘死的情敵。
阿離終于開口說話了,“父親夸贊阿離,很有做神棍的潛質(zhì)……”
范諾諾腹誹這是夸人?
阿離接著道,“其實真正該夸的人,原本是你,但你說過要讓阿離保密……”
范諾諾便接著阿離的話題,與他閑聊。
原來。
范諾諾早前教給阿離的那半首詩,前三句都已經(jīng)應驗了。
書畫船頭載酒回,
滄州斜日隔風埃。
一雙白鳥背人去,
無數(shù)青山似馬來。
前兩句在北冥皇與太子坐著飛船前來東華的時候,就已經(jīng)顯露了征兆;
而‘一雙白鳥背人去’,在北冥皇與太子駕著一雙白色巨鳥,將東華大公主趙玉珂一并帶走的時候,也已經(jīng)明晰了它的文意。
范諾諾疑惑道,“一雙白色巨鳥?居然可以載人?!”
阿離點點頭,“阿離見到了,那大鳥漂亮極了,性子也溫順,就是食量極大?!?p> 范諾諾心思凝重,有些替趙玉珂悲哀,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她也可以想象,作為一個嬌弱高貴的公主,遠離母國,前往荒蠻的異國他鄉(xiāng),定然是很不容易的。
暗自呢喃,“沒想到皇帝竟然會同意和親。”
阿離道,“他原本也是不允的,但是北冥皇提出,和親之后,會將那艘飛船贈與東華,后來皇帝就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皇家的女兒果然是可憐,因為一艘會飛的寶船,就被自己的親爹給拱手送人了。
范諾諾又問,“先前在老爹書房,聽皇帝一直在贊揚你跟狼叔,說是在談判中立了大功勞,我還以為你們制止了這次和親呢,快說說你們到底立什么功了?”
阿離依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說話始終柔柔的,“也沒什么,眼看阻攔和親無望,父親就跟北冥皇多要了一些聘禮罷了。”
他沒有說的是,這聘禮已經(jīng)多到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許出去的都是一些難以兌現(xiàn)的空頭支票,而要來的卻是實打?qū)嵉慕疸y跟城池。
是的,北冥答應將邊界處的三座城池獻與東華。
不興兵馬,兩國兵力相當?shù)那闆r下,因為和親而出讓城池,這在人族歷史上都是十分少見的,何況還是北冥難得富庶的三座城池。
當然,主要的談判是朗世奇完成的,阿離依舊沉默少言,但他關鍵時刻又背了幾句詩,也不知道戳中了北冥皇的哪根麻筋,聽完之后沉吟片刻就迅速同意了朗世奇提出來的和親條件。
這些事情一談也就過去了,并不是范諾諾所足夠關心的,之后的時間,便詢問了阿離為何會被南山院長邀請去圣云山學院。
阿離道,“阿離也不清楚。
阿離從小就沒有離開過父親半步……”
范諾諾心底一片柔軟,道,“你若不愿意去,就推辭了吧,南山院長德高望重,應該不會難為你?!?p> 阿離道“沒什么不愿的,你在那里……我愿意去。”
范諾諾心里的花海都大片大片的開放了,面上強作鎮(zhèn)定,又跟阿離說了許多圣云山學院的瑣碎事情,時間似乎眨眼之間就過去了整夜……
……
第二日一早,用罷早點,南山院長就跟范思言辭行,帶上阿離與范諾諾,出發(fā)前往圣云山學院。
讓人奇怪的是,南山院長并未帶著二人出府門,而是往后山走去。
穿過后山,就進了鹿鳴山。
竟是直奔著溫泉地而去。
路徑熟悉的就像在逛自己的后花園。
南山院長看出了范諾諾的疑惑,笑著說道,“許尊主是老夫的故交,那枚珠子的事情你應該已經(jīng)知道了,老夫聽說你曾去翠紅苑尋找過線索,不必再找了,老夫知道那枚珠子現(xiàn)在在誰的手上。
……既然于他有用,便先寄放在他那里吧。
許尊主性子賴皮,那枚珠子本來是老夫想要贈與她的,可保她生產(chǎn)之時避過禍端,但若直接相贈,她反而不會收的——老夫早就說過逞強不好。
所以便引誘她自己拿了去。
只是等到出事之后才知道,圣云珠竟然被她給遺失了。
看來命運終究是躲不過,許尊主該有這一劫?!?p> 又道,“出事之后,老夫曾專程前來探查,特意打通了這條往返圣云山與鹿鳴山的近路,半刻鐘的時間就可以到達。
倒是許久沒有走過了,也不知有沒有荒廢了……”
范諾諾沒想到還有這么多的淵源,一時間也沒有做聲,阿離更是尾巴一樣在后面優(yōu)哉游哉的跟著,這呆瓜慣會自得其樂。
南山院長一躍跳到溫泉當中的巨石之上,正是先前范諾諾晾衣服的那塊。
范諾諾與阿離緊跟其后。
緊接著,南山院長捏了個手訣,那巨石就慢慢下沉到了水中。
圍繞著三人的水流則自動的避開了,范諾諾恍惚中有一種乘坐電梯的錯覺。
下沉若干米,巨石停下,水流當中顯現(xiàn)出一個亮堂堂的通道來,上下左右的水流像漩渦樣包裹著通道。
“走吧?!?p> 南山院長說著便走在前面帶路。
范諾諾與阿離緊緊跟上。
每走一步,后面的水流就迅速的閉合了。
南山院長介紹到,“萍蹤河其實是極長的,只不過每個河段的名稱不同,靠近圣云山的位置,叫做繁水河。
河水當中無有行人與路障,便于設下陣法。
老夫在這通道當中設下了加速陣,看上去只走了一步,其實已經(jīng)走出很遠了。
許尊主在陣法之上,略有些怠惰,可以說是她的短板,但陣法往往有大妙用,日后你們二人還要勤加學習。”
范諾諾問道,“我老娘當年也是圣云山學院的學生嗎?”
