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禍
經(jīng)過這一番事故,利小刀便也沒了去找何天的心思。
聽到沈安的話,此時的他恨不得背上有翅膀,能夠立馬飛回德春樓。
利小刀看得沈安走了,月光下那頂著陳克金面具的男人躺在地上,雙眼往上翻,泛白的眼珠有些滲人。
利小刀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
只見那人的額頭上有一個小小的血洞,而那支剛才射向他的弩箭,也被沈安給收了回去。也許是這弩箭打造不易,沈安剛才走了過來,拔出了弩箭,居然用身上的白袍將弩箭上的血跡擦拭好,隨后藏好這殺人利器。
利小刀留了個心思,告訴自己,倘若以后與沈安為敵,一定要小心他的弩箭。
他手在那刺客的臉上摸索了一陣,隨即往下一撕,只見面具之下露出了一張丑陋的臉,臉上坑坑洼洼,猶如泥濘小路,只是依稀認(rèn)得出來眼睛鼻子和嘴。
利小刀嘆了一口氣,將那人皮面具放在了懷里,也不管這尸體,便直接朝著德春樓而去。
反正自己遇襲,沈安會負(fù)責(zé)去追殺。
……
利小刀才進(jìn)德春樓,只見樓里眾人一片悲戚之色。
魏無忌臉色陰沉,一只腳踩在長凳上,隨后坐著。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同時他的眼眶也有些紅紅的。
而陳克金則是揉著腦袋,換了一身衣裳,腦袋上也有一個小小的傷口,看著走進(jìn)來的利小刀,隨后又看看這坐在凳子上的魏無忌,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
至于那管事的,則是低著頭,躲在一旁也不敢言語。
還有一直跟隨在魏無忌身旁的那些劍客,個個看向利小刀的眼中飽含憤怒,手都緊緊的握住了劍柄。
利小刀站在大廳中,仿佛他出去的這幾個時辰內(nèi),這一群人全都變了,變得陌生了。
魏無忌站了起來,聲音嘶啞,冷冷的看了一眼利小刀。
“剛才你去了哪兒?”
利小刀自然不能將實話告訴魏無忌,原因有兩個,第一個便是他不想將無關(guān)的人拖下水,第二個則是如今的他還沒信任魏無忌。
“沒去哪?!崩〉兜拇鸬?。
利小刀看到了安然無恙的陳克金,也松了一口氣,便背著長刀朝著樓上走去。
整座德春樓瞬間安靜了下來,氣氛驟變,甚至就連空氣都冷了幾分。
安靜得利小刀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雖然他覺得怪異,但也沒有多想,便一步踏上了樓梯。
當(dāng)他的腳才踏上之時,長劍陡然出鞘,數(shù)道寒芒攻向了利小刀。
同時還有一陣驚呼傳出。
利小刀反應(yīng)也是極快,往后騰空一翻,落在了地上,躲開了所有的攻擊。同時,懷里的一樣?xùn)|西也落了出來。
“魏兄,你們這是何意?”
利小刀的話沒人回應(yīng),魏無忌往前走了幾步,撿起了剛才利小刀落下的東西。
魏無忌將那東西展開,利小刀頓時一驚,面色微變。
魏無忌抖了抖手,只見他的手中多了一副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
魏無忌一招手,便有一人走上前來,魏無忌收起長劍,慢慢的將那皮面具靠向自己手下的臉頰,當(dāng)那面具快要在粘到他臉上時,眾人嘩然。
就連陳克金都面色古怪的看了利小刀一眼。
大家伙此時自然認(rèn)出這面具假扮之人就是陳克金,眾人此時哪里還由得利小刀再多加辯解,一群人再度朝著利小刀攻去。
才從刺客手下逃出生天的利小刀,此時什么都不知道,便面對著一群人的圍毆。
眼看得將要打起來,這管事的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只敢躲在桌子之下。
“為什么?”
利小刀看著憤怒的眾人,滿臉的疑惑。
“你自己做了什么,還以為別人不知道嗎?”
魏無忌晃了晃手中的人皮面具,隨后怒聲說道:“諸位兄弟,不要怕,殺了他!這就是證據(jù)!”
