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空,三月同輝的美景讓人心醉,一堆堆篝火沿著道路點燃,在漆黑的森林中映出一片紅色的天光,投出歡樂的剪影。
除了五十名衛(wèi)士站在四周的高樹上警戒著,剩下的礦守族人歡歌笑語,不時有人來到廣場上表演一個節(jié)目,這里有皮鼓和石琴,甚至有人能制作笛子,但是因為沒有那么細的竹子,聲音聽起來要怪異很多。
在廣場的上端,一個巨大的欏虎骨架橫在地上,像一座肉山一樣,即使分散的幾百堆篝火都去割了一大塊肉,這肉山的形狀也都沒什么變化。
呂平方終于理解了段木炆羽那句話,一頭欏虎可以讓一個小部族吃一個月。他穿了礦守威的一套長袍,之前的衣服經過兩天的磨煉都臟了,和他的沉木盤與背包一起放在了屋里。
他坐在礦守印一家人的身邊,身邊圍滿了對跨界通道感興趣的礦守族人。
而所有的長老,包括杜云和古威,都坐在族長礦守炎的篝火邊,氣氛愉快。
呂平方恍惚覺得,自己就像是到了云貴深處的村寨里旅游來了,到處都是醉后舞動的人影,暢飲的行酒令,熱情的村寨少女,都有自己的伴兒。
賀蘭把欏虎肉烤的焦香冒油,又撒上一些怪異的香料,分給圍坐的人,自己卻死活不肯吃一口,只開了一些果實吃著,王莎勸她:“這么久才吃一次的肉干嘛不吃呢,小白小粉小不點你不都吃了,小黑為什么不吃了?”
賀蘭吭哧了半天:“今天小黑不知道為什么腸胃不好,殺小黑的時候它又犯了。”
耳尖的呂平方把咬了一半的烤肉放下,瞬間飽了。
小欏化出了身形,開心的舔著身前的一大盆欏虎奶。礦守印讓賀蘭給小欏整奶的時候,賀蘭看著小欏“瘦小”的身影一陣哀憐,特意給它奶里加了一大包骨頭渣,據(jù)說對生長發(fā)育不良的欏虎有奇效,是高價從宋王城買回的配方。
呂平方感覺自己就像是桃花源記中的那個人,這里的人記憶都停留在七八十年代,他們記得當時華夏的風土人情,記得自己大約生活的范圍,但不記得自己是誰,如何從那個世界消失,又如何來到了這里。
總之一句話,代溝。呂平方說的段子他們不懂,他們講的笑話呂平方理解不了。但是呂平方很喜歡他們身上的一種質樸,經過了這幾十年的洗練,這里的人都很沉穩(wěn)了。
呂平方從廣場上看到外圍的戰(zhàn)士,心里的怪異感越發(fā)明顯。
從族長礦守炎和長老們,到最遠處站崗的衛(wèi)兵,這里每個人的面容都是年輕人,只不過能看出心態(tài)和保養(yǎng)的區(qū)別,坐在他右邊的礦守威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卻是和礦守印一起從森林中醒來的,而他們的元母杜云只是在打扮著裝上更莊重一些,看起來像是四十多歲,但在呂平方看來,杜云和賀蘭、王莎的樣貌年紀差別不大。這里的人,似乎都有一種內心的年齡,慢慢發(fā)展出了這種情感關系。
難道這里的人不會老嗎?為什么見不到小孩?
他記得礦守義說過,宋王城的第三鐵律,是二代族人只能跨族通婚,那這些二代族人又在哪里?
一個長相一般的女子抱著一個皮包,偷偷摸摸的蹭到了賀蘭身邊:“那個東西還有沒有了?”
賀蘭表情詭秘,壓低了嗓門道:“婷姐,你來晚了,剛才族長分肉的時候分給井下班的了?!?p> “那么一大塊東西,不能全割在那吧?”婷姐把皮包悄悄的放在賀蘭和王莎的身后,王莎眨著眼睛掀開一點兒,里面是厚厚一疊裁剪整齊的葉子。
“姐姐你快幫婷姐想想,”王莎抽出一張扔進了火里,頓時傳出來了一股奇異的香氣。
“婷姐你去找割肉的胡新,他那應該還有一些吧?!?p> 婷姐滿意的點頭:“好,我這就找他去換肉,可得給我家老頭兒補補?!?p> 王莎瞅了瞅婷姐的背影:“要不我們也去換一些?”
“不要,那味道臭死了?!辟R蘭撇嘴。
王莎一眨眼:“那你今晚別跟我搶?!?p> 呂平方臉紅了。
坐在他右邊的礦守威對這種事司空見慣,面不改色的雕刻著一個小雕像。
他用一把拇指長的短刀,一個鱗片一個鱗片的刻著,那是一個形似地爪龍的生物,人立行走,背后還有一對小小的翅膀。
呂平方看了半天,問道:“你這雕的什么?”
礦守威仔細的摳掉一個鱗片的碎屑,緩緩道:“伊塞克楚?!?p> 呂平方睜大了眼,這就是幫助礦守一族占據(jù)礦山的妖精,妖將伊塞克楚?
