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賒刀人與桃李

　　賒刀人與桃李

　　利小刀吐完之后，什么都吃不下去，便進屋睡了。

　　他們家就兩間房，陳三三和利大海兩個老酒鬼喝醉之后，兩人躺在了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夢到了年輕時候逛窯子時的快意，兩個老頭相互緊緊的抱著彼此的腿，流著哈喇子，也不知道臭。

　　陳克金看著仿佛丟了魂的利小刀，憋著一口氣，也沒說什么，把酒壇子收拾好，將留給利小刀的豬血和白花花的豆腐腦都吃了，也不管利小刀愿不愿意，便直接擠到了利小刀床上。

　　利小刀往里讓出了一個位置給陳克金，不一會兒，便傳來了富有節(jié)奏感和韻律感的呼聲。利小刀嘆了一口氣，睜大了眼睛，整整一個晚上，一閉上眼，就是賣豆腐腦張嬸那死不瞑目的眼神。

　　雞鳴聲傳入了耳中，往些日子這個時候張嬸應(yīng)該已經(jīng)開始挑著擔(dān)子，出來賣豆腐腦了吧？

　　利小刀無法入睡，心里頭有事兒，他急忙爬了起來，將鬼頭大刀用紅包過好，放在房間門口，披上衣服便跑了出去。

　　前面就是張嬸平時賣豆腐腦的路口了，利小刀的腳步放緩了下來。

　　他希望今天一早還能看到張嬸挑著擔(dān)子吆喝著賣豆腐腦，希望昨夜的一切都是夢；可他又害怕看到張嬸，因為他知道，昨夜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身為劊子手，更知道世間沒什么鬼怪；所有的說辭，不過是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而已。

　　可有些東西，明明知道不存在，但心里還是會害怕。

　　越靠近往日的那個巷子口，心跳得越厲害，仿佛要跳出來一般。

　　利小刀深吸了一口氣，果然，往日里除了過年都準(zhǔn)時出現(xiàn)的張嬸沒了蹤影。他想了想，急忙朝著張嬸家跑去，只見大門敞開，桌子上還有些冷菜，他喊了幾聲，沒有人回應(yīng)，張嬸的家人就這么消失了。

　　利小刀看著桌子上的冷菜，他能想象得到，一家人正在其樂融融的吃著飯，張嬸突然就被人抓了起來，隨后帶到了刑場。同時，還把她的家人給抓了。

　　利小刀看著桌子上有一碗涼透了的豆腐腦，想到了昨晚迸濺出來的鮮血，急忙跑了出來，生怕再度吐出來。

　　他朝著縣衙跑去，一般來說，處決了什么人，都會在縣衙門口張貼告示。

　　利小刀才到縣衙門口，便看到了笑瞇瞇的趙僉事，仿佛他知道自己會來一般，看到自己笑意更濃，還沖著自己招了招手。

　　“利小兄弟，昨天表現(xiàn)的不錯。諾，這是你的?！壁w僉事說著，便丟給了利小刀一個錢袋。利小刀接過錢袋，心里有些復(fù)雜，那錢袋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用暗紅色的布所縫制，這二兩銀子讓利小刀覺得無比沉重。

　　“對了，你是不是來看告示的？”趙僉事拍著利小刀肩膀。

　　利小刀點了點頭，這時候，恰好有兩個衙役出來，趙僉事讓開了地方，努嘴朝著利小刀示意。

　　利小刀小的時候除了磨刀便是去私塾里學(xué)習(xí)，他在私塾里幾乎都是睡覺，或者一個人呆呆的坐著，沒有人愿意和劊子手的兒子做朋友。但奇怪的是，每一次先生測驗，他至少都能那一個“甲”，甚至還拿了好幾次“上甲”。

　　他掃了一眼告示，只見上面說了張嬸犯了通敵之罪，張嬸有個姐姐是北魏人，如今兩國局勢緊張，所以才會處以斬刑。

　　“宛陽人，但在十幾年前被北魏攻占，所以她姐姐成了北魏人。我們查到，一年前她姐姐潛入我們平陽，勸說了自己的妹妹，我們在她家搜到了不少物證?！?p>　　“那她家人呢？”利小刀急忙問道。

　　趙僉事想了想，似乎有為難之色，利小刀雖然不擅長與人交流，但人情世故還是懂一些，急忙把剛才得到的銀子塞進了趙僉事的手里。

　　趙僉事臉上露出了一絲貪婪，但立馬便收住了，對著利小刀說道：“這事兒啊，本來是機密，但你不久后有個大活，所以可以和你說說?！?p>　　他拿過錢袋，看了一眼，隨后塞回了利小刀的懷里。