話音剛落,眾人便如同看見了獵物的野狼一般,朝著利小刀襲來。
德春樓外嘯聲驟起,隨后馬蹄“噠噠”的聲音在這深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的嘹亮和清脆。
眾人一愣,只見一輛馬車停在了德春樓的門口,從馬車上下來一少年。
少年的頭發(fā)高高束起,穿著錦衣,腰上系著一根腰帶,還掛著幾枚玉佩。而他的手上,則是拿著一支長嘯。這少年膚若凝脂,明眸皓齒,眼中似有星光閃爍。
“少東家?!蔽簾o忌伸出了手,制止了手下人。
來人正是女扮男裝的少東家,陳克金聽到這話,先是眼睛一瞪,隨后嘆了一口氣看向了利小刀,此時兄弟有難,他哪里還有心思欣賞這美女啊。
“魏公子,不知小店又怎么得罪你了,我這小店可才安生沒幾天吶!”
少東家看向了魏無忌,隨后將長簫掛在了腰間,從背后拿出了一把折扇,折扇輕搖著說道。
雖然她的臉上帶著笑,可眼中卻有絲絲冷意。
做生意的人,最怕來鬧事的,也最煩來鬧事的。
“少東家得罪了?!蔽簾o忌深吸了一口氣,不管怎么說,少東家前兩天那事兒辦得極為的妥帖,也給足了他面子。不管今日有理與否,都必須和人家打一個招呼,這才符合禮數(shù)。
魏無忌的眼中帶著一抹悲傷,隨后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利小刀,人面獸心,看著平時不言不語,老實巴交的,卻是一個禽獸。他貪圖吳婉兒的美色,婉兒不許,他便殺了婉兒!”
利小刀聽到這話,不可思議的張大了嘴。
“我何曾殺過吳婉兒了?況且她在哪,我都不知道!”聽到這話,利小刀再也忍不住了,便自我辯解道。
“我?guī)е业娜?,來找你學(xué)習(xí)刀法,你說她會在哪兒?這兩天,她也一樣住在了二樓之上!”
魏無忌看著利小刀,一字一頓的說道。
“算我姓魏的眼瞎,居然來找你學(xué)習(xí)刀法!”
“你看到我殺人了?”利小刀此時稍微的平緩了一些,想到了沈安所言,便問向魏無忌。
“沒有!”這句“沒有”中氣十足,魏無忌直接大聲吼道。
“那你為何一口篤定是我所殺?”
兩人一人辯解,另外一人逼迫,只有那少東家臉色突然變得煞白,急忙問道:“婉兒尸體在哪?”
此時,那管事的早從桌子底下鉆了出來,小聲的說道:“吳婉兒的尸體停放在后院,沒敢動,這位魏公子說了,也許會有證據(jù)?!?p> 少東家聽到這話,便急忙朝著后院而去。
利小刀聽聞尸體在后院,自然也跟著去了。
利小刀此時是最有嫌疑之人,他一走,眾人自然要跟著去。
后院之中,少東家將白布揭開,只見吳婉兒安靜的躺在床上,永遠(yuǎn)也不會醒了。
吳婉兒的衣服有些凌亂,脖子上有一道淤痕。
顯而易見,這兇手見色起意,吳婉兒不從,便被兇手掐死。
看得吳婉兒的模樣,魏無忌又要和利小刀拔刀相向。少東家突然抬起頭來,眼眶通紅,有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兒。
這吳婉兒雖然被賣來了她們德春樓,但少東家從來沒有欺負(fù)過她,很多地方還多加照拂。
而且,長時間相處下來,兩個女孩子便成了好友。
前兩天要贖吳婉兒的假如不是魏無忌這種穿著華麗,看似放蕩的公子哥,少東家也不會非要逼著人去官府求官文。若是贖吳婉兒是個老實人,憑借少東家的手段,不僅不會要銀兩,也許還會賠上一些嫁妝。
若是論起感情來,魏無忌對吳婉兒沒什么感情,只是因為都是北魏人,這才會想著贖人的。真正論起感情來,還是少東家和吳婉兒的感情深厚。
這位少東家看著又要爭吵的兩人,咬了咬嘴唇,便怒聲喝道:“別吵了,有什么話大廳說,現(xiàn)在讓婉兒安安靜靜的躺會兒!”
說完之后,便率先回到了大廳之中。
在少東家的氣場之下,魏無忌狠狠的看了一眼利小刀,便也回到了大廳。
等到眾人來齊,少東家此時已經(jīng)擦干了臉上的淚水。
她先看對著管事的說道:“天一亮,就趕緊去報官!”
說完之后,坐了下來,看著眾人,目光猶如鷹隼的目光一般銳利。
“給你們幾個時辰的時間,把事情梳理一遍。要不然,你們所有人的身份我都會查得清清楚楚!”她說著,著重的看了一下魏無忌和陳克金。
魏無忌冷哼一聲,但還是說道:今夜我們?nèi)缤找话泔嬀?,隨后便有人送酒來,我去拿了一壇新來的酒,喝了會兒,我們便暈了過去。醒過來后,婉兒已經(jīng)沒了?!?p> 少東家皺起了眉頭說道:“那你怎么說就是利小爺殺的?”
