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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醉酒侍郎君

第四十九回:憶驚鴻偏信緣分厚

小娘子醉酒侍郎君 宓晞 1033 2020-03-06 22:02:38

  快到初八了。

  二月初八,這是陸夫人到寺廟里求來的好日子。

  她就愛做這個,動輒去寺廟,求個簽算個命,拜拜佛,敬敬香,好像只依著一顆虔誠的心,就能把家整頓得興旺。

  全家上下都在準備著了,發(fā)喜帖,掛紅花,準備桂圓蜜棗,布置喜堂。

  人人見了他,都要道一聲:三少爺恭喜了!

  縱然他有千萬般不愿意,也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了。

  服裝店今日派了小七子來,給陸浮林量裁喜袍。

  “三爺,您是走西式的還是中式的?”

  “什么西式中式?”他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現(xiàn)在的爺們兒好多都流行西式的,穿西裝打領(lǐng)帶,那是有錢人才能穿的起的!”

  “算了。”他倒是想嘗試,只怕爹看了不能接受。

  他忽然想起那天跟著陸浮坤去教堂,與神父念了《圣經(jīng)》利未記。

  ……不可與男人茍合,象與女人一樣,這本是可憎惡的……

  那么長的經(jīng)文,洋洋灑灑念了一上午,怎么就記著了這一句?

  “三爺,您是選什么花色的布?龍鳳呈祥還是鴛鴦戲水?”

  “隨便了?!彼谑首由献?,滿不在乎這些細節(jié)。

  “我聽說那唐小姐選了鴛鴦戲水,要不您跟她一樣?夫妻恩愛,和和美美!”

  “你看著辦。”

  他甚至都沒聽他在說什么。

  而這小七子倒是忙得熱火朝天,又是記尺寸,又是非要把樣式給陸浮林一一展示介紹一番。

  他連看都不想看。

  全都一樣的,穿上便是新人。

  可身旁站著的是誰都不重要了,還管那天穿什么?

  “你?”他好像見過這個小伙計。

  “那天在拂柳亭,秋老板身邊跟著的是你?”

  “喲!爺好眼力,我這邊正想呢,爺什么時候能認出我來!”

  這小子看來是個機靈。

  “我來問你,你常與那和喜班走動?”

  “不算少,十來天一趟,他家的戲服啊都是從俺們鋪子里進的!”

  “你家還會做戲服?。 ?p>  笑。

  然后想起了那件繡著梅花的錦袍。

  那件錦袍自被父親丟棄,便好似化作了一只花蛇,久纏他內(nèi)心不放。

  “那件梅花的,也是你家做的?”

  “您說的是小秋老板唱《牡丹亭》時候常穿的那件兒?獨獨那件兒不是,聽說啊,那件兒是原先的一個少爺送的,京城里的少爺!小秋老板當(dāng)年還不火的時候,那位少爺就看上他了,每每有他必到場!有一次是冬天,那位爺愣是從蓉城運來十車鮮花,鋪了十里長街,說是為了迎小秋老板上臺!那場面兒,嘖嘖,就算是格格出嫁怕也是比不上的呢!”

  小七子說的眉飛色舞,就好像人在現(xiàn)場似的。

  陸浮林聽著也不做聲。

  “后來啊,聽說那位風(fēng)流少爺?shù)米锪死戏馉攲櫟囊粋€姓張的太監(jiān),直接被問了個勾結(jié)洋鬼子的罪名,拉去問了斬!可憐這小秋老板,沒了大靠山,被牽連入了獄,又暗地里被原先妒忌他的同行使了壞,差點死在獄里。后來有獄卒是他戲迷,悄悄放了他才得意活著來咱乾安城的?!?p>  “哦。”

  原來他是這樣有故事的人。

  “我也是從京城來的,我怎么不知道這事兒?”

  “喲,爺是讀書人,兩耳不聞窗外事兒!”

  說著湊上來,小聲道:“是顧命八大臣匡源家的公子,爺定認得!只怕是三爺貴人多忘事兒,不記得了?!?p>  他這樣一說,陸浮林還真有些印象。那時候在京城,常有富家公子結(jié)伴出游,其間便有位姓匡的少爺,身旁總跟著一個白白凈凈的少年……

  “原來是他……”

  他想起那位少年,內(nèi)心抑制不住地興奮。

  原來他們的緣分,早在當(dāng)年便定下來了!

  這樣的緣分,遲來了到跟令人向往了!

  他自在家養(yǎng)病之后,嫌少露出笑容,如今想起了他,竟不覺笑了起來。

  可是他心底終究是有人的,否則也不會把那件錦袍那樣藏著。

  可是他又舍棄了它,難不成已經(jīng)了然?

  可是他仍對自己敬而遠之,仍不肯受自己一絲絲的情意。

  …………

  他反反復(fù)復(fù),問著自己,是否今生本無緣?

  ……不可與男人茍合,象與女人一樣,這本是可憎惡的……

  那句話縈繞在他的腦海里。

  就算有緣,也是惡緣。

  “爺,這樣布我就收了先?!?p>  “放著別動?!?p>  他拿起手邊的一方繡花紅布,說:“煩勞小兄弟再替我裁件嫁衣?!?p>  “是給唐小姐的嗎?我們老板已經(jīng)著人去唐府了。”

  陸浮林沒說不是,也沒說是。

  “你做一件就是,就按著唐姑娘的身段?!?p>  “好好。”拿銀子辦事兒,問那么多做甚么。

  此間用意,唯他知曉。

  此間幸福,唯他獨享。

  可小七子,天生是個話癆。有的沒的,總一籮筐一籮筐的說。

  也不管聽眾是喜是悲。

  “那和喜班來了乾安城,原本跟醉花街上別的戲班子沒什么兩樣,都是唱戲的,獨他受人喜歡不成?可這小秋老板,天生是個惹人眼的,才在茶樓唱了一出,就被那楊少爺看上了?!?p>  “楊少爺?”

  “就是知府家的楊義崢!”

  原來他還有別人,自己只排的上第三了。

  “可楊家少爺是個混球,勾引他,不過是為了把他當(dāng)玩物。跟他好了兩年,膩了,就五千兩銀子把他賣了。就在那翠云樓的樓頂上,唉!”

  連小七子都不忍心說下去。

  “怎么了?”他追問。

  盡管內(nèi)心已隱隱猜到,可他偏要聽人說出來。

  像是在向往著那樣的情節(jié)。

  請說細致一點。

  他心里默默祈禱。

  “七八個爺們兒,都是原來乾安城的顯貴公子。小秋老板人長得美,又常做女兒妝,他們就真當(dāng)他是女的啦!”

  沒再說下去,畢竟小七子連女人也沒玩過。

  他有些難受,不只是心疼他。

  更有些醋意。

  憑什么他能屈身于其他公子,卻無論如何也不肯靠近自己!

  他定是嫌棄自己。

  他越想越恨,恨自己未能早些遇見他,恨自己不能像別的男人那樣得他歡心。

  漸起的妒意,讓他全然變成了女人。

  一個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與其他人卿卿我我而痛苦萬分的女人。

  那不公平!

  “小七子,我的喜袍也用這個花色的做?!?p>  “這塊繡著梅花的嗎?”

  他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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