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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乾

第四十章兔死狗烹(上)

顛乾 嘉圖李的貓 509 2020-03-06 23:57:37

  兔死狗烹(上)

  永安。

  因為朝堂上的指證,整個刑部人心惶惶。

  此時,刑部的左右侍郎,十二清吏司都被要求來開會。

  不過,清吏司只來了八個。

  雖然差了五人,但由于肅州的清吏司來不了,但人也齊了。

  這清吏司隸屬于刑部,每人各掌管一州刑事案件的偵辦和上報,但凡各州有冤假錯案,便必須上報,又清吏司安排人去查探。若是涉及死人的案件,也必須經(jīng)由本州的清吏司之后,方可審判。

  這乾朝原本有十二個州,但因為連連戰(zhàn)敗,國土被侵占,如今只剩下了九個州,就連肅州也只剩下了一半的土地。

  自打在朝堂之上確定了刑部不參與這件案子,刑部尚書慎荀便立馬加急傳書,將所有的清吏司給召了回來。

  不過,肅州的清吏司卻是被司徒靖找理由給扣下了。

  如今形勢比人強,他慎荀也沒辦法從司徒靖的手里要人,便只能修書安撫肅州的清吏司兩句。

  他將刑部主事的官員全部召集來,用意有三,第一便是先進行內(nèi)部的排查,自己人逮出來總比被外人逮出來好一些;其二便是為了防止繼續(xù)有兵器流入北魏;其三則是配合大理寺和兵部的審查。至少所有人被召集來永安,態(tài)度上就讓別人覺得不錯,還說明他刑部堂堂正正,不怕別人去查。

  這次的會議,慎荀沒有參與。

  主持會議的,便是刑部的右侍郎何康伯。

  這何康伯可是慎荀的左右手,他年紀頗大,生活作風簡樸,對比起其它同級官員來,甚至說得上有些寒酸。

  每天沒了事之后,他便回到那布政坊的小院子里,穿著平民的布衣,倚靠的門邊,看到來往的官員。不管是職位比他低的,還是職位比他高的,他都笑瞇瞇的打著招呼。

  這何康伯在刑部右侍郎的位置上待了十幾年,算得上德高望重。他好不容易熬死了上一任的尚書,自己正要上位的時候,這北魏便把乾英帝給送了回來,在隨后的日子里,他因為立場不明,幾乎摸到尚書位置的他硬生生的被一個后輩給捷足先登了。

  之后的何康伯,在眾人以為他即將致仕(強行退休)的時候,沒想到英帝居然沒有處理他,他仍舊在這個位置上好好的待著,甚至當初那剛被提上來慎荀都十分的倚重他,事事都要向他請教。

  隱隱約約的,他似乎才是真正的刑部一把手。

  但之后發(fā)生了一件事兒,自己的妻女卷入了其中,也因此罹難,隨后這位右侍郎便逐漸的把權利還給了慎荀。自那之后,何康伯似乎對一切都看得極其的淡然,什么權利爭斗仿佛都和他沒有關系。他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兒之后,便瞇著眼倚靠在門邊,和個尋常和善的小老頭一樣。故此,他的人緣也算得上不錯。

  朝堂之上發(fā)生的事兒,讓刑部的眾人心里都憋著一股子氣。

  若是慎荀來主持,只怕大家那口氣疏不下去。這時候,這何康伯便是最好的人選。

  有些昏暗的屋子里,坐著十位大人。

  這十人,都是刑部的頂梁柱,他們或低頭沉思,或呼吸沉重,或雙目之中如同蘊含怒火一般。

  何康伯先是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右下方位置的左侍郎龐國寧,這位也是年輕有為,如今才過不惑便已經(jīng)坐到了這個位置。原本他是那一年甲科的榜樣,爾后進入了翰林院,成為了一個死板而又嚴肅的大學士,能夠經(jīng)常和太子相處。后來,突然他父親逝世,按照規(guī)定,必須回家丁憂(注:官員父親死亡,必須回家守孝三年,叫做丁憂。國家也不許強行征丁憂之人入朝為官,待丁憂結束之后方可)。

  在那三年里,這位仗著國字臉看起來很嚴肅的龐國寧幫助家鄉(xiāng)屢破大案,當三年期滿之后,太子便直接舉薦他成為了清吏司,一年之后,直接調(diào)回了永安,擔任刑部左侍郎。

  何康伯看了一眼龐國寧,龐國寧面無表情,微微的點了點頭,算是表達了他的意思。

  何康伯見狀,輕咳了兩聲,隨后說道:“各位,別喪著臉,如今的情況大家也知道?,F(xiàn)在哭喪著臉有什么意思,大家各抒己見,說說自己的看法?!?p>  眾人聽到這話,都沉默不語。

  “讓大家來,不是看著各位死氣沉沉的,是讓諸位來解決問題的。退一萬步講,即便真的有問題,也要我們內(nèi)部率先解決,若是一味的躲藏,以后我刑部怎么在六部中立足?有何顏面面對這滿朝的同僚!”