南山院長答道,“她只旁聽過幾個月,只是學院老師的水平確實不足以教導她,畢竟她入學的時候已經(jīng)是靈尊境了,雖然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在人族她的修為受到了一些壓制,但是依然遠高于同時期的眾人。
她也不甚好學,總是躲懶,鼓搗各種雜耍,后來實在待不住,且又搞的山上雞飛狗跳的,便休學了……只是還時不時上山打劫一下子?!?p> 南山院長對于許言言的評價聽起來像是抱怨,但范諾諾從他微微揚起的嘴角,還是可以感覺到他對這位旁聽弟子的驕傲與看重。
范諾諾道,“方才院長提起那枚珠子,我娘她很是愧疚,總在后悔沒有及時還回去?!?p> 南山院長笑道,“她看上去大大咧咧,實則心思最是細膩,也很心軟。”
范諾諾問道,“您說知道那枚珠子現(xiàn)在在什么人的手里,我想知道那人是不是叫做銀姬?
我先前從翠紅苑紅媽媽那里,得到了一面銀姬的面具,開始我并未留意,今早整理東西,又看到了這面具,竟忽然發(fā)現(xiàn)那面具當中,沁入了微量的毒素,若是被人佩戴久了,恐會中毒,若是能尋到面具主人,還是提醒一番較好?!?p> 南山院長思索了一兩秒,回答道,“喚做銀姬倒也無不妥……
只是提醒就不必了,那面具上的毒素并非本來就有,而是被他佩戴之后,從他身上沾染的。”
范諾諾大驚,“那得多么厲害的毒!才能將銀質(zhì)面具都染上毒素,并且面上不顯?!?p> 南山院長道,“是很厲害。
這也是他混入翠紅苑尋找那枚珠子的原因。
好在現(xiàn)在有了圣云珠的壓制,他身上的毒素已經(jīng)被控制在了一定的部位,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了……
但還是難以拔根?!?p> 范諾諾忽然想到,“那您把珠子給我老娘,想保她安全生產(chǎn),這么說,我娘所謂的難產(chǎn)而亡,其實也是中毒?!”
南山院長點點頭,“沒錯,與銀姬所中之毒雖然不同,但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p> 范諾諾忙問,“您可知道是什么人?”
南山院長道,“查了許久,依然沒有頭緒,所有具有一定實力,有望瞞過許尊主的眼力,不聲不響下毒的人,那段時間幾乎都不在人族大陸。”
范諾諾忽想到,老爹、老娘、芙姑,都中了毒,如果三人所中的毒都是同一個人所為的話,那么多半是魔族之人的手筆,因為之前他們探討過范思言的毒,是來自于魔族。
當然,這些暫時還不能確定,只是對毒藥當中某些可以探明的成分、以及對下毒手法的分析,才有此推測。
“也許研究下銀姬以及圣云珠,可以找到一些線索,興許對如何解開老爹與芙姑的毒也會有些心得。”
范諾諾這樣想著,倒是不知道老娘現(xiàn)在如何,之前并未發(fā)覺她有任何中毒的跡象,也不知道是這么多年她自己解開了,還是如老爹一樣,暫且壓制住了。
跟南山院長提出想要見一見銀姬。
南山院長道,“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見到他了,只可惜一步錯、步步錯,他沒有把握好自己,也讓老夫失望了?!?p> 既然南山院長說了可以見到,范諾諾就不再多說了,南山院長不會騙自己。
但是聽他話里的意思,范諾諾忽然懷疑這人是不是就在圣云山學院里。
思索間,水中通道已經(jīng)到了頭,盡頭又是一塊大石,表面平坦,同時上去八九個人也站的開。
二人跟著南山院長走上大石,南山院長又是一個手訣。
石頭浮出水面的時候,竟然是圣云山學院北面群湖的其中一個小湖。
范諾諾四周又看了看,驚覺這正是發(fā)現(xiàn)了尸體的那一個小湖。
湖邊的考生尸體已經(jīng)被挪走了,四周依舊圍著護欄,無人知道的是,這護欄上已經(jīng)施加了一些陣法的力量,牢不可破,四周也已經(jīng)沒有執(zhí)法隊在周圍巡邏了。
周圍無人,南山院長直接把石頭移到湖邊,三人才邁步上了岸。
范諾諾想起昨天自己來此處的時候,還見過這塊石頭,與湖岸幾乎融為一體,她當時也沒太留意,沒想到還是有此妙用的。
……
南山院長站定,對著范諾諾道,“好了,可以將他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