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許久不歸家的男人,帶著自己的兩個女兒回到了家。一路上都有過路的人擺談。
“回來啦?最近咋樣?”一個三十歲的男人穿著并不富有,卻干凈,雙手背在后面兒,從衣兜里掏出僅剩的兩支煙遞了一支給我們身邊的人。
“還可以,錢不多,一個月六七百。”男人接過煙,熟練地拿火柴點了起來,吞吐自由。
“喲,這么好!活的好,活的好!”
“一般般吧,等一兩天就去山西做事了。”
“要出去?。楷F(xiàn)在這日子是得出去,這山溝溝里也沒啥好賺錢的喲,除了修路還有點掙的,其他的糊屋里的口都難喲?!?p> “都一樣,屋里跟外面的,都差不多,我這兒還缺幾個人,要不要一路?”
“真的?那我回去跟我婆娘擺一哈,明天給你打回話?!?p> “得行,莫問題。你順便看看多喊幾個兄弟上?!?p> “好!”
姐姐跑到院子里去門旁邊的窗戶欄上摸索了一番,果然從一雙手套里找到了一串鑰匙,用紅色的毛線繩扎成的鑰匙鏈穿著這個家的“開關(guān)”。
姐姐剛將堂屋和廚房的門打開,男人便一屁股坐在了破舊的老式木質(zhì)沙發(fā)上開始發(fā)號施令。
“清兒,煮點面吃,加個蛋,一會兒我要去你幺爸和你菊孃那兒走一趟?!?p> 姐姐應(yīng)了聲,我一直跟在她的身邊片刻不離。姐姐會做的吃食不多。八歲多的她,只跟著母親學(xué)會了煮面、煮粥、燒菜湯。只是柴火灶她卻始終學(xué)不會生火。一直被拉著給她打下手的我,從來沒怎么煮過飯,卻慢慢地跟著母親也學(xué)會了點火,給她搭把手還是不成問題。
姐姐系上了母親常系在身上的圍裙,疊了兩層也還是有些寬松。我用手抓了一把放在石缸里的干枯樹葉扔在了灶里,拿了小柴和略大的干柴擺好位置。點了火,引燃灶內(nèi)的一切。頓時火光照滿臉,伸出手在灶邊烤火,好溫暖,就像母親抱著我一樣。著可比昨晚的發(fā)霉被子暖和多了。
姐姐搭著小板凳踩在上面燒水煮面丟青菜進去。她雖做著不沾火兒的事,卻也是鼻子和臉上也沾了碳灰。我的兩只小手也是黑黑的幾處,一抹臉,不自知的也就成了小花貓了。
好不容易做了面條,倒些醬油醋和鹽就可以開吃了。
不過在開吃前,得先把一大碗加了蛋的面條端去堂屋。端面的路只有那么短了,卻極其危險,如果端灑了就沒好果子吃了。這個重任就落在了姐姐的身上。
等男人開吃了,我們才回廚房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開始嗦面條。
“姐姐,我也想吃雞蛋?!?p> 姐姐愣了一下,湊近我說:“媽攢的雞蛋還有幾個,等他走了,我給你弄?!?p> 我聽了開心的不得了,連聲應(yīng)好。
男人吃了飯就背著手一搖一擺地出門了。
天快擦黑時,人才慢悠悠地回來。
我們是從來不同他一起入睡的,即使與他是至親。
姐姐在他沒回來前,看著太陽的位置,一到飯點兒就做了點粥。男人一回來尋常的問了一句:“二娃,你們吃了飯沒有?”
我躲在姐姐身后不敢出聲,姐姐也就應(yīng)著說吃過了。
男人就從我身邊走過進了堂屋坐著點了煙抽著,愜意。
“二娃咋個不開腔?啞巴了嗎?生的也不是個啞巴???”
我跑到母親的屋子躲在門后不說話。
他見我這一舉動不再說話,不屑地從鼻子哼出氣,叼著煙自顧自地在紙上開始算著什么。
姐姐帶著我去廚房拉開了昏黃的燈,然后涮干凈了大鐵鍋子,開始燒洗臉洗腳的熱水。
等燒好了水,又帶我把母親之前洗好的床單被套拿出來,去了有立式衣柜的睡房鋪好床。
做完這些事,她端著少半盆熱水,我端著少半盆的冷水,兩個人帶著洗臉巾就去了堂屋。
姐姐將水都兌在一個盆里,試了試水溫,正正好。將洗臉巾遞給男人時說:“爸爸,洗臉了,旁邊的空盆子是洗腳盆,擦腳帕我讓二娃放在沙發(fā)上了。這邊的床我跟二娃也鋪好了?!蹦腥私舆^洗臉巾丟在水盆里,悶聲地回了聲:“嗯,好。”
我們在廚房和睡房之間跑著玩兒,等著他泡完了腳,就中規(guī)中矩地把這些個盆子、帕子都拿了出來,然后洗洗沖沖,姐姐就帶著我慢悠悠地洗臉、洗手、洗小腳丫子。
等鉆了被窩,星星也多了許多,月亮還是那么好看。誰都碰不著它,高高的,沒有雜物。
姐姐關(guān)了家里的所有門和燈便趕緊地進了被窩,她雖然白天是個“猛漢”,實際上膽子小的不能再小。晚上上廁所總是要把我搖醒,然后打著電筒陪她去。有時候母親會說:老大有時候不像老大,老二倒像個老大了。
不過,我很慶幸自己是他們口中的“二娃”。
我不敢做是事,她統(tǒng)統(tǒng)都會去做。我想不到的事她就會想到。
或許,這就是我對她的依賴。