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急莫急,丫頭?!惫忸^佬咂了口茶,徐徐說道:“不是我錢某人不講王法,實在是貴府的下人太不懂規(guī)矩!我雖不敢自稱什么正人君子,可也是眼里揉不得沙,最恨的就是這些鼠竊狗盜之輩!如今,你家的人都偷到我的地盤上來了!哼!到底是誰不講王法?你是他主子,你說該綁不該綁?”
“我沒有!沒有!你胡說八道,錢是老子撿的,你腦袋長了幾只眼?幾只眼看見我偷了你家的錢?”周伯青筋暴起,掙紅了眼,沖光頭佬厲色問道。
“撿的?哦?這么多客人撿不著,偏就你能撿著,把你狗屎運的,我叫你撿的!”旁邊一個麻桿瘦子抄手沖周伯頭上就是一巴掌。
“住手!”淮蘭溪甩開胳膊一下沖過去護住周伯,旁邊扭抓他的兩個小二一個趔趄差點栽倒。
“反了反了,賊還造反了,抓住他們,把另外的銀子都給我吐出來,否則一個都甭想跑!立馬見官!”光頭佬大喝。
“錢大叔,您且住手!小女子有話要說,聽完再見官也不遲??!”我急中生智,忙向光頭佬喊道。
“好!聽你怎么說!”光頭佬一揮手,坐在椅子上呷著茶。
“小女子見過錢大叔!”我向前一步道了萬福,說道:“小女子姓楚,單名一個慈,家住南山城。家父楚生源,從商為生。也是祖宗德行庇佑,置辦了些家業(yè),勉強糊口。您剛才說的這位周伯,在我家做工的時日,比我的年紀都長。我楚家雖不是侯門將后,但在南山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門第,周伯如果真是您嘴里說的鼠竊狗盜之徒,想我楚家也不會留他至今。所以我絕對不會相信周伯今日會做出如此之事。俗話又說:捉賊拿臟。是你們哪一個親眼見到周伯拿了你們的錢,咱們當面鑼,對面鼓地說清楚,別冤枉了好人,錯放了壞人,我就不相信這白靈山神仙住的地方,還有斷不清的官司?”
“小姐,小姐,真是我撿的!”周伯急切地爭辯道。
“南山城楚家?可是楚云軒的東家?”光頭佬上下打量著我狐疑問道:“那楚生源是你的父親?”
“正是!楚云軒是我祖上留下來的老字號,如今到我父親手里已經第四代了?!蔽一鼐匆欢Y。
“我只聽南山城楚家兩位公子,楚忠茂,楚忠賢,怎么又多出了位小姐,你有何憑據(jù)?”光頭佬乜斜著我問道。
“小姐本人就站在這里,還要什么證據(jù)?你們太欺負人了?!痹栖呶☆濐澱f道。
“今日出門太倉促,實在想不到還有自證身家這樣的事,并未準備,不知這個可否為證?”我止住云苓,從懷里掏出一枚正面為“楚”,背面為“慈”的環(huán)佩遞上。
光頭佬一見,仍不辯真假,掂著手里的環(huán)佩說道:“我說姑娘,這貨是好貨,但僅憑此點,也無法證明你的身份啊?!?p> “此物是我楚家家傳之寶,楚家兒孫各人一枚,姓名生辰刻錄其上,如不是情急,實不外露;此外如今并不是商討我等來路之時,當務之急是......”我話未說完,只聽身后傳來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當務之急是找到真正的賊人?!?p> 我回身一看,一個身著白緞長衫的男子氣定神閑地站在旁邊,不慌不忙沖光頭佬地說道:“錢管家,要你這速度斷案子,只怕斷到明年臘月三十也斷不清呢!”
錢管家瞬間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垂手侍立,諂笑道:“是是是,二少爺教訓的是,我這腦袋呀,真是二十八貼對子,全靠漿糊了。二少爺您怎么來了?”
一語未完,只聽身后又一聲清清鈴鈴地女子聲音:“不單二哥來,還有母親和我呢,錢伯,您怎么只顧著二哥呀?”光頭錢一聽,滿臉堆笑地碎步迎過去:“哎呦該打該打,看我這不僅腦袋里全靠漿糊,連眼睛也糊的看不開了,太太您擔待,實在是不知道您要過來,要知道您來,我早就預備下了?!?p> 一轉身,只見進來一高一低兩人,身著厚重的錦緞披風,摘下帽子,竟是一長一少兩位美人,那年長得約莫近五十歲光景,微瘦,蠟黃臉,一副多愁孱弱的樣子,但卻慈眉善目,一臉和氣。那年少得也就與云苓上下年紀,紅唇巧目,靈氣逼人。年長的婦人坐下后,說道:“預備什么啊,我一時興起,趁著身子骨還能動彈,禮佛燒香,替咱錢家求個好年景。匆匆出門,哪里還告訴人去呢。剛在外面聽里頭亂糟糟地就細聽了,你瞧這菩薩靈不靈,這不才在山上庵里求了愿要多多行善,誰知一下山就遇到這糟心事;大過年的,不要為難了這孩子,不拘什么事速速放了他們,也算功德一件?!?p> 光頭錢剛想回聲,只見先進來的那位男子從他手里接過我那塊環(huán)佩說道:“錢伯,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您覺得如何?”