  聽到這話,有幾位清吏司的身子頓時抖了一抖。

  這一切,何康伯和龐國寧都看在了眼里。

  這些清吏司,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問題,掌管的是案件。若是當?shù)氐暮兰澐噶税?,或者有事情請他們幫忙,沒有什么大的為難處,他們自然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那些商賈豪紳也懂,便會想著法兒的,送一些東西過來。

  這其中的貓膩,何康伯與龐國寧都懂。

  眾人還是沉默不語,甚至有幾人身子抖動得更加的厲害了。

  “行了,上面要追究的是軍械盜賣案,也沒定死就是我們刑部的人干的,只是懷疑。大家來各抒己見,說說自己負責的那一畝三分地有沒有什么不同尋常的事兒發(fā)生,提供一點兒線索。至于其它的案子,暫且管不到,與那探子何天勾結的事兒,我們這兒也不討論,那是督查院的事?!?p>  龐國寧知道這些人在想些什么,便拿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后慢悠悠的說道。

  他這話一說,眼簾低垂,聽得有幾人長舒了一口氣。

  何康伯見得大家神經(jīng)都沒那么緊繃了,便繼續(xù)說道:“好了,岳大元帥駐守幽州,幽州的宋大人說說吧!”

  只見一個有些清瘦的官員苦起了臉,他那官服也顯得有些臃腫。

  “我這沒什么特殊的,當然有點案子,不管是縣守還是郡守都不敢徇私舞弊。若是冤屈大了一些,百姓們便想法兒跑到岳大元帥那兒哭訴,岳大元帥才是幽州的青天大老爺?!?p>  聽到這話,向來和善的何康伯頓時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宋大人,你還有臉說,這是你的失職。為什么百姓寧愿去岳大元帥那個,也不愿找你這個清吏司,你是干什么吃的!元帥負責行軍打仗,你才是負責查案清案的!”

  “你他娘的是干什么吃的!還有臉說,苦著臉干什么?你還有什么冤屈嗎?”

  眾人驚訝的抬起了頭,看著面前的何康伯。

  他們怎么都想不通,平時以和善著稱的何康伯,居然會大發(fā)雷霆。

  他們看了一眼這位右侍郎,便急忙低下了頭。

  “行了,大家述職吧,雖然還沒到年終,先提前說一下?!?p>  龐國寧雖然也有些意外,不過也沒多想,立馬打了一個圓場說道。

  何康伯坐了下來,靜靜的聽著眾位大人述職。

  這場會議持續(xù)了兩個時辰,最終也沒討論出什么結果來,只不過是向來和善的何康伯發(fā)了一次火。

  ……

  到了夜晚,何康伯換上了粗布衣服,看得周圍沒人,便急匆匆的從家里出來,朝著凌云閣而去。

  他才到凌云閣,歪著頭看了下,沒看到老板,便如同一個老乞丐一般蹲在了路邊,低著頭。他生怕有人注意到他,本來他不打算來的,可聽到那個什么劊子手居然弄出了白布,他頓時慌了。

  雖然他得到確切的消息,白布暫時黏了起來。

  可那畢竟是索命利器,所以他必須前來這凌云窟。

  他不是來催促他們繼續(xù)刺殺利小刀的,而是來討回那徽章的,那徽章他可是花費了大價錢,當時對方也說了,若是完不成,拿回徽章,所花財寶可雙倍奉還。

  這可是他大半的財富,現(xiàn)在他必須快速拿回來,然后逃到北魏。

  突然,從凌云閣中鉆出來一個小廝,他在門內(nèi)機警的看了看門外,隨后他突然將一個人被推搡了出來,正好倒在了何康伯的面前。

  “滾,什么人都來找掌柜的,別說掌柜的還有三個時辰才回來。就算他回來了,掌柜是和等人也,見的都是大人物,怎么會見你!”