“因為我不在?”利小刀看了一眼魏無忌,他不會相信魏無忌會那么沒腦子。
“當(dāng)然不僅僅是因為這個?!蔽簾o忌冷哼了一聲。
陳克金嘆了一口氣,若有所思的看了利小刀一眼,他已經(jīng)大概猜出來真相了。可偏偏,這真相他與利小刀一樣,不能說出來。
一旦說出來,恐怕沈安的計劃會瞬間流產(chǎn),關(guān)于無聲鈴的線索也會斷開。
他們?nèi)缃駴]什么身份,若是不把握這次機會,只怕再難有機會找到關(guān)于無聲鈴的線索。
這些只是對他們兩人的影響,對于整個乾朝朝廷的影響更大。
甚至于有人能夠察覺出利小刀根本不清楚名單,從而讓人推斷出何天沒死。若是如此,只怕有更多的官員為了自保,會勾結(jié)北魏,想方設(shè)法的去殺了何天或者救出何天。如此一來,只怕乾朝更危。
畢竟如要完全的讓人的相信,必須要沈安出來作證。而魏無忌是北魏人,若是沈安出來的話,或許會……
陳克金嘆了一口氣,想了想,還是把能說的說出來。
“當(dāng)時,我們喝了點酒。很奇怪,很快我們便都昏昏沉沉的了。之后我打算上一個廁所,可才走出去,便被人打暈了。”
陳克金說著當(dāng)時的情形,隨后接著說道:“等我醒過來之后,我便在大廳里,興許是襲擊我那人打歪了,所以我腦袋上還有傷口?!彼呎f著,邊揉了揉腦袋,還將頭一低,讓所有人都能看到那傷痕。
“我之前懷疑是他?!蔽簾o忌此時也沒什么顧忌,便指著陳克金說道。
“后來,我的手下中有幾個精通醫(yī)術(shù)的,看了他的傷口,確定這種程度的傷,他醒不過來?!?p> 利小刀聽到這話,有些惱怒,便沖著陳克金吼道:“你只會懷疑我們兄弟,那你的人呢?”
魏無忌聽到這話,頓時臉紅脖子粗,他也不甘示弱,嗆聲道:“你想知道,我為什么懷疑你?好,我就告訴你,我們幾個兄弟,包括我在內(nèi),甚至管事的,還有送酒的,在恍惚之間都看到了陳克金去了二樓!”
“但陳克金的傷,絕對不支持他的上去。所有人,都有不在場的證明,但只有你?!蔽簾o忌死死的盯著利小刀。
“況且,吳婉兒在這兒沒什么仇人,沒人會大費周章的來殺她。說吧,你去了哪兒?”
利小刀張了張嘴,他畢竟年紀(jì)不大,面對冤屈也想說出真相,但當(dāng)他瞟到陳克金的時候,他看到陳克金緊緊的咬著牙,微微的搖了搖頭。
“我不能說。”利小刀只能有氣無力的說道。
“好!這個問題暫且不管。”魏無忌直接略過了這個問題,便又問道:“那你解釋一下,為什么你懷里會有陳克金的人皮面具!”
“這事兒你沒得賴了吧?我們親眼看著,這面具從你懷里掉出來的,你沒得賴了吧?”
利小刀看著這塊人皮面具,有些無助,也有一些茫然。
他本來是想將人皮面具拿來收為己用的,以后他可以借助陳克金的面容出去,這樣也要方便一些??蓻]想到,這面具居然會成為他殺人的鐵證!
“我相信……”
陳克金的話還沒說完,魏無忌便打斷了他。
“陳兄,你還拿他當(dāng)兄弟,他想陷害你啊!要不是他下手分不清輕重,你說你怎么解釋?”陳克金聽到這話,只能閉上了嘴。
此時若他堅持,要么當(dāng)著眾人說出與沈安的交易,要么便會讓兩人的處境更加艱難。
正當(dāng)眾人僵持不下時,一道聲音打破了這僵持。
“你們不想想,為什么會一群人暈倒?”
少東家恢復(fù)了冷靜與理智,雖然眼眶還在紅紅的。
聽到這話,眾人頓時驚醒,剛才因為太過于激動,而忽略了這個問題。此時提出來,便多了一個疑點和思路,利小刀朝著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