　　“你叫我一聲趙老哥吧，咋哥兩啥事不能說啊。只是以后在大人面前當(dāng)差的時候，得拉哥哥一把?！彼话褦堖^了利小刀，在他耳邊小聲的說道：“她的家人還在審訊中，不過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應(yīng)該和她家人沒多大關(guān)系?！?p>　　聽到這話，利小刀稍微有些心安。

　　“趙……老哥。”趙僉事聽到這話，立馬高興的說道：“利小弟，你別說了，我知道。若是上面盤查完了，老哥找機會讓你們見上一面，你們都算是街坊，不過隔了幾條巷子而已，老哥理解?！?p>　　“多謝了?！崩〉犊戳艘谎圳w僉事，心里逐漸有了防備。

　　世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另一個人好，除非他叫利大海，不然沒人會要利小刀。

　　利小刀一直記著利大海給他說的這句話，所以他肯定趙僉事還有事兒要說。

　　“利小弟，你那事兒，老哥可以幫你搞定，不過須得三日之后。三日后啊，永安有一個探子送來，我們要當(dāng)著眾軍的面，將其斬首，以振軍威。那時候，你就有了和大人見面的機會。這你看，在大人面前……”

　　利小刀的頭猶如小雞啄米一般。

　　“懂，老哥，我懂?！贝藭r，他突然想起了陳三三喝酒時和利大海說的事兒，他原本就一直擔(dān)心自己會成為劊子手會引來麻煩，沒想到真的成真了。

　　他得回家讓那個醉老頭帶著老狗趕緊走。

　　“利小弟？”

　　利小刀回過神來，趙僉事接著說道：“具體的我就不多透露了，下午你便知道。大人對你昨天的活兒很滿意?！壁w僉事神神秘秘的說道。

　　可他越是這么說，利小刀心里便越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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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jīng)過了一陣寒暄，利小刀揣著二兩銀子，買了一壇酒，才要道巷子口，便被一人給攔住了。

　　“小兄弟，可否要賒一把刀？”只見一個穿著破衣服，身上掛著不少刀，有長刀、菜刀、匕首各種刀的小老頭露出了黑褐色的牙，對著自己笑道。

　　“我有了?！崩〉缎睦镉惺聝?，根本沒思考為何要“賒刀”。

　　“我這刀啊，不賣，只賒給有緣人。”

　　“我真的有了，而且還不錯?！崩〉独@過老頭，可老頭就是擋在了他的面前。

　　這樣幾次下來，一刻鐘過去了，老頭就是擋在了利小刀面前，利小刀被他逼得沒辦法了，便說道：“行吧，我賒，不過我真的有刀了?！?p>　　那老頭兒齜牙一笑，露出了令人作嘔的牙齒，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石頭。

　　“賒這個，現(xiàn)在分文不取，以后我會來找你。這東西，融在刀里特別好?！崩〉兜哪抗獗荒菈K石頭給吸引了，他見過自己鬼頭大刀中融入的那塊石頭，他感覺兩塊石頭有些像，他心動了。

　　“我給你銀子?！?p>　　“不不不?！蹦抢项^急忙說道。

　　“這是我們的規(guī)矩，給貴人賒刀，不要錢，只需要以后幫我們一個小忙就行，不傷天害理，不有違人倫?！?p>　　利小刀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種規(guī)矩，覺得有些奇怪。

　　“你放心就行，你收下這塊石頭。我還附送你兩句讖言。”不等利小刀回答，他便接著說道：“桃非桃，李非李?！?p>　　利小刀重復(fù)了一句，覺得這話有深意，抬起頭來，只見那老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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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淘寶人還不算神秘的職業(yè)，賒刀人才是，他們亂世才出山，專門找能在亂世中攪起風(fēng)云的人物。給他們一柄刀和讖言，等到以后，來找這些人要回當(dāng)初的諾言。他們不要錢，只需要你幫他辦事兒，據(jù)說啊，這群人是鬼谷學(xué)派的人……”利小刀才到門口，便聽到了陳三三又在和利大海聊天，頓時想到了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便把這件事埋在了心底，走進了屋子，朝兩個老頭打了個招呼，把酒放在了桌子上，繼續(xù)聽著陳三三講賒刀人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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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那老頭卸下了偽裝，變成了一個年輕人。

　　在他的面前，有三個穿著大氅的人，大氅將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看不清臉。

　　“我說三位老師，你們確定那老頭就是當(dāng)初皇宮禁衛(wèi)的那位么？我試探了那個臭小子，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年輕人撇了撇嘴，似乎是有些不滿。

　　注：賒刀人在以前確實有，若是感興趣的，可以去搜搜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