  說著,小廝還踹了那人兩腳。

  人都喜歡看熱鬧,何況出現(xiàn)在這凌云閣,經(jīng)常接待達官貴人的地方。

  頓時便有一群人圍了過來。

  何康伯見狀,急忙站起身來。突然間,他似乎看到那進門的小廝似乎看了他一眼,還對他笑了笑。

  何康伯回味著剛才的那句話,突然聽懂了暗示,便直接走了。

  他朝著布政坊走去,還有三個時辰,先回趟家。

  布政坊極其的安靜,大人們回來之后都喜歡安靜。況且這人府邸眾多,隨便出來一個都是大人物,所以便根本沒有任何的小廝或者商販敢在這個擺攤子。

  何康伯走著,突然眼前一黑。

  ……

  當他再度醒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在屋子里。

  煙霧縈繞,古香古色。

  他的面前有一道屏風,屏風背后有一個人影。

  何康伯轉頭看了看周圍,發(fā)現(xiàn)怎么裝潢有些不一樣。

  不過,他現(xiàn)在腦袋一片眩暈,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你們換地方了?”

  何康伯想了想,自己平時沒有得罪人,又想到了剛才的事兒,就立馬想到了凌云窟。

  “最近查得緊。”

  “怎么人也換了?”何康伯發(fā)出了疑問。

  “準備撤離永安,主人自然不能再冒險了?!?p>  聽得這個解釋,何康伯便也沒有懷疑。

  他直起了身子,隨后說道:“好啦,我就開門見山吧!”

  何康伯完全沒了前幾次的唯唯諾諾,他整個身子舒展了開來。

  “行了,你們主人也不在,和你說話管用嗎?”

  屏風后面的人點了點頭,隨后說道:“當然,現(xiàn)在我擁有之前主人的所有權限?!?p>  “行,那我和你說吧,任務你們完不成了,取消。我要去退錢,反正當時賣名額的人就說過了任務搞不定雙倍退錢。”

  屏風后面?zhèn)鱽砹艘魂嚦聊?p>  “你確定要取消嗎?現(xiàn)在我們有一個好機會?!?p>  何康伯聽到這話,突然跳了起來,似乎是有些憤怒。

  “什么機會,人家都把名單放城頭了,現(xiàn)在殺了利小刀有用嗎?而且,若是你們真有解決的手段,也不會想著走吧?我也不怕告訴你們,我就是要走,去北魏?!?p>  “其實若你愿意付出足夠的代價,也許還有挽回的余地?!睂Ψ剿坪鹾懿幌牒慰挡蜂N任務。

  “我賭不起,我就實話說了吧,這軍械倒賣案是我牽的頭,這可是死罪。身為刑部右侍郎,更是罪加一等!算了,和你們說這么多干嘛,把徽章還我,我去把我的東西換回來。以后若是用得到你們,會在北魏找你們的分部的。”

  屏風后有陷入了沉默。

  最終,化作了一聲長嘆,便有一個蒙面的男人拿了一枚徽章放到了何康伯的面前。

  何康伯拿起徽章一看,頓時皺起了眉,嘴里嘟囔道:“不對啊,我記得我拿來的序號是壹佰零柒號,怎么現(xiàn)在這枚徽章是八十六號呢?”

  他話音剛落,那蒙面的男人頓時扯開了面罩,正是剛才在酒樓暗示他的小廝。

  “你們行事,神神秘秘的。算了,雖然號數(shù)不一樣,但對方也會認?!?p>  突然,屏風倒下,屏風后面的人露出了真容。

  何康伯看到這人,頓時吃了一驚。

  這人有圓滾滾的身子,臉上胖得褶子都擠在了一起。

  “潘金海,怎么是你!”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督查院的都御史潘金海,也是沈安的頂頭上司!

  “何大人,本官負責監(jiān)察滿朝官員,發(fā)現(xiàn)大人您喜歡去凌云閣,就摸了一下。凌云窟我和他們斗了十幾年,彼此還是有些熟悉的,對于他們的一些擺設,徽章什么樣的,還是十分熟悉。當發(fā)現(xiàn)了您在凌云閣后,便隨意試探了一下,結果發(fā)現(xiàn)了不得了的秘密哦!”

  隨后他走到了何康伯的面前,附在了他的耳朵旁。

  “凌云閣只是換了一個掌柜的,以前的那個掌柜應該沒了,現(xiàn)在這個身家清白;對了,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那個叫利小刀的劊子手,他的名單是假的,司徒靖去研究了一下,發(fā)現(xiàn)里面的人名,全是百姓?!?p>  何康伯聽到這話,頓時面如死灰,四肢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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