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涼風(fēng)習(xí)習(xí)。
子時已過,萬家燈火悄然熄滅,只有那更夫提著一個鑼,拖曳著聲音,有氣無力的喊著“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從春風(fēng)樓出來的大多是醉漢,而且是沒錢的醉漢。不過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怕老婆的醉漢。
若不是沒錢或者怕老婆,那誰會大半夜還從春風(fēng)樓出來?
老更夫瞅著搖搖晃晃走來的這兩人,瞇起了眼,眼中既有羨慕,又有些不屑。
因為兩人穿著華麗,且是從春風(fēng)樓出來的,所以定然是家境豐厚;但這兩人半夜了還要回家,那便說明在家里的地位低。一般這種情況,要么是家教嚴(yán)格的富家子,要么就是上門入贅的女婿,家里的錢都屬于女方,他也不掙錢,所以每晚都老老實實的回家去。
但老更夫向來看人極準(zhǔn),兩個公子的其中之一,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此中老手,所以不存在家風(fēng)嚴(yán)格一說。家風(fēng)嚴(yán)格的少年,要么就不醉,要么就爛醉如泥。
老更夫有些羨慕,被老婆養(yǎng)著,這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事兒。
他歪過頭看著兩個已然喝醉的少年漸漸走遠,卻冷不防的撞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有些奇怪,大黑的天,穿著一襲黑衣,走路還沒聲。
“誒,你有毛病啊!”再怎么說,老更夫年輕的時候也挺豪橫的。要是擱他年輕的時候,估計便早就掄起拳頭砸了過去。
不過向來都是拳怕少壯,如今年紀(jì)大了,也只能吼一吼了。
可他沒想到的是,那人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一眼老更夫,老更夫便閉了嘴。
叫得歡的狗不咬人,人也一樣,有時候不言不語的人反而更令人生畏。
雖然只是一眼,但老更夫卻感受到了殺氣。那雙眸子明亮,且鋒利,如同有利劍蘊含于內(nèi)。
老更夫急忙低下了頭,打了一個激靈,原本的瞌睡也完全醒了。
他是個識趣的人,提著那破鑼便急忙走了。
那黑衣人朝著兩個醉公子的方向看去,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長長的街道上已經(jīng)沒了兩人的蹤影。
這兩人自然是利小刀和陳克金,他們一出來,就察覺到了有人跟蹤。
利小刀能發(fā)現(xiàn),勝在自小練武;陳克金能夠發(fā)現(xiàn),勝在江湖經(jīng)驗足夠。
兩人是故意朝著老更夫的方向來的,因為這個方向和裴家背道而馳。
“這魏安襄有問題?!崩〉墩f道。
陳克金瞟了他一眼,此時他們二人已經(jīng)算是擺脫了跟蹤的那人,哪里還有一絲的醉意。
“肯定有問題,一揮手包下十幾個包廂,姓魏。澗邊的魏家有這個實力,但人家是在北魏和乾朝的邊境做生意;還有一個就是北魏的魏家,那是北魏的皇室。在袞州,根本就沒有這號人。在袞州,除了裴家之外,比較大的家族便是吳家和徐家,而吳家和徐家都是依附于裴家。裴南音的二嬸姓徐,而她的三嬸姓吳?!?p> 陳克金淡淡的說道。
“還有,你說你叫沈安的時候,他臉皮不正常的抖動了一下。照理說,我們兩人昨晚我穿得是粗布衣服,你穿得雖然是錦袍,但算不得多好。若是真正的富家子弟,根本不會親自出來見我們,應(yīng)該會給一些銀票;一定是最近陳老狗的死還有裴玉隆的死,觸動了他們的神經(jīng)。我們兩又突然出現(xiàn),所以才會親自來看一看?!崩〉堵犕觋惪私鸬姆治龊螅懔ⅠR又補充了一些。
“不錯,而且他沒有問我們住在哪兒,反而是直接找人來跟蹤。因為他知道我們不會說實話,所以直接找人跟蹤?!标惪私鸬难劬Σ[了起來,他們也沒想到,只是想查探一下秦月白,居然會引出一個魏公子。
突然間,他如同一只貓一般,耳朵一動,看了一眼利小刀,急忙閉上了嘴,立馬警覺了起來。
他們兩人躲在了拐角處,站在了屋檐下,恰好被陰影給遮擋住了。
腳步聲慢慢逼近,不得不說,跟蹤他們的人是一個高手。
二人在這袞州城中,繞了很久,可還是被找到了。
他們兩人心砰砰直跳,因為那人即將走到他們二人面前。
突然,一只貓躥了出來。
月光之下對面的門咯吱作響,一個老太太拄著拐杖,雙眼渾濁的走了出來。她似乎真的是老眼昏花了,沒有看到兩人,便慢慢的追著貓走到了大路上。
因為老太太這么一鬧,那跟蹤的人便沒有進利小刀他們所藏的這條道上,他徑直的朝著前面追去。
兩人雖然心里有些疑惑,但也來不及多想,便急忙走了。
兩人才走,那原本的老太太的突然挺直了腰桿,走回了樓里。不僅如此,他立馬變成了一個中年男人,目光清澈。
“不錯,做的很好,你繼續(xù)關(guān)注他們,適當(dāng)?shù)臅r候稍微引導(dǎo)一下?!?p> 另一道聲音響起。
“是,老爺。”
隨后,轱轆聲在月光下響起。
……
利小刀和陳克金回到了裴府,而裴南音則是如同往日一般,躲在了利小刀的房間里,等著二人的回來。
三人討論了一下今晚的事兒之后,便做了一個決定。
陳克金暫時別出現(xiàn),而利小刀也不用再去查探秦月白了。
如今那魏公子很明顯不簡單,利小刀他們?nèi)羰窃偃?,那就是冒險了;況且,如今的魏公子已經(jīng)上鉤了,就讓利小刀和“沈安”沉寂于人海,那魏公子自然會慌亂起來。
……
三人的預(yù)料沒有錯。
果然,春風(fēng)樓里,魏安襄眼睛瞇了起來,里面的光閃爍不定。
“你沒找到他們二人住處?”
“公子,我……”黑衣人低下了頭,一臉的慚愧。
“沒事,若是讓你找到了,反而有些不對勁?!蔽喊蚕逭f道。
“我明日再去尋找……”黑衣人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魏安襄給打斷了。
“不用了,應(yīng)該找不到了。他們想逼我出來,應(yīng)該是知道些什么。有兩件事需要你辦,第一件事就是去永安問一下蔡太師,要百分之百確定沈安的生死;第二件事……”
魏安襄頓了頓,想了想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安樂王那個傻子不是喜歡美女么?去和那個家伙說一下,讓他想辦法去裴家提親?!?p> 手下人聽到命令之后,便急忙告退。
等到黑衣人走了之后,秦月白扶住了魏安襄的肩頭。
“公子,讓安樂王那個傻子來提親,不是讓癩蛤蟆去吃天鵝肉嗎?”
魏安襄摸著秦月白的手,笑著說道:“他那只癩蛤蟆絕對吃不到天鵝肉,不過今晚,我這癩蛤蟆可是要吃了你這只大天鵝?!?p> 說完之后,便傳了了一陣笑聲。
芙蓉帳暖,春宵苦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