礦守威不像礦守印那樣忠厚大度,也不像礦守義那樣活潑浪漫,他反而是最老成持重的,今晚他除了接過賀蘭的烤肉時說了一句謝謝外,再沒主動和別人說過一句話。
礦守印打量著這個即將完成的作品,點頭道:“確實是把伊塞克楚雕刻的惟妙惟肖,可以留在部族大廳里擺著?!?p> “不,我要把它賣了。”周圍的人都愣了。
礦守威頭都不抬:“我要把它賣到宋王城,讓全人族都能看到我的作品?!?p> 王莎打趣道:“我們都知道你這是妖靈晶刻的,可你聽說把錢雕成花,錢就能更值錢嗎?”
礦守威小刀猛的一抽,差點下錯刀了。
妖靈晶?呂平方細細打量,那雕像是一種黑色的晶體,有點透明,就像是剛才礦守古威和杜云換酒的那材料。
人家長老都是拿粉末來以物換物,你倒好,這一塊直接雕刻了,其他部分呢?
呂平方忍住了把剛才那塊碎屑撿起來的沖動,他平復下心情,緩緩道:“把金子做成金塊還是金子,把金子做成藝術品就更有價值了!”
礦守威突然抬起頭,眼里迸射出驚人的光:“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外鄉(xiāng)人懂我!”
呂平方呵呵一笑,搞藝術的人都需要人捧著。
這礦守義和礦守威倒真像是一對兄弟倆。
小欏喝完石盆里的奶,滿足的舔了舔虎牙,它看著遠處那如山一般倒下的欏虎肉山,瞥過兩千多人手中的烤肉,碩大的眼睛似乎都是悲涼。
呂平方拍拍它的脖子,不知怎樣形容這種感受,他怕小欏難受,干脆拍拍右肩,讓小欏直接休息。
小欏看著呂平方,忽然道:“從我吃了靈媒花,就不再和它們是同類了。”
呂平方愣了下,沒想到小欏能說出這樣的話。
小欏的聲音在他腦海里響起:“我要成為妖精,成為在森林里自由生活的妖精?!彼V笱劬Γ骸凹蛹{德布上給我們送下靈媒花的妖精,每一個都至少是妖將,只有成為妖將,我們才能真正得到自由?!?p> 呂平方不知怎么說,最后還是拍拍小欏的腦袋:“你一定行!”
小欏化作暖風,飛到呂平方的右耳靜靜沉伏。
忽然暖風打了個滾,傳音道:“炆羽來了!”
呂平方一愣:“你怎么知道?”
“她在我身上放了分身咒,我也在她身上放了?!?p> 哦,腰疼咒還能當傳呼機使???
呂平方沉思片刻,不知道礦守一族對段木炆羽的態(tài)度,而礦守一族在金矛和段木兩族的爭端里似乎是中立的。
他看了下和族人推杯換盞的礦守印,決定自己先去看看。
“你能知道她在哪嗎?”
小欏激動的喊道:“能,我在腦海里能感受到她!”
呂平方一愣,小欏能在腦海里感受到段木炆羽,自己為什么能在腦海里感受到小欏呢?自己之前從來沒有呼吸法,也不可能在它身上放分身咒啊。
他慢慢站起身,裝作要去上廁所,順著小欏指著的方向慢慢走去。
樹上的衛(wèi)士目光冷清,看到是他這個地球來的外鄉(xiāng)人,從樹上飛了下來。
“你要去哪兒?”
“想上個廁所?!?p> 衛(wèi)兵冷聲道:“族寨五百米內嚴禁不文明行為,違者掏公廁一個月?!?p> 呂平方漲紅了臉:“那我去五百米外行吧?!?p> “不行?!毙l(wèi)兵指指廣場反方向:“夜間外出要長老批的請假條,公廁在那邊樹下面。”
“我,我不習慣上公測?!眳纹椒窖凵耧h虛,小欏忽然從他肩膀上竄下來,嗷一聲往前跑了。
“小欏!”呂平方剛想跟上,衛(wèi)兵一把拽住他的上衣。
“我戰(zhàn)獸拉肚子!”呂平方氣急敗壞。
“不早說,”衛(wèi)兵哼了一聲:“把戰(zhàn)獸的排泄物清理干凈,違者清理欏虎棚一個月。”
“好,”呂平方面色如土,他真不知道小欏是為啥突然跑下去的。
他跑過幾十棵巨木,才看到小欏呆在一棵樹下,仰著腦袋一臉享受。
樹后面有人在給它順毛。
呂平方舒了口氣,段木炆羽一臉笑容的撓著小欏的腦袋。
一天多不見而已,他似乎都認不出段木炆羽了。
她的迷彩服上都是破損,身上都是炸傷的痕跡,甚至柔順的藍發(fā)都被燒去一截。
“你這是和誰打的?受傷嚴重嗎?”呂平方問了一句。
段木炆羽轉過頭來,微微吃驚:“你得到呼吸法了?”
“嗯,”呂平方聲音似乎毫不在意:“順手得到的。你是被誰傷了?”
“王行知?!倍文緸捎饏s說了個他沒想到的名字:“他看到這個世界的人類后,就瘋狂的挑戰(zhàn),我打不過他,只能跑了?!?p> “沒事就好,對了那兩個礦守一族的人和穆曉月呢,沒事吧?”
“金矛榮慶回來把他們救了,王行知帶穆曉月走了?!倍文緸捎鹇曇羝降?,呂平方卻能想到一場大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