光頭錢忙道:“二少爺,我按例到此給伙計們放月錢,正好趕上過年,老爺太太慈悲,又叫每人多添十兩銀子,可這才放了一半......剩下的就不見了,剛才瘦強看見是這孫子拿了,您可千萬得要回來啊,大伙兒可都等著這錢過年呢,再說,老爺那里我沒法......沒法交代啊?!?p> “我看這些人并不像歹人,不如這樣,我出個對子,如果他們能對的上來,咱們今天就化干戈為玉帛,各不相干,如果對不上來,那就另當別論咯!至于銀子嘛,我自有辦法找回來?!蹦凶幼笫直澈?,右手摩挲著環(huán)佩,看著我說道。
“哎呦我的祖宗啊,咱們找銀子要緊啊,對哪門子對子???”光頭錢拍著大腿訴道。
“娘剛才不是說過啦,功德一件嘛,錢伯,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啦,而且我也說啦,銀子我肯定會找回來的?!蹦凶硬[起眼睛,突然一臉壞笑。
“嘻嘻~”一旁年少得女子忍不住笑起來說道:“娘,你看二哥,又要拿他那些講不通的歪對子難為人了?!?p> 光頭錢一聽這話,轉怒為笑,翹起大拇指說道:“好好,二少爺?shù)奈牟墒沁@個,就出對子,對死他們?!?p> 男子示意給周伯、蘭溪松綁,對我說道:“小姐意下如何???”
“好,就對對子?!蔽覒械?。
男子眼珠一轉,說道:“那聽好了啊,‘明月涼白韻,韻白月明’。來來來,對對看?!?p> “好!”光頭錢立刻撫掌喊道。
“哪里好?怎個好法?”男子扭頭問道。
“額...這個...!”光頭錢一個好字未喊完,剛咧開的嘴定了一半,一聽男子發(fā)問,窘迫萬分。
旁邊年少的女子早已笑歪在婦人懷里,我卻只能強忍著笑,細細思量這副對子,這到底是什么對法???明月?白韻?韻白月明?好難??!
正一籌莫展,忽聽得:“輕風拂綠柳,柳綠風輕。”淮蘭溪雙手抱懷,氣定神閑看著男子。
“嘖!好對好對!確實工整!”男子大贊,轉頭向光頭錢說道:“聽到了沒,這才是好對!”
“在下錢之麟,家住北山城城西,敢問兄臺大名?”男子拱手問道。
“不敢當?!被刺m溪亦拱手回道:“在下淮蘭溪,老家明城,因家鄉(xiāng)打饑荒,流離到南山城,現(xiàn)在楚家為仆,今日陪楚三小姐到白靈庵祈福,卻不想在貴店遇此難事,真是慚愧。但錢少爺,請您相信,我家周伯絕對不是......”
錢之麟一揮手打斷他說道:“哎—不提了,我說過的,只要對的出我這對子,咱們就化干戈為玉帛。兄臺莫再提此事?!彪S后,又轉身對光頭錢吩咐到:“快些準備酒菜,今日得遇知己,我得好好喝兩杯?!?p> “二哥,這就成知己啦?那我也能對,你且聽著:鋒雪卷殘云,云殘雪鋒。怎么樣?是不是比他的更工整?!鄙倌昱游牟伸橙?,出口成章,讓人刮目相看。
“姑娘好才華,真乃佳人也!小女子佩服!”我不由得贊嘆道。
“楚姐姐可別笑話我,我就愛替天行道,對付某些癡癡顛顛的人呀,就得這樣!”少年女子邊說邊瞟著錢之麟。
錢之麟一臉尷尬,忙說道:“惠兒,你先陪娘去后房歇息,明天一早咱們趕路回家。不要在這里胡鬧!”錢夫人笑道:“是啊惠兒,娘也累了,我們到后房去吧,你哥哥自會處理?!被輧浩擦艘谎坼X之麟,不情愿地扶著錢夫人進去了。
一時間,光頭錢便張羅伙計準備了豐盛菜飯,下山至今,我早已饑腸轆轆,因礙于俗禮,免不了束手束腳,細嚼慢咽。錢之麟與淮蘭溪觥籌交錯,一番酒下來,從門外進來一個青衣男子,附耳對錢之麟嘀咕了幾句,錢之麟放下酒杯說道:“帶他進來?!蹦乔嘁履凶雍鹊溃骸皫蟻?!”
兩個伙計扭綁著一個麻桿瘦子進來,光頭錢走過來狐疑道:“咦?瘦強?你這咋了?”又沖青衣男子說道:“錯了錯了,群......你綁的這可是咱們店里的伙計瘦強,快松了快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